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木恩脸色惨白。
卓越潇忽地收起面上的笑，冷着脸甩开她，大步流星地离开。
可没走两步他就接到一个电话，也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卓越潇顿住脚步回头看了唐木恩一眼。
半晌后他憋着气折回身，粗鲁地抓住唐木恩的手腕，脸色黑沉拽着人二话不说一路走出主宅。
唐木恩身上的衣服还没换下来，就这样带着满身脏污，一瘸一拐的被卓越潇甩进车子里。
到达医院的停车场时，唐木恩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连忙翻出随身携带的记事本，第一页卓家老太太的名字便映入眼帘，唐木恩的手猛地一抖。
“等会儿进门见了奶奶，你只需装聋作哑就可以了。”卓越潇看了唐木恩一眼，目光在记事本上停住几秒又转开，下车迈着长腿走入住院部。
“好。”唐木恩点点头，一路心事重重地跟在卓越潇身后到达病房门口。
管家从里面打开门，西装革履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很绅士，可神色憔悴难掩悲伤，见了卓越潇和唐木恩，中年管家的声音都哽咽了，“少爷、少奶奶你们来了。”
唐木恩的心一直往下沉。
不出所料，管家老泪纵横，压低声音嘱咐卓越潇，“少爷，老太太怕是不行了，医生说也就这两天了。你进去陪她说说话，可千万别再忤逆她了。”
老太太病了几年，断断续续的在医院养着，今年秋天病情加重，就连昨天孙子和孙媳妇的婚礼都不能参加，拖到今天大限终究还是到了。
她躺在床上只能靠呼吸机强撑着，瘦得皮包骨的身体在白色被子的覆盖下只露出一张满是皱纹的脸，头发花白，眼球凸出，病痛把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传奇人物折磨得不成人形。
唐木恩的眼眶发红，低着头一言不发地站在卓越潇背后。
卓越潇坐在床头的椅子上，面无波澜，对着快离世的亲奶奶他似乎一点也不伤心，语气淡漠地说：“奶奶好好养病，不用担心我和恩恩。”
老太太心疼的目光落在唐木恩身上，这孩子还穿着被火烧过的衣服，可想而知孙子对她有多残忍。
想起管家向她汇报两人新婚夜发生的事，她怎么能放心？怕是死了也无法瞑目。
“阿潇。”老太太瘦骨嶙峋的手握住卓越潇，声音虚弱又嘶哑，“我知道你直到现在还怪当年我拆散了你和顾浅曦，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无论你信还是不信，顾浅曦的死真跟奶奶没关系。”
“奶奶，我信。”卓越潇反握住老太太的手。
其实这话他已经重复很多遍了，但说了这么多年，到底信不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了。
老太太知道卓越潇不过是敷衍她，心里发苦，没再谈论这个话题，缓了一口气说：“这些年是你二叔经营着公司，几个月前他遭同行算计，公司不仅欠下巨额债务险些破产，还摊上了官司，如今你二叔因贪污公款在警局接受调查。”
“阿潇，卓家已经没人了，现在能救你二叔和整个卓家的，只有你了。”老太太落下泪，话语里透着沉重和请求，“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卓家百年的基业毁于一旦。阿潇，为了让奶奶没有遗憾地走，你答应奶奶，一定要和木恩一起重振卓家。”
“奶奶，你累了，休息吧。”卓越潇的手紧握着老太太，眸子里猩红。
他不敢答应，他怕给了奶奶承诺后，奶奶就能安心地走了。
老太太摇头，目光落在唐木恩身上，心疼地叮嘱道：“我听管家说你受了伤，没什么大碍吧？快让阿潇带你去看看。”
“好。”唐木恩含泪点点头，走上前弯身掖着老太太的被角。
过去的那些年老太太对她一直不错，如今人快要走了，她心里难过极了。
可她这些举动在卓越潇眼里不过是惺惺作态，毕竟唐木恩刚嫁过来，跟老太太没什么感情，怎么可能因为老太太快死了而掉泪？
老太太欣慰地拍了拍唐木恩的手，说了一会儿话就累了，不知不觉间陷入沉睡，连卓越潇和唐木恩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唐木恩从外面一点点关上门，视线里病床上的老太太安详地睡着，仿佛随时都会离开人世。
而她比谁都清楚，明天凌晨五点，老太太将长眠不醒。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透了，高级病房的长廊里几乎没什么人，头顶的灯光明晃晃地亮着，风吹过来，空荡荡的，只有卓越潇走在前面的脚步声回响着，沉稳、冷静。
“卓越潇，如果我说我可以救奶奶，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吗？”唐木恩看着几步远外男人伟岸的背影，突然开口叫住卓越潇。
卓越潇脚步一顿，背对着唐木恩嗤笑道：“年龄小，倒是会说大话。我把全世界最好的医生请到了这里，他们都没办法，而你连最基本的医学常识都不懂，怎么救奶奶？”
唐木恩站在长廊里没动，沉默地看着卓越潇。
“不要白费心思了，生老病死本是人之常情，别再假惺惺地讨好奶奶，她成为不了你在卓家的靠山。”男人的语气听起来满不在乎，可高大的身躯伫立在灯光下许久未动，到底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他转身，拳头紧握隐忍着，“你有什么办法？”
唐木恩红着眼笑了。
她就知道这个世上没有人比卓越潇更牵挂老太太，即便因顾浅曦的死和老太太产生隔阂，若真不在乎，凭着卓越潇对顾浅曦的一往情深，当初他不会为了完成老太太的遗愿而娶她这个第四任新娘。
“我可以再给老太太二十年的寿命，但我的条件是你不能跟我离婚。”唐木恩往前走出几步，漆黑的眸子深深地望向卓越潇，“卓越潇，我想让你爱我。”
卓越潇一愣。
长廊延伸到看不见的尽头，头顶白色的灯光洒下来，紧闭的窗户隔绝了外面的声音，四周一片寂静，唐木恩纤柔的身形慢慢走来，红色长裙上用精湛的绣工绣着繁复的花朵，行走间花朵盛放，生动极了。
她淡笑着，在这样的氛围里整个人显出一种飘渺的神秘感。
“轰”地一声，窗外一道闪电劈开墨黑的夜空。
卓越潇猛地回神，压着心里的诧异，勾着唇神色复杂地说：“你该知道卓家大少没有离婚，只能丧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