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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错综复杂的关系(2)

准确地说,李重进自救的方式还是继续防守。但李重进是这方面的高手,他目前虽然插翅也难飞出去,但是别人想插翅飞进来,也并非一件易事。他决定使出防守战术的奥义--以攻为守。

最近这段时间里,边镐、许文显得异常忙碌,正在做一项巨大的工程--输粮工程。目标正是快被饿死的刘仁赡先生。

鉴于李重进防守严密,粮食送不进去。边镐、许文以紫金山上的十多个营寨为点,由点及线,筑甬道(两旁有墙垣遮蔽的通道)到寿州城。为此许文、边镐在每个点上都会派重兵把守,防止李重进前来破坏,保证该工程建设的顺利进展。

一般人看到这种工程,就像见到了仇人的祖坟一样,破坏欲望都会油然而生,就会马上集中兵力,拆了再说。但历史告诉我们,毁坏公物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不知大家有没有印象,前面有个人就是栽在了破坏公物这一点上,他就是那位李守贞,由于此人破坏欲望极为强烈,搞得郭威先生连夜都要为他修好堡垒。

事实证明,李重进并不是李守贞,他并没有吃饱了撑着没事做去毁坏输粮甬道,他仍旧是一边派兵攻打寿州城,一边派人防守在各个要冲,同样表现得非常忙碌,眼见输粮甬道延伸而来,他毫不理会。

边镐、许文面对李重进的这个举动有一个评价--意料之中,求之不得。

他们早就算好了。如果李重进敢来攻打重兵把守的输粮甬道,那无疑就牵制了他的兵力,这样他们就可以与刘仁赡形成前后夹击,那时候管叫李重进狗急了都没墙跳,直接抓去下火锅;而如果李重进不来攻打的话,那输粮甬道就可以顺利贯通寿州城,到时他们一定会联合刘仁赡好好帮李重进解决吃饭问题。

这是一个算无遗漏的计策。边镐、许文表现得绝对自信,甚至可以说是自大。

在输粮甬道逼近寿州城,进入李重进的防区之时,边镐、许文命令部下一定要谨慎小心,防止李重进来搞破坏。一开始,他们提起百分之百的精神警惕,但久而久之,他们发现李重进每天都在忙着攻打寿州城和防守要塞,根本就没有对甬道发起任何进攻,甬道就一直畅通无阻地伸入李重进的防区,往寿州城接近。

他们认为李重进根本就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来破坏输粮甬道,他们甚至狂妄地提前宣布了李重进的末日。于是他们开始放松了警惕,放松了对李重进的防御。

他们不知道,自始至终都有一双眼睛日日夜夜在黑暗的角落里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如果他们有机会发现了的话,一定会吓得屁滚尿流。

这个人就是李重进。他攻打寿州也好,防守要冲也好,表现得无比忙碌也好,这些都只不过是为了麻痹敌人,做给边镐、许文看的,他的真正目标其实一直都在输粮甬道上。

而如今,机会已经来了,边镐、许文已经放松了警惕,他要一举把他们的信念击得粉碎。

真正的高手,总是善于隐藏自己,然后找到敌人的死穴,最后发出致命的一击。他们不鸣则已,一鸣必惊人。

李重进采取的方法是--夜袭。

经过严密的探查,李重进发现南唐军紫金山上的营寨每晚都会大开寨门,出去采弄建造甬道的石料,或者去和刘仁赡搞搞老乡交流会表达各自思念之情,最近更是近乎猖獗,完全忘记了这里是李重进的防区。

李重进就看准了这个时机,发动了偷袭。

是夜,当南唐军像往日一般无所顾忌地大开寨门出去活动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寨门口突然出现了那个平日里忙得连大小便都没空的后周军将领李重进,他们顿时吓傻了眼。李重进没有跟他们客气。既然你都开门迎客了,我不进去岂非很不给面子?

于是后周军一拥而入,仿佛潮水过境,锐不可当,见人便杀,南唐军营寨大乱,想逃命也逃不出去。

李重进杀败敌军五千余人,并趁机夺下了南唐军两个营寨,毁掉了南唐军的输粮甬道,获得粮草武器无数。

边镐、许文被打了个手足无措,他们终于明白了这位李重进心机深沉无比,是一刻也不能掉以轻心的,一旦有所放松,就会造成致命的死穴。现在他们只能后悔莫及。

3.寿州城里的变故

李重进这个人就好比握着刘仁赡财政大权的家庭主妇,有他的存在,所有的汇去资助刘仁赡先生的款项都无从到达刘仁赡的账户上,真可谓是滴水不漏。他一举破坏了边镐、许文的输粮工程,刘仁赡先生也跟着再次被推向了饿死的命运。

更让人心酸的是,边镐、许文两位经此一役,居然被打怕了,由原本物质上的支持变成了精神上的支持,他们只是占据了紫金山,为刘仁赡搞声援,整天吃饱了撑着没事做就一致向刘先生高喊"一定要撑住"的口号,看来不见到刘先生饿死不会罢休啊!

刘仁赡并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就算他如何的失望,但是他从来不会感到绝望,他要一直守下去,守住寿州城,所以他不能绝望。

通过长久以来对李重进的观察,他已经对李重进有了彻底的了解。他完全看到了李重进的长处--防守。

有这样一个对手,他感到很欣慰。凑巧的是,防守也是他的擅长,比起李重进来只高不低,按照履历和资格,李重进也只配为刘仁赡提鞋而已。所以,刘仁赡对李重进的防守战术已经可谓是了若指掌,并发现李重进已经修炼到了"以攻为守"的境界。他并不感到害怕,因为能够了解对方,他就一定有办法。

最了解你的人往往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因为他们为了对付你,才要做到比任何人都了解你。

刘仁赡就是一个有办法的人。

他的办法很简单却很高明,也是以攻为守。

他已经看出了李重进目前在使用这一招,他要用这同样的一招对付李重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打乱李重进的防守计划。事实证明,这也是最好的一招。

如果再不使出这一招,柴荣就要来了,那时候局面恐怕已经无法挽回。事实表明,刘仁赡的预测结果没有错。

于是他决定邀请边镐来守城,他主动出城攻击。虽然边镐在寿州城外面,但是只要配合得好,他发起猛攻,刘仁赡开门接应,还是能够进入寿州城的。

但这只是一个项目,要通过审批还必须经过一个人,他才是管事的。

这个人就是上次凭借一己之力征服滚滚长江的南唐皇室第一军事强人李景达。

由于江北之地的形势发生了有利的变化,李璟特意派他总领江北战事,伺机而动救援寿州。

但这位仁兄看起来似乎不是特意赶来救援的,倒是像特意赶来为刘仁赡先生送葬的。他一直驻军在濠州,迟迟不接近寿州一步,并且整日游手好闲,将所有的军务交给监军陈觉打理。

可见,李景达真的是被赵匡胤打出精神病来了,这会儿是只是迫于无奈被李璟提前宣布出院了。

南唐无人乎?

对于刘仁赡主动请求出击,他给出的回复是--不通过。原因很简单,由于刘仁赡守城工作完成得非常出色,所以李景达决定进一步将此守城重任委托于他。守寿州城,舍刘仁赡其谁?

这估计是个令猪也感到心痛的决定,还真是不见到刘仁赡死不罢休啊!

刘仁赡彻底绝望,并因忧愤而生了大病。

更令刘仁赡感到绝望的还在后面。

他的儿子刘崇谏见到他生病,估计大势已去,为了保命,夜里居然独自从淮河划小船往淮北投降去了。但法律告诉我们,偷渡面临的风险是极大的。很不幸,刘崇谏的运气实在不怎么好,在偷渡过程中被逮到了,并被押送到刘仁赡面前。

这对以忠义和严厉治军著称的刘仁赡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第一个来挑战他威严的居然是他的儿子。他做梦也想不到。

刘仁赡显得异常愤怒,一张饱经风霜的老脸因极度愤怒而扭曲变形。他的愤怒中还夹带着无尽的悲哀。恨铁不成钢啊!

当刘崇谏看见他父亲刘仁赡的表情之时,他就应该明白他父亲为什么要给他取名"崇谏"了,意思就是让你小子平时多听劝告,不要干违法的勾当。而现在表明,刘崇谏显然都把他的话当成了耳边风。

刘仁赡并没有先冲上去痛打一顿,边打边骂"畜生,看我今天不打死你",然后打完之后再给予心灵上的抚慰,哭着说什么是爹不好、是爹没教好你、让你走上不归路之类的话。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多看了刘崇谏几眼,然后下了处决令--腰斩。

刘崇谏险些吓死当场。周围的将士们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心想这个刑罚也未免太过残酷了些吧?

于是他们纷纷为刘公子求情,请求饶他一死。

但刘仁赡却坚定地告诉他们:"军法如山,就算是我的儿子也不例外。"

将士们知道,刘仁赡此言一出,就表明不见到刘崇谏被劈成两半是不会罢休的了。他向来执法如山,言出必行,令一下七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于是他们转向去求刘仁赡的妻子薛夫人。

薛夫人做出的回应基本上与刘仁赡一致。她哭着对众将士说:"寿州将士人人浴血奋战,偏偏我儿崇谏一人贪生怕死,想要投降敌人,如果不军法从事,我们为人父母的有何颜面去面对三军将士?"

这是一位深明大义,为了大义可以抛弃亲情的母亲。她很勇敢,并值得我们任何一个人铭记于心。

刘崇谏很快被腰斩,并被传示三军,将士们被刘仁赡夫妇大义灭亲的做法所感动。这就是他们的将领,刘仁赡,为了严肃军法,就算是自己的儿子也不例外。

他并非冷血无情,而是职责所在。他是一个军人,军法和命令永远都在第一位,就算是亲情,也必须做出让步。

刘崇谏的死对刘仁赡打击很大,从此刘仁赡一病不起,变得不省人事。这位钢铁般的老将竟然轰然倒下了。长久以来,都是这位老将凭借一己之力支撑着寿州城,他的倒下,无疑意味着寿州精神支柱的崩塌。寿州已危在旦夕。

4.跃马扬鞭紫金山

对于刘仁赡的倒下,李重进是恨不能敲锣打鼓搞庆祝会的,他日盼夜盼的就是这一幕,虽然刘仁赡先生离他的设想还差一点--尚有一口气在,不过也只是时间问题,无关紧要。于是他马上将此消息传报给柴荣,说已经到取下寿州城的时候了。

柴荣接到这个消息后激动无比,他也盼望着能尽早参加刘仁赡的追悼会呢。更凑巧的是,他的水军此时正好训练完成,等着一展锋芒,与南唐水军一决高下,此时不出师更待何时?

后周显德四年(957年)二月,柴荣再次亲率大军,气势汹汹征伐南唐。这次亲征与上次不同的是多了一个兵种--水师。

我们的赵匡胤自然也亲随征唐大军南下。可贺的是,赵匡胤此次回京之后因战功而得到了升迁,被柴荣提拔为殿前都指挥使,成为殿前司中的第三号头目。这是他在战场上用鲜血换来的,得此功劳可谓当之无愧。

另外一个人也得到了升迁。他就是张永德。由于主持寿州城的"打援"工作取得了优异的成绩,张永德被提拔为殿前司的一把手--殿前都点检。好吧,张永德,请你不用向大家挥手和献飞吻了,这里特意指出你升官,并不是为了让你光彩一番,而是你的升迁会牵涉到后面的一桩千古谜案,特意借此打一下伏笔而已,切不可自作多情!

闲话少提,我们继续来看柴荣的第二次南征。

显德四年三月,柴荣达到了寿州城下,接替了对他日夜盼望的李重进,亲自主持寿州战事。他的第一步不是马上下令强攻寿州,而是命水军先开到淮河防备戒严,杜绝南唐军水师与寿州城守军串通一气来搞水陆夹击。

第一步做得相当到位。后周水军充分展露了他们作为新生事物的惊人力量,将淮河守了个水泄不通,让南唐水军见了都自愧不如。

可是,记着,不论柴荣如何拼命训练水军,甚至搞得汴河一带不得安宁,水军自始至终所起到的作用也只是辅助而已,不可能成为作战的主力部队,其主力部队永远都是北方土生土长的骑兵与步兵。

柴荣开始布置第二步--歼灭紫金山上的几万南唐军。

边镐、许文虽然在紫金山上扎下了十几个营寨,由点连成线,看似一条蜿蜒盘旋的长龙,又占据优势地形,可谓易守难攻。但这条长龙在柴荣看来,就像一条急着找死的小蛇,完全把它的七寸之处暴露了出来。

根据紫金山的地形以及南唐军的兵力驻防情况来分析,现在柴荣就已经捏住了这条小蛇的七寸--南唐军的先锋寨和紫金山北的一个营寨。

只要摧毁这两个营寨,南唐军十几个营寨必然会被分成三段,首尾不能相顾,那个时候只要分兵各个击破即可。

这个光荣的任务自然非赵匡胤莫属,因为他是扎扎实实的进攻型人才。

他一出击,紫金山的十几个南唐军营寨必然土崩瓦解。

柴荣对他有着十足的信心,因为他从未让柴荣失望过。

一个是南唐军先锋寨,一个是山北的营寨,两个都是重兵布防的地区。可见柴荣同志对赵匡胤是颇为依赖的,总是将最危险的任务交给赵匡胤干,凡有战事,老是叫他第一个上。要是一般人的话,一定会以为自己无意中已和上级领导结下了梁子,领导正把自己往死里整呢,得赶快请吃饭赔罪!

但赵匡胤就是赵匡胤,他偏偏是个喜欢冒险的人,越是危险的任务他就越有兴趣。他欣然领命去了。

由于对付的是南唐边镐、许文的水军,虽然上了岸占了紫金山,但离淮河尚且还近,再不济打输了还可以跑到水里,逃跑前顺便来一句《西游记》里水中妖怪们挑逗孙悟空的常用台词--有种你就来水里斗啊!最终你打也打不到,追也不好追,气个半死。

为了防止类似事件的发生,赵匡胤决定使用老招数--诱歼。

也就是把水里敌人引上岸来,引得离水远远的,而后歼灭之。孙悟空自然也是使用这一招的老手,不过苦的往往是八戒和沙僧这俩诱饵而已。

如以往一样,赵匡胤先在寿州城南找到了一个容易隐蔽的地方。他在这个地方藏了两支军队,一支由前面说到过猛将张琼率领,另一支由另一个将领李怀忠率领。

布置妥当之后,赵匡胤就领着一丁点儿人马出发了。他的个性化着装依旧是鲜明的盔甲,骑的仍旧是挂满璎珞的战马,就差在背后刻上"我是赵匡胤"五个大字以示身份了,以至于很多人一眼便能将他认出来。

现在他的目标是南唐军的先锋营寨。

很快,他那少得让人懒得动刀的人马起了效果。南唐军先锋营寨的人发现了他,一看,这人化成灰我也认得,不用说了,一定是赵匡胤。于是立刻向上级禀报。

南唐军的反应既迅捷又明确。既然是赵匡胤来了,大家一起上,将此人剁掉为南唐除一大害再说。接着,一大队人马冲出寨来。

赵匡胤并没有丝毫惊慌,因为这就是他要达到的目的。用一小股兵力为南唐军长一长志气,壮一壮胆,引诱对方来打自己。然而这次赵匡胤却获得了意外的惊喜--边镐和许文都亲自出来了。看来穿得帅一点好处还是少不了的。

赵匡胤依照计划行事,下令开打,以少对多地打。但是刚打上没几个回合,赵匡胤突然勒马回跑,下令撤军。在边镐和许文看来,这是一场不容弃权的战争,他们打得正酣,突然赵匡胤单方宣布不玩了,选择跑路,他们表示无法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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