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陌哥哥!”秋日诗会结束,孟云裳甫一出长公主府就看见了等在外面的慕容璟,笑着就蹦了过去,许是人多害臊的缘故,这回她并没有直接蹦到他身上去。
“你来很早了么?”孟云裳甜甜一笑,问道。
慕容璟摇摇头,笑道:“不早,刚刚好。”
“长姐,我们先走了。”孟云裳笑笑,不置可否,转身冲着孟荞岚挥了挥手,喊道。
慕容璟对着孟荞岚和孟乔岍抬了抬手,后者微微一笑,柔声道:“去罢,不要贪玩。”
孟云裳应了声“好”,然后拉着慕容璟就走了。
“长姐,你迟早将她惯坏。”孟乔岍看着孟云裳的背影,心中隐隐有些羡慕。
羡慕,但并不嫉妒。
孟荞岚转身摸了摸她的头发,道:“裳儿自幼没了父母,受了太多的冷眼和辱骂,我身为长姐,不能帮她什么,唯独能做的,就是多疼她一些,但长姐对你们几个,都是一视同仁的。”
孟荞岍扯着她的袖子,道:“长姐如此说,那今日可否做些桂花糕给我。”
孟荞岚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脑袋,满眼宠溺,“好,想吃多少有多少。”
孟荞岍嘿嘿一笑,赖在了她怀里。
似乎有长姐在,他们这几个弟弟妹妹可以永远长不大,偶尔争风吃醋,但无伤大雅。
慕容笛跟着走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姐妹情深的画卷,姐姐吴侬软语,妹妹倚着撒娇,这种姊妹之情于上京并不常见,唇角不自觉跟着扬了扬,却没敢上前打扰。
“三弟,在想什么?”慕容灏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问。
慕容笛摇摇头,道:“无甚,二皇兄今日倒是有闲暇。”
他虽也封了王,但并没有封号更没有封地,朝政他也只是有所参与,但慕容灏不同,他有封号有封地,于朝中地位并不一般,他所要处理的事务比他要多上许多。
慕容灏亦往孟荞岚她们那方看了一眼,笑道:“事务再繁忙,总要寻些功夫来见一见想见之人,毕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见到的。”
慕容笛会意,道:“二皇兄竟也有为儿女之情烦扰的一日,本王还以为,二皇兄一心只扑在家国大事上呢。”
慕容灏道:“三弟莫要嘲笑本王,你不也是遇一人倾心么?”
慕容笛心下一惊,忙道:“二皇兄此话何意?”
慕容灏笑得坦然,道:“孟大小姐虽相貌不出众,但脾性于上京世家中算是顶好的了,三弟若是欢喜,何不向父皇求娶?”
慕容笛闻言,幽幽叹了一口,半晌才苦笑道:“怕是,她不愿。”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孟大小姐如何能违背,三弟不试一试,怎知不行?”慕容灏未料到他竟情深至此,愣了片刻才问道。
慕容笛摇摇头,道:“本王不愿如此,她既无心,何苦求全?”
言罢,他再次抬眸看过去,孟家姐妹二人已然上了马车,绝尘而去,从始至终,没有只言片语,更没有眼神交流。
莫道不相识,未逢花开时。
......
“裳儿,你与许家小姐,又打架了?”慕容璟任由孟云裳拉扯着自己往远稻居去,思虑良久,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是啊,看她不顺眼很久了。”孟云裳说得很是无所谓,也很是敷衍。
慕容璟摇摇头,道:“你何不与她说分明,回回见着都要打。”
他这般说,并非是不喜孟云裳打架,只是,他看得分明,孟云裳回回都在让着那许家小姐,可那许家小姐从未承过她的情,二人结怨已久,总这般下去也不是法子。
孟云裳闻言轻轻“呵”了一声,道:“本郡主为何要与她说分明,本郡主确实将那常斗扔进了御花园的湖中,也确实打残了她兄长,有甚好说的?更何况——”
顿了顿,孟云裳一个转身扳住慕容璟的脖子让他低头与自己对视,笑语盈盈道:“本郡主不需要朋友,只要归陌哥哥的一心一意就够了。”
慕容璟闻声无奈又好笑,拍掉她的小爪子,笑骂了声“古灵精怪”。
孟云裳收回手,仍是眉眼弯弯的模样,问:“本郡主记得,方才归陌哥哥说,将将到没多久呢?”
慕容璟挥了挥手中折扇,拍在她的小脑袋上,没有说什么。
孟云裳佯装吃痛地揉了揉,瘪瘪嘴,心下暗骂他的不解风情,但也不敢再过分做些什么,上回他那般生气,她真真是不想再来一回了。
“郡主?您可有好些日子没来了,楼上还有雅间,您要不要上去?”二人甫一踏进远稻居,掌柜的眼尖地就瞅见了,急忙迎了上来,满脸堆着笑意招呼他二人。
孟云裳喜欢热闹,受不来雅间的清净,摇头道:“不必,在堂下就好。”
掌柜的笑着应下,又问:“那郡主想吃些什么?”
孟云裳想了想,道:“前些日子您这里的伙计去镇国公府送账本,说是你们开了新的菜品,上来尝尝。”
“好嘞,您先坐,马上就让后厨给您做。”
掌柜的应声而下,孟云裳则拉着慕容璟找了处空位坐下,小二适时上了壶茶,孟云裳斟了一盏退给慕容璟,又斟了一盏给自己,抿了一小口,良久才咽下,道:“这茶,老了,微涩,茶叶倒是上好的雨花茶,但煮茶的茶水应当用的是井水,煮茶的壶用的也不大讲究,是以并没有将此茶的最好味道色泽煮出来。”
慕容璟呷了一口,抬眸看向她,道:“不错,比之三年前有进步。”
孟云裳扔下手中的茶盏,撑着下巴道:“那有什么奖励吗?”
慕容璟莞尔,“奖你吃完这壶茶。”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孟云裳的晶晶亮的双眼瞬间暗淡下去,失望地又斟了盏茶,然后仰头一饮而尽,似是故意报复一般,狠狠将那茶盏拍在了案上,对着它道:“本郡主还是很讨厌你们。”
慕容璟轻柔一笑,没有言说什么。
“哎,你们听说了吗?京郊出了匪患,好些过路的百姓都被劫了。”饭菜还未上来,二人便听得旁边案上坐着的几个百姓聊起了闲话。
这一檀色衣衫的男子说完,另一灰衣男子又接着道:“你说的可是那牧云寨?牧云寨在京郊山上为匪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又不是近些时日才有的。”
那人摇摇头,又道:“不一样,先前有朝廷派人围剿镇压,虽然多年来效果甚微,但好歹也算是两相敌对,谁也不让谁,也牵连不到咱们百姓身上来,可近几日他们开始打家劫舍了,还砍死了好几位官兵。”
“可是,我怎的听闻,那牧云寨只虽是寨匪,却只劫富商,且是为劫富济贫呢?”他们前边案上的青衣男子听他们谈及,转身问道。
灰衣男子道:“却是如此,但这几日听闻朝廷对牧云寨开始大力施压,寨中百姓都快要吃不上饭了,如此境地,自顾已是不暇,如何还能管得上无辜百姓?”
青衣男子闻言,眉毛一挑,又问:“但不是说,牧云寨是以‘忠孝仁义’四字安身立命的么?若轻易为五斗米折了腰,如何称得他们先祖立下的这四字箴言?也不怕毁了名声么?”
“不为五斗米折腰?说得轻松,不用四处奔走为一顿饭食烦忧之际谁都说得,若是都快要活不下去了,什么礼义廉耻守着有P用,能养活他自己还是能养活整个寨子?”檀衣男子道。
“话虽如此,可若是轻易便易了其志,谈何名士,谈何侠义,不过是虚有其表罢了,如此寨主,也不值得寨中百姓拥护,今日为了一顿饭食便能打家劫舍,他日又如何不会为了荣华富贵出卖百姓?”青衣男子看了他二人一眼,说出了自己的论法。
“如今这世道,哪有什么侠义之士?我们所听所闻也不过俱是传言,真假难论,当做茶余谈资罢了,而今朝廷乌烟瘴气堪比前朝,若当真有那个侠义之气,还不如效仿孟公,投身军营,多杀几个凉北奴来得实在。”灰衣男子仰首饮了一口酒,笑道。
檀衣男子抬了抬酒杯,对那青衣男子道:“兄台,相聚即是缘,何不与我兄弟二人同坐,一起聊一聊这茶余饭后的闲话?”
青衣男子抬酒回敬,笑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言罢,二人相视一眼,同时仰首将酒盏中的酒一饮而尽,很快便坐在了一处,开始谈论起闲话,三人一见如故,越谈越有兴致,不知不觉就开始“愚兄”“贤弟”地互相称呼起来,好像相识多年的挚友一般。
孟云裳又听了一会儿,抬眸看向慕容璟,笑道:“归陌哥哥,你觉不觉得,这三人很有趣?”
慕容璟微微颔首,道:“不仅有趣,还有见地,只是不知是哪家府上出来的。”
“归陌哥哥怎的如此肯定是世家出来的?”孟云裳挑眉,明知故问。
慕容璟道:“衣着,发饰。”
孟云裳笑了笑,道:“可惜了,若是寒门子弟,许是可以提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