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正月的早晨弥漫着茫茫的寒雾，整个城都好像被一层浓浓的白纱遮住，永定河上泛起的寒气和迷雾融合在一起，行人、小桥、寒雾，构成了一幅优美又缥缈的风景画。
倾云院正房里屋，如烟抱着正在襁褓中熟睡的小安瑶，看着她红嘟嘟的圆脸颊，眼眸之中满是喜爱，只是这份喜爱里头，还带着丝丝的羡慕。
在屋里伺候的大丫嬛司琴见此，行至如烟身旁，看向襁褓中的小安瑶，笑道：“咱们家小姐不闹的时候最像邢夫人了，哪哪都让人喜欢。”
说着，伸出手指便欲去逗弄一番。
如烟见状侧身避开，口中轻叱道：“你这丫头怎么还是这么没规矩，小心吵醒了她，大家都没得安生。”
话音方落，但见小安瑶茸茸的睫毛微动，紧跟着睁开了清澈的眼眸，扑闪着小眼愣了会儿神后，毫无来由的便“哇”地一声哭叫了起来....
“哎呦，可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见安瑶哭醒过来，如烟忙一边哄着一边絮叨道：“小祖宗，你阿娘昨儿整夜里也没睡个安稳觉，这会儿子好不容易睡踏实点了，你这小家伙又开始闹了......”
安瑶的哭闹声吵醒了床榻上的邢慈静，只见其轻声接话道：“我也只是轻睡了会儿，心里头一直在算着时辰，从三更开始到这会儿能有一个半时辰没喂奶了，她就是不吵，我自己也该醒来的。”
如烟见此苦笑一声，行至床榻旁，将小安瑶递了过去，口中说道：“咱们府上也不是请不起好的奶娘，姐姐你又何必如此执拗？”
“自家的孩子，总是自己喂养着好些。”邢慈静只淡笑着回了一句。
此时，只见在正房东厢伺候的丫嬛知书进了里屋来，朝如烟施礼道：“如夫人，老爷请您去趟书房。”
“知道了，这便过去。”如烟闻言，朝邢慈静招呼了一声，随后出了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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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只见刘承祐手中摆弄着顾成宪的名帖，朝对座的如烟问道：“烟儿，藏在府中的东厂暗桩，可都打理好了？”
“都打理妥当了。往后只要是夫君不想让他们知道的事，他们都不会知道。”
如烟回了一句，随后看了眼刘承祐手中的名帖，略带些不解地问道：“夫君是打算去见这顾成宪吧？”
“此人不过是个从五品的吏部员外郎，想见就见了，何必躲着东厂的人？”
“岂能以官职大小而论？”刘承祐摇头失笑，伸手点了点顾成宪的那份名帖，道：“此人是个不安分的主，我估摸着他会借今岁开春后的京察生些事端出来。”
说着，朝如烟吩咐道：“你安排一下，找个僻静的地方，我和他见上一面。”
“好。”只见如烟想了想后，回道：“西城象罗儿胡同有一间烟雨楼的别院，那地界大抵都是咱们的人，生面孔很难混进去，夫君打算何时见那顾成宪？我安排人去请他。”
刘承祐点了点头，道：“宜早不宜迟，就明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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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成宪今岁刚至不惑年，四四方方的国字脸上时常挂着一幅淡漠之色，很难让人看出他在想些什么，即便是被烟雨楼的人给半用强的请到了西城象罗儿胡同处的别院，顾成宪仍旧是一幅安之若素的模样。
别院内，看着自己面前这位被《明史》单独列传的大文枭，刘承祐笑着朝其施礼道：“下人不知轻重，让顾大人受委屈了。”
“刘大人言重。”
顾成宪淡淡一笑，也不去问刘承祐为何如此谨慎，选在偏僻的西城会见自己，只是回道：“下官据闻刘大人自入京之后，从不私下会见外客，也不收人金礼。”
“今日下官能得大人来见，已是倍感荣幸，如何还会有怨言。”
顾成宪眼下是从五品的吏部员外郎，论官位只比刘承祐低了半阶，可要是论手中实权，却远在刘之上，毕竟吏部主掌天下官员的考核和调动，乃朝廷六部之首。
可即便如此，在初次面对刘承祐时，顾成宪还是将自己的姿态摆得极低。
只见刘承祐笑了笑，若有深意地回道：“刘某也听说，你顾大人从不会轻易给人送拜帖......却不知为何日前会给我这素未谋面之人投名帖？”
顾成宪闻言双眸微动，思忖片刻后，正色道：“刘大人是个明白人，既如此，顾某也就不虚言客套了。”
说到此处，微微一顿，随即凝声继续道：“初春之后便是三年一次的京察，顾某是想......借着此次京察，请王锡爵阁老致仕归乡！”
“届时，还希望刘大人不要插手此事。”
顾成宪不但直接告诉了刘承祐自己的目的，且言下之意，还表明了自己已经看出王锡爵是如何在他刘承祐的计划下一步步座上首辅之位的。
顾成宪摸不清刘承祐的底牌，他只知道，自己面前这位少年的能量很大，所以就算不能做朋友，也尽量不要和其成为敌人......可如今他却要拉刘承祐支持的人下台。
所以，这就需要事先和刘谈妥，给予足够的好处，让其保持中立。
而一般的人若是听闻区区一名从五品的吏部员外郎想请当朝阁老下台，定会耻笑其不自量力。可刘承祐却笑不出来，他知道，顾成宪既然敢当着自己的面堂而皇之的说出目的，那定然是已经有了十成的把握。
同样的，刘承祐如今也不知道顾成宪的底牌是什么，所以他很想知道，这位名留于史的大文枭，究竟哪来这么大的能量？
只见其思忖片刻后，也懒得继续虚与委蛇，径直朝顾成宪淡笑着说道：“顾大人是个聪明人，如此，当能看出王阁老对刘某的重要性。”
“刘某敢问顾大人一句，若是想让我作壁上观，有什么好处？”
顾成宪闻言直接回道：“平调至吏部，任功考司郎中，主掌天下官员考核！”
通政司左参议和吏部功考司郎中，都是正五品的京官，可论地位，二者却是千差万别。
吏部是六部之首，而功考司则是吏部中最为当红的关键部门，平日里肥得实在流油，所以虽说是平调，可实际上却已与高升无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