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司徒政让万般没想到的是——当安云哲顺利去帝都念医科大学的时候,自己已经不在茶花镇了。
安云哲的庆功宴,定在要走的前一夜。
老爷子红光满面,他许久都没有这样开心过。
原本香岛大学,也给安云哲抛来橄榄枝。可考虑到樱国人还在,香岛虽繁华,却也动乱。
安家人不放心安云哲过去,尽管在那边,能享受比内地更好的学习条件。
“瞧瞧你们一个个神经兮兮。”安云哲早就填好了帝都的志愿,“电话打得再爆,当事人不去也没什么。”
直到通知书彻底下来,家人才把吊着的心放到肚子里。
安家就这一个男娃,平日是让他干得活是多点,可真要走的时候,谁都舍不得。
庆功宴进行到收尾时,安大郎把安云哲单独叫到房间:“帝都是个大城市,去那边也别委屈自己。”
“你阿娘不知道。”安大郎掏出攒了很久的私房钱,“除了家里给的生活费,这些额外的钱,用来买些像样点的衣服,嘴馋时就买些想吃的。”
安云哲感动得心头发热,他推搡着安大郎给钱的手:“阿爹。我到学校以后还有奖学金呢。这些钱,留着给瑶瑶吧!”
提到安云瑶,安大郎担心安云哲这些年心里可能有落差,临走前父子俩也推心置腹了番。
“你阿娘嫁进咱们安家十二年,才得了这么个女娃娃,所以家人平时多宠了些。可能有时候对你言语重了,惩罚的多了,那些其实也不是家人本意——”
“我知道。”安云哲很少流泪,这次也许是氛围,又或者积压许久。
他跪在地上,对安大郎磕了个响头,泪滴在手背:“儿子出去求学的日子,家里方方面面可能不能照顾周全,请您见谅。”
“快点起来。”安大郎连忙扶起安云哲,“你阿娘要是见了,肯定又以为我苛责你。”
安云哲破涕为笑,在安大郎的坚持下,收好私房钱,“那我先替瑶瑶保管着。”
“在学校,别光顾着学习!也找个女朋友!”
安云哲对安大郎直白的话,有些脸红。
父子俩达成协议以后,又重新回到宴席。
期间老爷子也拉着安云哲的手,不舍了几句。
夜晚。
当宾客都散去,安云瑶敲响了安云哲房间的门。
“大哥。你东西收拾好了没?”
“嗯。”
安云哲拉开门,放安云瑶进来。
先前他还担心,以后瑶瑶大了后,因为胖,会对身体不好。
也不过短短半年多的时间,这小家伙脸上的赘肉统统不见,饭量倒是跟从前一样,就是不会再长肉。
安云瑶的个子蹿到了一米,体重瘦了一半,小家伙自从没有脂肪充斥后,原本精致的五官也显现出来。
安云哲老早就知道,自己的妹妹是个美人胚子。
先前嘲笑小团子胖的那群街坊,现在各个在家里胸口碎大石懊悔吧!
“哥哥出去上学的时候,这个家就交给你了哦。”安云哲揉了揉安云瑶的小脑袋,“以后咱们瑶瑶,就是小大人了。要照顾好咱爹娘,还有阿公。”
安云瑶的小脑袋扎进安云哲的怀里,依言道,“好。”
次日。
安大郎提着大包小包,恨不得把整个家都给安云哲装上:“里面有咱们南湖的特产,记得到学校分给同学吃。”
“阿爹。”安云哲失笑:“我再过几个月就回来了,装不了那么多的。”
“那也得背着!里面都是有实用的!”
得亏司徒家的车能够装得下,不然安云哲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火车口来送孩子上学的家长,也有许多,安云哲有些触景生情。
“阿政。”临上车前,安云哲叫住司徒政,“往后好好照顾我妹妹,你要是敢欺负她,小心我给你寄快递!”
“哲哥放心。”
司徒政举手发誓:“我一定会照顾好瑶儿的。”
纵使千般不舍,也有终有离别的时候。
初秋的艳阳天,微风吹过安家每个人的脸旁。
“大哥再见。”安云瑶对着站台那边的安云哲道。
“再见。”安云哲上了火车,他的位置靠着车窗,对着家人挥手道,“都回去吧。”
火车轰隆轰隆,呼啸而过。
中秋节前一天,司徒家的气氛很不同。
“米国那边要我去参与一个课题,要花些年头才能成型。”司徒青在厨房,对余秋莲说:“我已经帮你把学校的工作辞了。”
“你的意思是——”余秋莲没想到丈夫采取先斩后奏的形式,“移民?”
这事儿,毕竟来得太过于突然。
“嗯。”司徒青点了点头,“学校已经给我们分配了房子。并且那边的教育,可能更适应于阿政。”
“你有没有想过,我去那边能够做什么?”
余秋莲当下的念头就是不去。
“你若是想继续教学,我可以帮你找份中文的工作。”
“司徒青!你太武断了!你办这件事之前想过阿政和老爷子的感受吗?”
“现在正是移民热潮,这是不可多得的名额!外面的世界,远比现在你看到的南湖,发展得更快!”
“横竖你是觉得洋人的月亮,都要比咱们家乡的圆吗?”余秋莲嗤笑。
“你不要曲解了我的意思!人有能力往高处走的时候,为何要滞留在原地?!”
“那你有没有过阿政是否会适应?”
“那也好过他现在像个黏虫似的,整日跟在安家那个小姑娘后面!”
司徒青以前倒不觉得有什么,可瘦下后的安云瑶现在算是个美人胚子,长大后那还了得!
两个人越吵越激烈。
“都别吵了!”老爷子拄着拐仗,倚靠在厨房前,“小余,这次你就听阿青的。”
司徒老爷子从安老太太去世后,精神头大不如从前,现下不如换个环境,调节心情。
“什么时候走?”余秋莲淡淡地问。
她知道老爷子一插手,这件事就没有再回旋的可能。
“今天晚上。”司徒青从怀里掏出四张机票,“待会儿叫阿政回来,咱们坐车去东广,然后转飞机去米国。”
“我只有一个要求。”余秋莲既然无法改变丈夫的主意,却也要尽最大化的争取利益,“老房子不能卖。等到将来阿政长大要回来的时候,落叶也能归根。”
“可以。”
此时,司徒政正在安家美滋滋地吃月饼,浑然不知家里面已经做了个决定。
“阿政若是喜欢吃豆沙馅的,等下午你阿姨再做些,给你家送去。”
到了该吃午饭的时间,司徒政也不好继续在安家待着。
“那我在家等瑶儿。”司徒政对安云瑶那点小心思,还真藏不住。
只是当时谁也不曾想,这一别竟是十四年。
1998年,盛夏。
天空的云,似乎被香岛的繁华遮挡,街道的音像店正放着刘华德的歌。
“好啦。哆嗦的安教授。我已经是成年人啦!”少女拖着笨重的行李箱,对着爱立信手机另一端的人道,“你不用来接我。”
刚挂上电话,就有个穿着喇叭裤,留着中分发型的男人,走上前,“靓女啊。去哪里?我捎你一程。”
安云瑶来岛前,家人各种嘱咐碰见陌生人搭讪,不要理。
她学过功夫,很高的段位,这也是安大郎放心她来香岛念硕士的原因。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了我一路。”安云瑶轻松钳住中分男的胳膊,漂亮的过肩摔,语调冰冷:“跟我见阿Sir吧。”
“靓女啊。”中分男在地上求饶,并从兜里取出名片,“其实我是亿元公司的星探,瞧你模样长得好看,想要挖你去当艺人呀~”
“你说你是星探,你就是星探么?!”这年头,造假的多了去了(????д????)别以为她好骗!
中分男没想到小丫头,顶着张惊艳的脸蛋儿,性子居然这样泼辣。
“你看不远处的那个广告没阿——”不过当下,自证清白最为重要,“那个阿May呐,就是我捧出来的嚯。”
“你把我放开,不信的话,我给你打个电话,看一看啊。”
中分男不想放弃安云瑶这根好苗子,他相信假以时日,如果拉她进娱乐圈,不出五年,肯定会红遍南洋。
“打吧。”安云瑶给中分男腾出一只手,“如果你不能证明你的清白,就跟我见阿sir。”
中分男颤抖着手,拨了个号码,心里面叫嚣:祖宗啊。就算档期再满,千万要接电话!
“阿May。是我。你东哥吖。”电话通了后,中分男把事情的起承转合说出来,并且瞧了瞧附近,“就是龙九的园花街。不见不散。”
约莫二十多分钟。
黑色的老爷车上,下来个婀|娜|多|姿的女郎,她烫着大花卷,摘掉墨镜道,“东哥。拜托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找我了,你知道今天我今天有多忙……”
安云瑶对比那女郎,和广告牌上长相无异,才松开中分男。
“阿May。你看。我新挖掘的靓女,是不是跟你很像啊——”中分男倒不在意女郎的抱怨,他继续道,“如果说你们俩是姐妹,都有人相信。”
“云瑶。”来的人是安云哲的另一半刘思婷,她同样也是香岛大学的卫生室的老师,“你哥临时去帝都开会,只好让我来接你。”
“大嫂。其实不用那么麻烦的。”安云瑶挽着刘思婷的胳膊,自动忽视了星探,与她有说有笑地离开。
“靓女。”
中分男不死心,扬着手里的名片,对着安云瑶的背影喊着,“过几日这边有个汽水广告,我等你啊!”
他并没有看到身后叫阿May的女艺人,正将指尖嵌进肉里。
安—云—瑶。
她咬着牙低声念着这三个字,心里感慨:还真是女大十八变!小时候的肉团子,长大后居然如此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