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诚回到院落,寻了树下的石凳子坐下,这才看向那黑衣男子,嗓音淡淡道:“寒沧……”
寒沧是他叔父为他培养的暗卫之一。因为他五岁就随叔父生活了,因此也算是和寒渊,寒沧以及还没回来的寒汐三人一块长大,感情和默契也非同一般。
他此番从扬州韩家本家只身出来,只带了他们三人。路上寒沧和寒汐被远派去打听消息,倒是一直只有寒渊跟在身边。
毕竟他从小在扬州长大,这次出来之前,还从未看见过扬州之外的风景。哪怕被叔父教导得再筹谋睿智,也终究是井底之蛙,不知天下人深浅。早些派人打探消息,也好对局势有更深的了解。
他们三人武功高强,谋略也受了叔父指点。因此,叔父他老人家倒也放心将他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给放出来。
“公子。”寒沧抱拳,朝韩诚行礼。
大概是为了方便赶路,他穿了一身黑色夜行衣,小麦色刚硬的脸庞给人感觉有些狠戾。那股子狠戾并不是气质,而是他的脸。
从右眉骨边到左边鼻翼的位置有一道似蜈蚣般的疤痕穿过,仔细一看,倒是令人心惊得很。
韩诚蹙紧眉。
“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声音冷冽。
寒沧冷峻的脸一肃,抿唇沉声道:“公子恕罪。大内皇城的御林军不是吃素的。属下进去查探消息时不小心被发现了,逃走时一时大意便挨了一刀。”
“完了找这定州城里的大夫看看,找些治伤的药来,尽量……把疤痕的痕迹弄得淡些。”
“是,多谢公子。”寒沧略踌躇一会儿,接着道:“公子,属下脸上被割伤时,面布掉落,这张脸或许已经暴露了。”
韩诚淡淡点头:“这不是什么大事。他们就算看见了你的脸,也不知道你的身份。”
“属下明白。”
“探查结果如何?有什么有用的消息?”韩诚问道。
寒沧眉心微凝:“魏皇的后宫中有一位后妃,名号雪妃。魏皇宠爱雪妃人尽皆知,但是在那重重深宫之中却还有一名秀女同那宠冠后宫的雪妃娘娘有着一样的相貌。”
“一样的相貌?”韩诚眯眼,“孪生子?”
寒沧点头。
“是。但是早在十年前,礼部侍郎沈家就放出消息说,孪生子之一的妹妹意外溺水,不治身亡了。可那位与雪妃一样容貌的女子能出现在宫里,就说明沈家从一开始就骗了所有人,而且他们十年前就已经在预谋什么了。”
紧接着又道:“雪妃是京城礼部侍郎的嫡长女,而那位礼部侍郎本身不过是靠八年前那新朝廷唯一的一次科考才得以进入仕途。他的夫人外家是京城中的一个书香门第。但说是书香门第,其实算下来,也就是教书先生起家罢了,没什么可以依靠的助力。”
“可是,就是这般没有任何背景的一个家族,属下想不明白雪妃怎会入了魏皇的眼。况且属下见过那位雪妃娘娘,虽说有沉鱼落雁之姿,但是还达不到倾国倾城的地步。魏皇的后宫中不乏比她更加美丽聪慧的,这其中的渊源,恕属下还未弄清楚。”
韩诚垂眸,万般情绪萦绕眼中,长长的睫毛遮挡住眼中深沉。
半晌,寒沧听见他淡声开口:“你对那礼部侍郎的妻族查探清楚了?”
“自然。”寒沧抿唇,“据说祖辈从前朝开始便是京城一带有名的教书先生。待到魏氏兄弟建立新朝廷后,因急需补充官员空缺建立国子监,那位侍郎夫人的父亲应召去国子监教书去了。而到了这位夫人这一辈,便只有她和胞妹以及另外三位堂兄弟。那三位堂兄弟早已经各自成家,而她的胞妹也嫁给了护城玄武军的副统领—林安将军……”
“呵。”韩诚勾唇轻笑出声。
“公子?”寒沧一愣,疑惑道。
韩诚看着他道:“寒沧,若非我对京城的关系网提前有所了解,怕是你的这一趟,就算是白跑了。”
寒沧一怔,连忙跪地道:“公子恕罪。还请公子为属下解惑。”
韩诚神色淡漠,端起茶盏轻抿一口。
“你可知林安是什么人?”
寒沧心里清楚,他问的绝对不是林安玄武军副统领的身份。
他试探开口:“林安原先是莫相身边的红人……”
韩诚冷哼一声,漠然道:“林安是当年跟随莫相的年轻少将之一,颇得莫相赏识。你觉得呢?”
寒沧蹙眉。
“公子的意思是,这位礼部侍郎还有雪妃这颗棋子也都是莫相的人?”
“不,应该不是。”韩诚道:“若他们当真是莫相的人,难道你以为单凭林安这一条线,魏皇还猜不到吗?他对莫相的忌惮可比你想的要深得多。莫说魏景离(现任魏皇)本身心胸狭隘,但就莫相当初在魏氏兄弟中选择了魏景天(魏朝开国皇帝),这就够魏景离记恨的了。”
“更何况,若当真那么简单,那宫里还藏着的那位雪妃的孪生妹妹要如何解释?礼部侍郎一家又为何要让那名女子假死,目的是什么?”
寒沧垂眸,不由得深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