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他!别让跑了!”“今天非要把他送到治安署去!”“莱诺快跑!”乱糟糟的声音在脑海里回荡。
莱诺瞬间惊醒,他一个激灵从床上跳起来,但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按住了他,穿着治安署的制服。
“莱诺少爷,醒了的话就在这里签个字吧。”壮汉瓮声瓮气地把一份东西塞到莱诺手里。
莱诺酒劲还没过,硬撑着去读那张纸:破坏宴会秩序,借酒滋事,骚扰妇女……
“等等!你先跟我讲讲到底怎么回事!”莱诺有点断片,他隐约记得自己在参加宴会。
“你当时喝醉了,少爷。你把洛加林公主喝了一半的酒杯抢过来,狂灌了一口,再怒吼一声,然后把人家杯子摔了。”
“摔了人家杯子就叫骚扰妇女了?”莱诺有些愤愤不平。
“当然不是,少爷。”治安署的人解释道:“你又强行跟参加宴会的姑娘热烈拥抱,然后抓住人家非要让人家听你说一句话。这个是骚扰妇女。”
“有人上去好心劝你,你还把人家揍了,这个是借酒滋事。”壮汉虽然面无表情,但莱诺感觉他在憋笑。
“我跟人说了什么?”莱诺给他搞得有点紧张。
“少爷,你认错人了。你喊出了王都名气最大的妓女的名字,还说要永远跟她在一起。”壮汉这回真的是在笑了。
壮汉把笔也塞到莱诺手里:“签字吧,少爷,签了你就可以走了。”
莱诺脑袋发蒙,晕晕乎乎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在壮汉的帮助下,他终于想起来自己干了什么,不是做梦,他确确实实是参加了一场宴会。
宴会本来就是个人多且复杂的地方,更何况是国王长公主举办的宴会。莱诺参加这次宴会算是来庆功的,长公主昨天刚刚答应在宫廷帮他安排一个职务。随便吃了些东西垫底后,莱诺和查尔斯对饮了起来。
几杯酒下肚,他迅速忘却了自己在王都郁郁不得志的日子,快活了起来,笑个不住。查尔斯是他的知交好友也是酒肉兄弟,他俩一起在王都鬼混了三年,现在好朋友找到工作了,自然要好好庆祝一番。
但接下来的事简直就是一场灾难。姑娘们长得漂亮本来就是她们的错,而且莱诺还喝多了酒。
他是多么想找到一个能暂时寄托心灵的姑娘,跟她一起聊一聊自己以后的光明前途啊!但对方显然不想和莱诺讲话,使劲挣扎想把莱诺推远一点。
这不能怪姑娘不善解人意,因为莱诺不光说话,手还不干不净地到处乱碰。
这场小小的摩擦引起了热心人的注意,一起围了上来劝解。王国尊重妇女的社会文化对莱诺这种色狼有杀伤力极大的遏制,喝多了嘛,本来批评几句就算了。但由于莱诺态度嚣张,抵死不肯道歉,于是这场劝解很快升级为斗殴。
酒精助力下莱诺打得很凶,对第一个冲上来的对手又打又踢,查尔斯拼命拉着莱诺,不然说不定莱诺已经用酒瓶敲破了人家脑袋。但等大家都围上来之后莱诺就不是对手了,人数比飙升成30∶2。
查尔斯没法置身事外,先用酒杯砸,然后酒瓶子也跟上,拉着莱诺满场游走跟那三十个人对射,把宴会打得一片狼藉。
对方的桌椅就像暴雨一样飞过来。莱诺挣开查尔斯的手,掀起一张桌子当临时工事,挡住了大部分来自正面的攻击。
他趁机把侍者送酒的推车拽到面前,那上面有将近四十瓶酒,武器充足的情况下莱诺有自信把他们打得哭爹喊娘。酒瓶子噼噼啪啪地炸开,那边见莱诺神勇,竟能以一敌数十,纷纷不敢靠近。
莱诺打昏了头,大声嚷嚷自己老爹是个公爵,今天一定要把这群以下犯上的家伙抓起来丢进大牢。
查尔斯狂拍莱诺的脸,对着前面到处乱指:“你老爹是公爵!我老爹是公爵!他老爹也是公爵!对面几个人的老爹还是国王陛下!你以为这是我们在酒馆里和人干架?”
“而且宫廷卫队就在隔壁!他们要是喊人来怎么办?”
查尔斯乌鸦嘴灵验无比,话音未落侍卫队就从侧门涌进来,械斗顿时停止。查尔斯拽着莱诺撒腿就跑,如果不被当场捉住,后面回旋的余地就会很大。可惜没有如果,他们连大厅都没跑出去就被按在了地上人赃俱获。
签完字治安署的人果然把莱诺放出来了,此时已是夜晚,看起来这一觉睡得够久。查尔斯在外面等他,脑门上还有一块瘀血,他说是对面拿酒瓶子敲的。
莱诺接过查尔斯递给他的面包狠狠咬了一口,突然想为这温润的夜晚流一流眼泪。
或者说为自己流一流眼泪。
莱诺的老爹后天就要来王都觐见,本来亲人相聚是件很美好的事情,但此时发生了这种事情,他很可能会给莱诺临时准备一顿毒打作为见面礼。
“这样看来,你还是没想到说服你老爹的办法?”还躺在床上的查尔斯翻了个身,把半边头撑起来看着莱诺惆怅的背影。两个砸了宴会的英雄经过一整夜的休整,现在基本恢复了元气。
身为贡扎格公爵的二儿子,莱诺不可以继承他父亲的爵位。为了让这个整日颓废在家的二儿子以后不丢贡扎格家的脸,望子成龙的公爵将儿子送到了君士坦丁王国的最高军事学院进修,并作出约定:如果莱诺能成功扎根王都,那公爵将不再限制莱诺的一切。
受够了老爹管束的莱诺迫不及待来到了王都,胸怀大志打算干一番大事业,并在学院结识了他的舍友——同样胸怀大志的莱茵河贵族,莱茵公爵的二儿子——查尔斯·莱茵
两人身份相当,门当户对,年轻人激情的火花在刹那间被点燃。只可惜两人都是男儿身,无法更进一步地燃烧火焰,于是无处发泄的精力便转移到别的地方去。
他们凭借家族赫赫的声望在王都花前月下,在酒馆里充当纨绔恶霸,没钱了就打着交际花费的旗号向家里要钱。
贡扎格公爵狐疑儿子流水一样花出去的金币,但碍于约定又不好明说,只能在每年来王都觐见时检验儿子的进展。前两年在查尔斯无私的帮助下,莱诺勉强对付了老爹。
但眼下大限将至,是无论如何要拿出点成果来了,这也就是莱诺三番五次哀求长公主帮他找份工作的原因。
但现在一塌糊涂,成功翻身的咸鱼在最后一刻又凭借自己的努力翻了回来,并糊在了锅底。
莱诺苦皱着一张脸,絮絮叨叨跟查尔斯抱怨。查尔斯把自己大腿拍得啪啪作响:“都是你自己不争气好不好,你瞅瞅我的脑袋,这么大个包,这一击是替你挡的知不知道?”
莱诺本来想转身看查尔斯的脑袋,但余光里瞥到查尔斯大腿上白嫩的肉就像水波一样荡漾,心里哀叹一声,又把屁股扭了回去。
他打断了眼看要没完没了的查尔斯:“我说,查尔斯,与其坐在这里等死,不如我们再去找一次长公主。”
“你居然还要去找那个女人?她昨天差点拿刀子把咱俩阉了!”查尔斯满脸惊恐地拒绝。
“查尔斯,我是认真的。这事情要是不赶紧解决了,我老爹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当年和我老娘结婚是比武招亲的。”莱诺叹气,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也只能发生在他家。
莱诺咽下最后一口牛奶,仔细整理了一遍自己的头发,回头看向还躺在床上的查尔斯,他打算一直把查尔斯看到不好意思为止。
但查尔斯理智得很,直挺挺瞪着天花板不为所动。莱诺有些懊恼,他就不信查尔斯不起来上厕所,一时间局面陷入了僵持。
外面传来几声试探性的敲门,“莱诺少爷,有你的信。”门外传来仆人的声音。莱诺愤愤打开门,接过信封。信封上面印着象征贡扎格家族的梣树徽记,繁茂的枝条图案几乎盖住了半面纸。
莱诺刮掉封口的火漆,他注意到信封的右上角有连续三根不起眼枝条斜出,心中不免一紧。这是家族内部通信时才会用的暗号,枝条的数量和保密等级有关。三根,是最高的保密等级了。
老爹不是后天就要到了吗?那这封加密信是什么意思?
一直装死的查尔斯这时来了兴趣,问莱诺信上写了什么。莱诺皱着眉读了一会,说:“没什么,就是叫我这几天不要乱跑,乖乖呆在学院。”
“坏了坏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你老爹是不是知道咱俩的事了?现在先把你稳住,然后憋个大招?”查尔斯从床上跳起来叫道。
莱诺没有骗查尔斯,信上确实言简意赅地让莱诺呆在学院。但信封上的三根斜出的枝条则很可疑。莱诺继续看下去,在信的结尾,提到了一个人。
雪卜·康斯坦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