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庶低头沉思了一会,才开口道:
“主公,此事非此地独有。当初关中为李傕郭汜所据,大肆劫掠,又拉民夫于军中,连年战乱,死伤者不计其数,而其中的壮年男子又占据了大半。”
“主公仁慈,将关中百姓带入汉中,得数百万人,但其中壮年男子不足两成,大多是妇孺。”
“主公若想解决此事,或有两种办法。”
“哦?元直快说,快说。”张富来了兴趣,身前的关中老人更是眼巴巴的看着徐庶。
徐庶笑了笑,道:
“主公,如今汉中凉州大军再加上各郡的郡兵、各县的县兵,足有近二十万人。这其中绝大多数都还未婚配,主公不妨从这上面来考虑,解决一部分。”
“如今汉中经老主公与主公为郡守之后,对军中将士待之甚厚,不仅免除赋税,逢年过节郡中还有东西慰问。即便是战死了,抚恤也足够让一家人缓过劲来。主公若是以军中士卒为配,想必各地百姓都不会拒绝。”
“另外,汉中、巴郡两地自古就是百姓聚集,人口丰足之地,如今虽是乱世,却是元气未伤,主公亦可下令召良家男子入外来百姓之家,并于各县、各乡、各亭乃至各村分摊人手,从之者,则有土地、钱粮奖励,则又能解决部分。”
徐庶说完,看着张富,眨了眨眼睛,起身道后者耳边,轻声道:
“还有,汉中、巴郡两地男子若是不够,不是还有益州、荆州么?这些地方可不缺人。”
“益州、荆州?”张富呢喃了一句,又道:
“元直果然好计谋,如此就依汝之言。”说罢,看向村老几人,见几人面色都不好看。但这时候可不是犹豫的时候,张富直接道:
“几位老先生,先前元直之言,想必诸位也听清楚了,吾亦不愿为难你们,但眼下外来百姓过多,若是不管不顾,恐怕于己于人皆不利。”
村老赶忙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张富打断:
“他们既然来了你张家村,便是你村子里之人。另外,若是有自愿入外来百姓家中的男子,两家皆有钱粮赏赐。”
说罢,又看向身前的老者,道:
“老先生,您仔细说说如今你族中的情形。”
那老汉赶忙道:
“使君,老汉族中并乡人迁来此地者共十八户,族人百余,但十四往上,五十往下的男子不足十人。老汉并非有意为难使君与村老,实是不得已罢了。”说着,低下了头。
百余人中只有不到十个壮年男子。张富脸色一沉,情况比自己想的还要严重许多。若是到处都是这样,那问题就大了。在这种乱世年代,若是一家人中没有男子,恐怕连生计都难以维持。
张富想了想,道:
“村老,你出十人,不得有误。”
“是。”村老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张富微沉的脸色,始终没敢说出来。
“多谢使君。”老汉又拜了下去。
张富请其起身,又对徐庶道:
“元直,回汉中之后,此事便交给你来处置。军中之事我会书信请父亲做主,至于治下如何解决,就得靠你了。”
“诺,主公放心就是。”
张富这才点了点头,这算是一件大事,此事若能妥善解决,那汉、巴两地便能慢慢将从关中逃来的数百万百姓尽数消化,到时便有足够的底气征讨四方了。
“各位老先生,若是还有难事,一并说出来就是,我能解决的就给解决了,不能解决的,等我回南郑之后,在慢慢商讨解决就是。”
“使君,还有一事,……”
接下来这几位老人家慢慢也就打开了话匣子,大大小小,一共说了十来件事,有些解决了,有些一时解决不了,张富都仔细的听了,让徐庶记了下来。
院子里慢慢有肉香味散了出来。不多时,饭食便准备好了,整盆的野猪肉、还有鸡鸭,以及几样时鲜的菜式,虽然说不上丰盛,却是充满了农家的风味,让张富胃口大开。而最令张富欣喜的是这个村里并无过多的繁文缛节,尽管妇女不能出来一同一齐吃饭,但老人孩子却是没什么讲究,看着十来个吃的满嘴流油的孩子在院子里疯跑,张富嘴角露出了笑意。
饭后,张富等人并未起行,虽然此行目的地就是汉中东面几县,但更多的却是查探治下。
三人被村老几人带着上了山,几个老人家虽然年纪大了,但却是在这山林之间健步如飞,丝毫不下于寻常汉子。
山上的旱田就比不得汉水边上的良田了,太阳暴晒之下,地里的粟子拉聋了脑袋,死气沉沉的。对于后世来说,家居江江河之畔又缺水是一件十分不可思议的事,各种引水设备插上电源,想要多少便有多少。
但在这年代这种事只是寻常,特别是在这种山脉与河谷交错的地形里。七八月间,河谷无论是白日还是黑夜温度奇高,乱世之中,各种水利设施破坏,沟渠堵塞。大族被灭之后,河谷良田交给了本地百姓。山间的旱地给了外来百姓,但外来百姓中壮年本就不足,要修建沟渠引水是不可能的一件事,农忙时节,原住的百姓也不会帮助他们,山间的庄稼只能这般自生自灭,这让张富看得有些难受。
倒是身后跟着的老汉开口道:
“使君,等阵子雨季就来了,到时这些庄稼还能活下来,年前郡守府分了不少钱粮,也足够撑得过这一年了。等村老将汉子送来,秋收之后,老汉便带着他们挖沟渠,建水坝,等明年就要好得多了。”
“那就好。”张富点了点头,又看向身后的徐庶,道:
“元直,等回南郑之后,你便命人查探我汉中的水渠水坝。汉中一下迁了那么多百姓进来,这些东西绝对不足,等秋收过后,你可派各县县令、县尉带人组织人手兴修水利,切不可耽误了明年的春种大事。”
“诺。”
“老先生,你们若是遇上了难处,尽管到郡守府中来找我就是。”回了村子,张富说了这么一句,谢绝了村老的挽留,带了亲卫,一路向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