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孟云裳转身就要走,再次被许绾颜闪身给挡住了。
孟云裳再次蹙眉:“让开!”
许绾颜眸中似乎闪着熊熊的怒火,恨不得将眼前之人大卸八块:“孟云裳,我兄长和常尚书家的公子不过无知小儿,他们有做错什么?”
孟云裳垂眸,瞬间红了眼眶,半晌抬眸,却是平静得不见分毫波澜,扯了扯唇,道:“没做错什么啊!”
“啪!”
清脆且响亮的掌声落下,孟云裳偏过了脑袋,白嫩的小脸上留下五个鲜红的指印,耳畔传来隐忍的怒意:“孟云裳!你该死!”
孟云裳转过脑袋,抹了把嘴角,道:“许绾颜,本郡主自此,再不欠你什么。”
许绾颜听到这话,倏地就愣住了,似乎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又似乎明白了什么,心底直升上一抹恐惧,萦绕盘旋,挥散不去。
“你什么意思?”良久,她动了动唇,道。
孟云裳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言罢,孟云裳一挥衣袖,拂身而去。
许绾颜怔怔地看着她擦着自己的肩膀离开,嘴角噙着的冷笑从始至终都未曾放下,心尖不由得颤了颤。
“许绾颜,你真以为孟云裳会一辈子任你在她面前放肆么?”躲在暗处的孙子昔在孟云裳不见踪影之后才走了过来。
许绾颜看向她,亦是十分的嫌恶:“你什么意思?”
孙子昔看她,也不遑多让的嫌弃:“你究竟是真的不明白还是装的糊涂?”
许绾颜道:“我该明白什么?难不成她没有打残我指腹为婚的常公子,还是她没有将我兄长扔下御花园的湖中?!她凭什么如此?”
孙子昔只觉得她的语气近乎偏执的疯狂,冷言道:“你没长脑子么?孟云裳连常嫣华那种人都能护着,为何当时你是她唯一的蜜友,她却对你兄长做出那事?”
许绾颜道:“还不是因着我不姓孟,与她孟家毫无牵扯。”
她说得理直气壮,竟让孙子昔无端生出了几分不可理喻的感觉。
摇了摇头,她道:“不管你明不明白,那会儿子孟云裳待你真心实意,而今她任你在她面前大呼小叫也不过是还存了几分歉疚罢了。”
“呵呵”,许绾颜冷笑:“真心实意?真心实意就是她为了帮你打上成国公府?明知我与你有恩怨也要如此,明知我不让她去也要去?这种真心实意的话,说出来你孙大小姐信么?”
“你说什么?!”孙子昔闻言扯住了她的手,不可遏制地激动了起来。
许绾颜道:“什么时候?孙大小姐,孟云裳闯过几回成国公府?”
孙子昔愣住。
孟云裳待成国公府,一向看不惯更瞧不上,但细细想来,却真的未曾多为难过。
当年,她母亲离世,孙厚的母亲被抬为主母,她便再不是成国公府唯一的嫡出子嗣,又是个女儿,自然受到了诸多排挤。
那时,孟云裳曾帮过她几回,她都记着,想要与她做朋友,可她却说:“本郡主不需要朋友。”
听到这话,她险些就哭了,哑着声音问她:“为什么许家小姐就能与你做朋友?”
当时,她说:“她与你们这些世家小姐不同。”
她又问:“哪里不同?”
她说:“她父亲是我父亲麾下的得力大将。”
然后,她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只留她一人在寒风中失魂落魄,狼狈不堪。
似乎也是打那时候起,她喜欢上与孟云裳作对的。
再后来,是孟荞岢溺水,被一群世家子弟给扔下去,眼睁睁看着她在水里扑腾挣扎,没有一个人上去相帮,甚至还哈哈大笑,说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话。
彼时,孟荞岢还只是个三岁孩童。
他们拿孟云裳没有办法,只能欺负欺负孟荞岢找回些所谓的快感,即便是没了一条性命。
再然后的事情可想而知,孟云裳的性子如何能忍得了?
孟荞岢下葬那日,她提着一柄短剑闯进了为首的那位世家公子府上,将人抓出来硬生生塞进了棺材里给孟荞岢做了陪葬。
朝堂上诸公对其中缘由皆是心知肚明,即便有人上书元帝恳请责罚于她也被元帝冷声给斥责了回去。
但终归是心虚,孟云裳又只拿那一人开了刀,这个气,他们只能打落牙齿和着血往肚子里咽。
之后,孟云裳似乎愈发无法无天任性妄为了,像是什么打残常斗小公子啊,将许平卫扔进御花园的湖中啊,诸如此类的,不胜枚举,久而久之,她便得了京都小霸王这个称号。
但最为严重的一回,是她闯成国公府,险些把孙厚给打死。
好在元帝派了许多御医前来日夜诊治,这才抢回了一条命。
后来,她听说是因为孙厚当街调戏民女被孟云裳看到了,然后她越想越气不过,就打上门来了,而孟云裳也因为此事,被孟云深罚了十八道家法,也险些丧命。
这么些年,她一直以为,孟云裳是为了那个被孙厚调戏的民女,难不成,是为了她?
孙子昔眼前似乎有一道屏扇,只消轻轻一推就能看清后面的东西,可她却不敢伸手推开了。
只是,她不推,却有人帮她推:“怎么?想起来了?你故意在她的生辰宴上与你的侍女说那些话,难不成不是说给孟云裳听的?你明知她性情如此,恩怨分明,侠气颇重,却还要说那些话让她听到,你藏得什么居心你自己清楚。”
说到后面,许绾颜用食指戳了戳她的心口,满脸冷意。
孙子昔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若当真是如此,说她不是有意为之怕也无人相信。
怪不得当时她说:“嫡子?一个姨娘抬上来的,也敢称自己是嫡子?贵妾再怎么贵,也不过是个妾,说好听点是贵妾,说不好听点就是个奴才,哪里来得胆子敢跟主子大吼小叫?”
是因着,她听到了他们的话,看到了自己狼狈的模样,是吗?
突然间,孙子昔觉得自己很是无力。
许绾颜接着又道:“孙子昔,孟云裳待所有人,都是薄情寡义的,你以为你帮她出了头,她就会记你一辈子恩情么?呵!”
“许绾颜,至少,孟云裳待你是真心实意的!”孙子昔猛地抬头反驳道。
或许如她所言,孟云裳薄情寡义,但她对她,可谓是仁至义尽了。
许绾颜红了眼:“真心实意就是将我兄长扔下水,让他成了一个病秧子,再无报效家国的机会?我兄长那时才十二,他做错了什么要她如此心狠手辣?这种真心实意,我许绾颜要不起!”
孙子昔被她逼得后退了两步,道:“难道人命不值一钱么?”
许绾颜道:“那与我兄长何干?他才十二,他懂什么?”
孙子昔闻言没忍住啐了她一口:“十二还不懂?当年牧渊孟公上战场是十二,孟家先祖跟随开祖帝也是十二,便是如今的镇边大将军孟云枫也是十二就随其父去往兵营,不懂事?许绾颜,你真的是不可理喻!”
许绾颜道:“我兄长不会做那种事,而且,你可有证据证明我兄长当时也在?即便是在,他年岁尚小,不过是看个热闹觉得好玩罢了,有什么错?”
孙子昔震惊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是啊,有什么错?孟荞岢不过三岁,她有什么错?
看热闹?觉得好玩?然后就任由一条人命在他们眼前消失而无动于衷?
孙子昔唇角动了动,再不愿与她多费唇舌,又狠狠啐了她一口才趾高气扬地离开。
孟云裳当初掏心掏肺地将她视作闺中密友,如今看来,她还真是眼瞎得很。
“孟云裳!”孙子昔加快脚步,总算在宫门口追上了即将上马车的孟云裳。
好在孟云裳被元帝身边的福公公喊住有些事情耽搁了会儿,这才让她紧赶慢赶地追了上来。
福公公见到她过来,对孟云裳福了福身,道:“郡主既有事,老奴就先退下了,莫忘了陛下的嘱咐。”
孟云裳微微颔首,福公公便离开了。
“你又做什么?”待孙子昔走近,孟云裳才蹙着眉头问。
孙子昔终归是闺房中娇养的大小姐,一路小跑过来有些喘不上气,平复了好久才道:“本小姐那日与你说的事情,你想了没。”
孟云裳道:“什么事?”
孙子昔:“就是慕容璟的事啊?那日他对上成国公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你就该知晓,他不像你看着那般没有心计。”
孟云裳翻了个白眼:“孙子昔,你觉得在皇宫长大的,有几个没有心计的?”
孙子昔登时就来了气,道:“孟云裳,你不要不识好人心,狼心狗肺!”
孟云裳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嫌弃道:“你?好人?”
孙子昔:“......”
孙子昔:“本小姐虽然不是甚好人,但本小姐这回是真心的。”
孟云裳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嘴上却道:“所以,孙大小姐你的真心就是,鬼鬼祟祟地躲在寿宁宫外头好几日不肯现身,还非得跟着本郡主回到忠武侯府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