夜渐渐深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慢慢地从报告厅中撤出，再无踪迹。陈染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被汗水湿透的衬衫紧紧地贴合在他的背上，弄得他有些不舒服，起身整理时，原本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也垂散下几缕，粘在了他沁满汗珠的额头上，样子看上去颇为狼狈。
虽然稿子背得不算纯熟，但是陈染的记性一直以来都是不错的。但这是他第一次面对着这么多的人大声地演讲，这也给平时内向的他增添了一些难度。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情绪，陈染特意没有戴上眼镜，但是同宿舍兄弟们的呼喊声、同班同学的加油助威声，无不清楚明晰地落在了陈染的耳畔里。虽然他的视线一片模糊，但他却无时不刻地想象着，或许在台下的某个角落，何金玉正关注着他的样子，陈染的心里不禁也打起了鼓，幸亏他的脸上抹了厚厚的一层化妆品，才不至于让全系的师生看到他满头大汗、哆里哆嗦的窘迫模样。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与其窝囊得贻笑大方，倒不如轰轰烈烈来得干脆利落，想到这里，陈染一咬牙，老子拼了！！
陈染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已经有些昏涨的头脑冷静了一点，中气十足地把自己准备好的讲稿朗诵了出来。不过，到底还是因为有些紧张的缘故，陈染到后半段时忘词了……就连脸上那层厚厚的粉底也没有挡住，一滴冷汗顺着陈染的鬓角划落而下……
在迟疑了三秒过后，会场的气氛有些冷了，所有人都沉默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陈染一个人身上，台下的学姐们都不由得紧握着双手，为陈染捏了一把汗。
……
陈染把心一横，突发奇想地来了一波现场互动，顺嘴还胡诌了几句，勉强地让通篇稍稍的流畅一些，合乎逻辑地过渡到了结尾，深深地鞠了一躬，劫后余生般地舒了一口气，悻悻地下台去了。
陈染就这样回到座位上呆坐着，一直到整场活动结束。
由于活动以后还有聚餐，所以陈染也没有急着和别人一起离开，而是留下来和参加活动的人一起打扫会场。
其间，几个男生还耍了一个怪，把几张写上了“中文系演讲比赛”的红纸撕了下来，围成了一个肚兜系在了胸前，还合了一个影。那画面……看上去颇为美丽还不失一丝喜感……
就这样，筹备了将近一个月的演讲活动就如此平淡地落下了帷幕。压在陈染心头的事情也少了一件，往后的日子也能轻松了一些。
在一切都料理得差不多之后，学长学姐们并没有加入到陈染他们的活动中，说是这样可以使他们更放得开，玩得也能更开心一些。
在苦劝无果之后，陈染他们这群新生也只好作罢，把仅剩下一点的收尾工作交给了他们，换上方便一些的私服，就出去拥抱属于他们自己的那点时光了。
几个人流连在学校附近夜市喧嚣的灯火中，有说有笑，迫不及待地选了一家露天烧烤摊坐下，分享彼此之间上台的那些感受。
由于是初秋时节，夜晚的空气还是微凉的，如果披上一件外衣的话，还算清爽。陈染他们点了一些肉串之类的东西，还需要烤一阵子，所以他们就先叫了一些酒，一来是先滋润一下干渴的喉咙，解一解渴，二来是为了活跃一下气氛，毕竟彼此之间才结识了不到一个月，只有酒精才能打破最后这一层隔膜。
“干杯！”
几个人把杯子倒满了凉爽的啤酒，在桌子中间碰了一下杯以后便一饮而尽了。虽然在夜色微凉之下显得有些冰冷，但在烧的炙热的炭火旁边，也不失为一种享受。
虽然，这不是陈染第一次喝酒，但是啤酒入口时那抹淡淡的苦涩味道还是令他不禁皱了下眉头，啤酒花旋即在他的口中回甘，像是一股潺潺的清流滑入他的胃里，让他舒了一口气，活动时的紧张情绪顿时烟消云散。
几个人就这么吃着、喝着、说着、笑着，明明才没过多久，就令这张不大的桌面上有些杯盘狼藉的样子了。
“陈染，你是不是在演讲的时候有些忘词了？”刘书航把刚刚烤好的肉串塞进嘴里，一面不停地哈着气，一面口齿不清地说道。
“是啊，我也发现了……”张岩抿了一口酒，说道：“当时我的手心里头全是汗，心想，这哥们儿可别挂台上了，那可就丢人丢大了……”
“呸呸呸……你们能不能盼我点儿好啊？”陈染喝了一口酒，说道：“我确实是忘词了，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背得最熟的一段却偏偏又忘了，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那你是怎么想到要和现场互动的呢？”唐子琪问。
“是啊，我也好奇呢……”张岩说着就握起了拳头，学着陈染当时在台上歇斯底里的模样，吼着：“大点儿声！我没听见！！”
张岩那副憨态可掬的模样把所有人都逗笑了，就连被调侃的陈染也不例外。
陈染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说道：“当时我也没想那么多，就是脑子一热，像打了鸡血似的，可能就是忘词了有些心虚，想吼两嗓子壮壮胆气罢了。”
“挺好的，大兄弟你是不知道啊，你把全场的气氛都调动起来了，我们演讲时的反响都没有你那么强烈。”唐子琪说。
“唉……那算什么。都是同学们捧场，要是真的冷场了，那我就是一不折不扣的二货了……”陈染有些后怕地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就像是一个侥幸赢了赌局的赌徒。
“不管怎么说，效果不错，敬你一杯！”说罢，桌上的人都向陈染举起了酒杯。
“谢谢同学们了，我先干为敬！”陈染也举起杯来，一饮而尽。
“不是我说……就这么干喝也没意思啊……不如我们玩儿点什么吧？”唐子琪提议道。
“可以啊，玩儿什么啊？”
“那就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太出格的事情不准提，如何？”唐子琪说。
“同意。”众人一齐点头。
“好。”唐子琪把桌子中间的地方收拾了一下，放上了一个空酒瓶，“那我就开始转瓶子了啊，瓶口对准谁就算谁输，预备……开始！”
随着唐子琪发力，绿色的玻璃瓶子开始旋转了起来，在昏黄的灯光下舞出一道道残影。随着速度的逐渐放缓，瓶口最终对准了张岩。
“OK，愿赌服输。”张岩闭上了双眼，双手举起，做了一个类似投降的姿势，认命般地说道。
“那你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那就选大冒险吧，先热个场儿。”
众人绞尽脑汁，交流着自己的意见，最后选定了陈染的方案：抱着他们旁边的路灯，声情并茂地朗诵张岩演讲稿的最后一段。
张岩也是一个敢作敢当的汉子，将杯里的酒一口气干掉，站起身径直走向路灯，来了一个热情的熊抱，声若洪钟地开始了他的表演，夜空中响彻着他浑厚的嗓音，仿佛世界都为此安静了几分……
“好了，我完事了，下一个！”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每个人都无所不用其极，想尽一切办法来整蛊输掉的那个人，有背着人做俯卧撑的，有蹲下唱《征服》的，还有搂着电线杆子跳钢管舞的……各式各样，五花八门。
每个人都尽情地笑着，仿佛忘记了时间，炭火迸出的火星，闪亮着、袅袅地扑向夜空，化成青烟，一去无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