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艾安安十五岁。
是她爱上林克的第一年。
那一年,是她在家中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度日的第五年。
即便她竭尽所能的减少自己在家中的存在感,还是会招来家中其他人的不满。
妈妈的继子、她名义上的哥哥阮天纵,觉得她和她的妈妈挤去了原本属于自己母亲的位置,本就对她不满至极。再加上被她挤占了生活的空间,无论是书房还是别的,总得给这个马屁精让出一部分来。
笑、笑,笑!生活明明一团糟,有什么好笑的!阮天纵看着这个半大的小女孩,天天笑着对他,跟在他屁股后面跑,气不打一处来。喊什么哥哥!谁是你哥哥!
他作弄了几次艾安安,艾安安终于消停了一些,不敢对着他笑了,看着他眼神怯怯的,也不再黏的那么紧。
阮天纵更加烦躁。
没意思。
四层大的别墅,真空荡啊。
阮天纵穷极无聊,日日除了和一起的纨绔朋友赛车泡吧,也没有别的可干。
欺负艾安安似乎成了唯一的乐趣。这个小东西,总是那么好骗,被他揍过千百次,但是只要说句哥哥有礼物送给你,还是会一步一趋,一边问着真的吗一边凑上前。
大部分时候他都会一个暴栗敲上她的头,力道之大绝不像是普通的玩闹,艾安安有时候脑门上的大青包会持续好多天。
也有时候,骗不到她了,他会真的把小礼物给她,都是追他的女生塞给他的。他毫不在乎,艾安安却每一样都当宝贝。
有一次他在艾安安脑门上揍的狠了些。第二天恰逢一家人难得的一起吃早饭,艾安安梳着齐刘海也遮不住那青紫,她妈妈看了好几眼没有说什么,他家老头倒是把他叫去,让他收敛点,不要让家里人面子上过不去。
面子上过不去。老头真是虚伪。
他倒要看看面子上过不去又能怎样。晚上当着全家人的面,他装不小心都懒得装,突然伸腿一勾,艾安安掉进了泳池。
阮天纵耸耸肩,说了句“sorry啦”,转身上了楼。
他在楼梯拐角处冷眼看着泳池里拼命挣扎的艾安安,保姆把她拉上来后的样子像是差点淹死的咸鱼一样。
啧,不是八岁就得过全市游泳冠军来的吗?现在都十五了反而能被这么浅的池子淹成这个样子了。真是戏多。
这个家,大家可真都是演员。他摇着头,满不在乎的上了楼。
艾安安却是真的因为心里阴影,几乎背过气去。
她为了妈妈能不受阮家的气,步步退让着,谁知道阮天纵愈发过分。
安安终于有一日忍不住爆发,还了手。
她扇了阮天纵一巴掌,几乎把他扇懵。阮天纵哪里受过这个鸟气,也不管以大欺小、好男不跟女斗了,跟安安对撕起来。
安安忍耐了这些年,一朝发作,像只不要命的幼兽,红了眼,豁出去不要自己命只要能让对方掉一块肉就行一般,那凶煞的眼神竟唬住了阮天纵。
他内心震动,当年怯生生的小姑娘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以命相搏的样子了。
真是因为他吗。
阮天纵日日跟艾安安过不去,但他欺凌人惯了,别的人又因为阮家势大处处礼让,哪里知道日日被人欺凌的滋味。
要论身高、体力,甚至性别优势,艾安安哪一样都能被阮天纵碾压,但他心有旁骛,最后竟然被一腔孤愤的艾安安捶了。
不仅捶了,脑门都破一个口子。胳膊上到处都是泛着血的牙印。
还好是在家里,要是在外面,被人看到阮家小霸王让一个女人揍成这个样子,他也不用混了。
也不知阮天纵怎么想的,居然没有再揍回来,而是一脚踹着艾安安,“起来,跟爷去楼下擦药。”
艾安安被一脚踹翻,扭头委屈的红着眼瞪他。
“怎么?还等你爷爷把药箱提上来给你擦吗?”
“你是狗东西!不是我爷爷!”
阮天纵被她气笑,从衣领上拎着猴子一样的艾安安下了楼。她跟猴子一样轻,挣扎不休也阻碍不了阮天纵。
两个人像斗败的老虎和猴子一样,各占着一片地在一楼客厅擦着药。艾安安还瞪着眼警惕的看他,仿佛随时准备再次迎敌。
阮天纵嗤笑一声,不自量力的小东西。
结果阮父和艾安安的妈妈突然回来了,两个人一进门在玄关就吵着什么。阮父不耐烦的一把推开她,“易映青,你别不识好歹!”
易映青是安安妈妈的名字。
安安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就看到她被推开坐在地上后,又只是在哭,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安安皱了皱眉。她走上前去,扶起妈妈。
阮父本来看屋里有人,不自然的咳嗽一声,准备上楼。结果转眼看到儿子的狼狈样,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谁弄得。”他虽是问句,目光却直直盯着也有伤的艾安安看。
阮天纵大大咧咧的回道:“小意思,你别管了。”
阮父冲安安招了招手,“你过来。”
安安踟蹰着,慢慢蹭了过去。
“啪——!”阮父一巴掌不止打懵了艾安安,连阮天纵和易映青都懵了。
阮父平日最爱面子,艾安安又时常谨言慎行,是这个家里最少被他训斥的人了。
两个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阮父又一次下手,他出手的力气毫无保留,几巴掌就扇的艾安安眼前都是黑的。
又是一下重击,安安一头撞在台阶上,嘴里一阵温热,剧痛涌来。她张了张嘴,半粒门牙掉落了下来。
阮天纵大惊失色,“你疯了!”他迎到艾安安身前,挡开了阮父还在继续的重击。
易映青趴在玄关的地上看着这一幕,只是流眼泪,连哭声都没有。
阮父看着他们,气闷的厉害,也不上楼去了。他走到厨房,想倒杯水喝。
结果水也没了。
他心里更为不顺,自己往壶里添上水,按了加热的开关。
阮天纵掰着艾安安的嘴看了半天,确认她嘴里大量涌出的血是因为内伤还是因为牙。艾安安痛的厉害,眼泪和血水混在一起,推他也推不开。
阮天纵看了半天,确认不是内出血,松了口气。他冲向阮父,揪着他的衣领:“你疯了吗?你看看她!”
阮父公司不顺,又跟易映青吵了一路,回来又是这一遭。本来就已经没多少理智,阮天纵对他这个样子,越发急怒攻心,“我养着她,你还真当我在养自己女儿?我就当养只狗,狗既然咬人,就没有必要留着。”
艾安安本来就觉得眼前发黑,听到这样的话,不可置信的看向阮父。阮父大怒,“你还敢瞪我!”他随手拿起手边的东西砸向艾安安。
那是个刚烧开的水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