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瑶挑眉。
“爹自己不是已经明白了？”
“爹爹想听你说。”
二人坐下，莫瑶道：“若是这宣家军留在宣州按兵不动，那也只能说这个军队的统领安于现状，或者是计谋手段有限。但是”
她话锋一转，说：“既然表舅说宣家军调遣三分之二的人前往定州，那就说明这位统领不止想要宣州这一块地方了。但宣家军到底是组在一块的军队，无论军纪，武器都无法与正规军抗衡。可是他们竟然敢一口气迁出一半以上的人马就说明他们有把握可以短时间内为自己开辟一块地域，且不怕刚打下来的宣州被人从背后偷袭。”
“而最保险的做法就是率先拿下相邻的定州或者安州。安州地势险要，是独特的易守难攻之地，那么他们能下手的就只有定州了。况且”
说着，莫瑶淡笑着顿住。莫相挑眉示意她继续。
莫瑶无奈。
“如今雍州是一块难得的肥肉，处理不好便是死路一条，处理好了……那便能一跃而起成为一方霸主，坐拥众多财富，粮食和壮丁。虽说赌注有些大，但谁能保证赢呢？”
“哈哈哈哈……”
莫相大笑出声，抚掌道：“本相的女儿果然不同凡响，竟分析得如此透彻，比起朝堂上那些老东西强太多了。哈哈……”
莫瑶深知爹爹瞧不起朝堂上那些趋炎附势的官员，也只能无奈地听着他在这里暗自得意。
莫瑶无奈地看着自家爹爹得意地笑。
等他笑够了，她才轻声道：“爹爹可别开心得太早了，人家这位宣家军统领显然把您也算进去了。明知道表舅做不了主还偏偏跑去定州，不就是等着表舅来找你嘛。显然，这人怕是猜爹你会答应呢，要不然也不会这般毫不顾忌地入了定州刺史府了。”
莫相轻笑，“天下豪杰总是不少的不是吗？比魏家更优秀的统治者显然也不少的。到底……唉！我自诩算计手段高深，希望天下百姓幸福安乐，可惜，却没想到选错了人，将江山交给了这般的人。”
话落，脸上的笑意都带了一丝伤感。
莫瑶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半晌，莫相像是突然下定决心一般，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女儿。
莫瑶被他眼里的坚定神色吓了一跳。像是有预感般，她抿紧了唇，脸色有些发白。
“瑶儿。”
莫相伸手去拉她，结果却被莫瑶躲了开来。
他神色一紧。
他的女儿打小便聪明伶俐，心思不输男儿，怕是已经猜出他的想法来了。
“瑶儿，”莫相一时觉得口干舌燥，只道：“你知道的，莫家现在并不如表面上荣光，陛下忌惮，欲除之而后快。而且保不准哪日起义军就攻破了京都，莫府……终究还是要泯灭的。”
“爹你别说了……”
几乎带了哭腔。
莫相叹气。
终究是血亲，哪怕说得再好听，都抵不住分开的痛苦。
他将莫瑶拉到近前，轻轻地拭着她的脸。
他柔声道：“你知道爹要说什么。现在，听我的话，回去收拾东西，再去看看你娘。明日子时，你便带着你弟弟随莫靖，莫梓离开。你知道我的意思，我自然也相信你的眼光。若是那宣家军统领品行不端，不足以堪称大任，你便让莫靖和暗卫护送着离开定州。”
莫瑶咬着唇不语。
莫相蹙眉，厉声喊了一句“莫瑶！”
莫瑶一怔，含着泪点点头。
莫相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让她回去。
快走出门的时候，莫瑶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道：“爹，若是明日我将您和母亲打晕带出京都，你可会怪我？”
莫相站在那里，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莫瑶也不求他的回答，再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
第二日
子时
京都郊外
“小姐，走吧，时候不早了。一会儿天亮之前咱们就赶不到下一座城了。”
莫梓第三次催促她。
莫瑶失魂落魄地望了京都一眼，转身看向身后的十五暗卫以及莫靖莫梓，哑声问了莫靖一声：“阿怀没醒吧？”
莫靖点点头，拉开怀里的薄毯让她看清莫怀的模样。
莫瑶放下心来。
这还是她怕莫怀一时半会接受不了，不愿意走，才特地命莫梓将他弄晕了。
红着眼眶，莫瑶翻身上马。
其他人也都跟着上了马，才听她的声音道：“出发。”
嗓音哑气却暗含威仪。
从这一刻开始，他们明白，他们的主子当真要变了。
“呲……”地一声，当头的青衣少女已经纵马飞奔了出去。
其他人也毫不犹豫地飞快跟了上去。
一行人低调却快速地朝着定州城前进。
经过五天的赶路，十多号人马进了定州边界的城池——滇城。
几人到了城内客栈。
将马匹都交给客栈小二，莫靖率先进去订房间去了。
一边往进走，莫瑶交代道：“其他人先去休息。莫梓，你去城里帮我买两身男装。”
莫梓一愣，随即道是，转身离开。
进了房间，不过片刻，莫靖抱着已经睡着的莫怀走了进来。
莫瑶示意将他放在床上。
莫靖将莫怀放下便不发一言走了出去。
莫瑶在床边坐下，看着莫怀安静的小脸。
眼眶红彤彤的，因为长时间的哭泣肿的像两个核桃。
她不禁有些心疼。
这个孩子在他们出了京城一天后就醒了。
刚醒来就问爹娘去哪了。
那时她着急赶路没有注意，莫怀在莫靖怀里窝着，莫靖平日里便沉默寡言得很，怕莫怀难过，一时间便什么也没说。
结果就是莫怀在莫靖怀里哭了一路。
莫怀从小便由莫相带在身边启蒙，因此聪明懂事。
小孩子大概猜到了什么，但又不敢让大家知道，就在莫靖怀里偷偷呜咽了一路，竟连莫靖都没能发现。
一直到他们傍晚在客栈下马，莫靖才发现莫怀哭泣，将孩子抱了过来。
莫瑶哄了一会发现他不哭了，以为他应该是平静下来了。
结果，夜里听见旁边又有轻微的呜咽声，莫瑶没办法，只能将他搂在怀里安慰。
说实话，莫瑶虽说聪明，颇善权谋，可到底是纸张谈兵。
长到十五岁，莫瑶所有的知识全部是由父亲传授，以及自己看书得来，而她自己从未踏出过京城。
一路上都是由莫靖这个暗卫首领带路。
说不紧张是假的。
面对着自己从未接触过的地方，莫瑶都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提高警惕，因此一路上也累得不轻。
轻叹一口气，刚打算摸摸莫怀的脸，便听见开门的声音。
莫瑶估摸着是莫梓回来了。
帮莫怀拉了拉被子，莫瑶起身走了出来。
莫梓将买来的衣服放在桌上，看着莫瑶走了出来，轻声道：“小姐，赶了一天路，小姐要不要吃点东西？”
莫瑶摇了摇头。
“中午吃了些干粮，还不是很饿。”
说完，将装衣服的包裹拿了起来。
“你去叫莫靖过来。”
莫梓点头，随即退了出去。
看着她出去，莫瑶便在桌边坐了下来，顺手为自己倒了杯茶，轻抿着。
片刻，便听见敲门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