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懿蘅看着有些局促的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眉头换换蹙了起来。
“你最近在读什么?”
“读了老庄。”
“可有什么心得?”
王懿玄的沉默不语让王懿蘅心下叹息。自己这个弟弟明显被疏于管教,不过幸好年纪尚幼,不至于被荒废掉。
“既然没有心得,那便不用再读了。”
王懿玄有些惶恐:“你让我从武?可是我并没有天赋。”
“从武不行,从文也不行,阿玄以后要做什么呢?”
王懿玄眼眶发烫,几乎要忍不住哭出来。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个姐姐很强大,他也是崇拜的,然而现在却被王懿蘅的言语逼到绝境,他接受不了。
所有人都有自己想要做的事,可是他呢?难道以后就只能依靠王家和父亲的荫蔽,随便谋个小官虚度一生?
他生为王家男儿的骄傲不允许他这么做,可是他改做什么?王懿玄如同一只被困的小兽,用稚嫩的爪子力图挣扎,但不可能有结果。
王懿蘅知道这些话已经够了,便放软语气说道:“那以后改学帝王谋术,辅佐我王家在朝政上的作为如何?”
伴随着王懿蘅轻柔的声音,一阵清风拂过王懿玄的面庞,吹散了他心头的焦躁和痛苦,直到许久以后回想起来,王懿玄都能记起那日阳光很好,阿姐一身素衣站在风中微笑看着自己的样子。
王懿玄跟着王懿蘅住在了大慈恩寺,王懿蘅去信给了王安道,很快便得到他的同意。
不过在经过一番敲打之后,王懿玄也改变了得过且过的学习态度,对于王懿蘅所教都尽力去学,很快他作为王家子弟的天赋便展现出来。
王懿蘅一直都以自家人为骄傲,王懿玄的表现更让她满意。于是为了检测王懿玄所学,她便开始引荐王懿玄与李铮相见。
李铮早便知道王懿玄来大慈恩寺的消息,因此早有准备,不过王懿玄却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近李铮。
相比同龄人,李铮的身材也是非常高大,因此和瘦弱的王懿玄站在一起,给他造成的压力可谓不小。
不过王懿玄谨记家姐的教导,在面对李铮的时候并没有出现失礼的情况。
而李铮再面对王懿玄则完全是另外一种心态了,在李铮看来,他现在对王懿蘅是势在必得,而王懿玄则是自己未来的小舅子。
李铮认真的看着王懿玄,在用了他看来最合适的态度跟王懿玄交流了一番后,眼神便时不时的扫过他,想看出王懿玄是不是对自己有不满意的地方。而王懿玄只觉得李铮在一直盯着自己,这让他如坐针毡。
王懿蘅看着两人有些诡异的相处模式,想了一下不明所以便放到了一边。白鸢备上了茶点,李铮和王懿蘅面对而座。
李铮端起杯子掩饰自己的紧张,而王懿玄则脊背笔挺,仿佛一个准备听从老师训诫的学生。王懿蘅轻挑衣袍跪坐在一旁,随意的开了一个话题。
这是个机会,李铮脑中灵光一闪,琢磨着用王懿玄会喜欢的说话方式,渐渐引导,果然王懿玄很快便被李铮的话题给吸引过去,两个人聊的很是投机。
“说实话,我一直认为有就是有,无就是无。可是夫子同窗还有身边的亲人,他们总能说出一大堆道理弄得我头脑昏沉。”
看着王懿玄苦恼的样子,李铮觉得好笑的同时又有些同情:“不懂也没有关系,会清谈并不代表会一切,只是嘴上功夫罢了。”
李铮并不是单纯的安慰,他是真的这么认为。就算王懿玄只会混吃等死,他也会保他一生无忧。
王懿玄听到李铮的话,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扭过头看了一眼王懿蘅笑着说道:“阿姐也是这个意思,她说让我学习务实之法,以后为朝廷分忧。”
李铮听到这里,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了出来,他第一次这么强烈的感觉到自己与王懿蘅之间的相似点,他觉得就连老天爷都在帮他。
王懿玄愿意走朝政这条路实在是太好不过,李铮从来不觉得外戚之患只能严防死守暴力解决。
他通读史书,历代有外戚祸国的,不外乎国君昏庸,外戚狼子野心。而他李铮自小就励志做个明君,王氏一族族规甚严,不乏忠君爱国之士。
倘若国家在自己的治理下海清河晏,王氏绝无篡权的可能,再加上用贤任德,何愁亲情与国家不能兼得?
一股豪迈之气涌上心头,李铮当即便拍案笑道:“好,那我等着阿玄在朝政上大放光彩的那一天。”
回到避暑山庄,李铮心里的豪迈之气都没有消散,为了平复自己的心绪,他准备去骑承安帝刚赏赐给他的汗血宝马跑一圈。
在见到那匹马的第一眼李铮就喜欢上了它,这匹马不愧是千里马,神采奕奕,身形流畅,浑身毛发油光发亮,在李铮来到它面前的时候直接不服气的扬起了前蹄。
李铮只觉得这马有脾气,让他心底涌起了一股征服欲。但这一幕看在刚好路过的青荇眼中就是阴谋论了。
“大胆!给殿下骑的马竟然不事先训练好,你们是要故意陷害殿下吗?”
这么一项罪名扣下来,没人能吃得消,所以当场伺候的奴才立刻跪地求饶:“请殿下恕罪,这匹马性烈极了,我们用尽功夫才让它在这马圈里住下来,奴才们哪里敢害殿下?”
“你们还有理了,我看你们就是不把殿下的安慰放在心上!”
青荇的不依不饶让李铮皱起了眉头,原本的好心情消散了不少,这让他很是不愉快。
“你怎么在这里?”
李铮话一出口,青荇便觉得一股臊意涌上头顶,太子殿下竟然连他在学马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记了吗?
“殿下不记得了?青荇说过要追随殿下,所以才过来学马。”
李铮一愣:“是了,有这回事。那你练习的怎么样了?”
青荇高兴的咧了咧嘴说道:“属下当然在认真联系,不如殿下检验一番?”
李铮的兴致又被勾起,牵着那匹汗血宝马,两人来到演马场。
青荇选的是一匹温顺的母马,看着李铮利落的上马,他的眼中露出了羡慕的神色。李铮见青荇上马的动作仍有些笨拙,打笑道:“看你这模样,想跟随我还要些时日啊。”
原本就好强的青荇哪里忍受得住李铮这样调倘,立刻气冲冲的回道:“殿下,青荇请战。”
“哦?”
“请殿下跟属下比试一场,若属下赢了,那殿下就答应属下一个条件。”
青荇想到前两日父亲寄来的家属,大哥的职位想要升一升,在他们看来是难上加难,但是对于太子来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李铮觉得这种比试没什么,于是便兴致勃勃的答应了。
两人的比试非常简单,在两颗大树间跑上一个来回,谁先到谁赢。虽然青荇已经很努力的在御马,但毕竟技艺不熟,总是落后太子半个马身。
眼看就要跑到终点,青荇紧咬下唇,眼神变得狠厉起来,从袖中抽出一根针,狠狠扎向坐下马匹。
母马受惊,立刻发了疯的向前跑去。李铮看着尽在咫尺的终点,正想回头炫耀,便见那匹枣红色的母马如同一簇烈火,呼啸着朝他冲了过来。
凭借着本能,再加上汗血宝马本就具有灵性,他们有惊无险的避了过去,但是青荇却被发狂的母马颠在背上几乎悬浮在半空中。
此时青荇才觉出事情的严重性,如果他被摔下马,肯定会落得残疾,甚至丧命。于是青荇顾不得再闹别扭,哇的一声哭着朝李铮喊救命。
“来人,快来人!”
李铮下马想要靠近那匹母马,可是母马一直被青荇的哭声侵扰,根本冷静不下来,李铮也无法靠近。
很快守在一旁的马倌和侍卫便围了过来,青荇惊恐的死死抱着马脖子,整个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好在在场的马倌都是经验丰富的,很快母马便被制住,温顺的被带走,留下青荇如同一条浸水的破抹布,摊在地上哭个不停。
李铮无奈的揉了揉耳朵,蹲下身子安慰道:“好了,你没事了,别哭了。”
“可是属下差一点就命丧黄泉了。”青荇心有余悸,抽抽噎噎的说不成整句话。
李铮从小被承安帝当成继承人培养,对于一些阴谋陷害当然也了解,所以第一时间他便做出了一个合理的猜测,是不是有人要陷害他不成,反而让青荇成了他的替罪羊?
想到这里,李铮板起脸来,让人将青荇送回去后,便径直朝书房走去。
承安帝看完一天的奏折之后,正疲惫的揉着眉心,曾胡就凑到他耳边轻声的将下午演马场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太子可曾受伤?”
“太子吉人天相, 不曾受伤。”
承安帝放下心来:“派人去查查怎么回事,要是真有人敢朕我眼皮子底下找事,朕绝不轻易放过!”
曾胡抖了抖身子,立刻跑去找人调查此事。
书房内,李铮看着坐在下首的,与他年纪相仿的两个少年:“你们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