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衍并不住在少林寺里,而藏在不远处的树林之中,辟出一大块空地,搭建了个小木屋独居,木屋并不显眼,乐得清静。竹篱笆圈出一个大大的院子,院里十分清爽,没有花草,没有桌椅,只有一个木桩立着。
星辞站在篱笆外脆生说道:“道衍大师,我家小姐求见。”
沉默了片刻,一男声沉声响起,“进来吧,只能一个人。”
星辞下意识的想反驳,被凝夕拦下,“无妨。你就在外守着,有事再喊你。”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在院落里,木门被映射的斑斑驳驳。
凝夕轻轻敲了两下,推门而入。
屋内极为简单的陈设映入眼帘。屋子中间放着一张木桌,两把圆凳,一张木板床,床上铺着极薄的棉被,以及角落边两个木柜子,没有上锁,柜门虚掩着,露出几本书本。
道衍已坐在桌边等候。许是刚练完功,肌肉有些撑开,衬得黑色劲装愈发贴身。抬头示意凝夕坐下,眼神十分淡漠,但待客之道不差,还给倒了杯茶水。
凝夕盯着对方骨节分明的手指,心中很是诧异。这是宗阳大师的弟子?
几年前,凝夕曾见过宗阳大师一面,很是慈祥。总是宁心静气地在一旁拨珠念佛,偶尔点化一两句,在情在理,令人信服。反观这位弟子,魅惑的瑞凤眼里冰凉一片,高挺的鼻子下,好看的粉色薄唇,举手投足似有专门教养过的,流淌着贵气,不像是俗家弟子。
隐藏起自己的情绪,凝夕谦逊地说道:“见过道衍大师。此番求见,是想让大师割爱,让出千年佛手。”
道衍停下手中的动作,将茶壶放置归位,正眼看着凝夕道:“可以。但是,我要一样东西。”
凝夕不以为意,以物易物,也是应该的,“不知大师所需何物?”
“一个影子。”
“影子?”凝夕皱起眉头。影子也是死士,一般都是豪门大户才有的配备,自小就开始培养训练,忠诚度极高,即使有钱也买不到。
这可不太好办啊。
沉吟片刻,一时也找不到思绪,只能无奈道:“大师能不能换一样东西。我等都是江湖中人,没有死士护卫。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能否用银两结算,一万两,两万两?只要大师开口,我可以马上结付。”
道衍不为所动,凉薄地摇摇头,道:“抱歉,我只需要影子。”
凝夕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心中一阵失望。难道此行换不了千年佛手,可师父的病,拖不起啊!不行,先软后硬,好好磨一磨他。
再抬头,凝夕眼眶中已带着恰到好处的泪水,声音带着一丝酸楚,开口道:“大师应该听说了。这几个月,玲珑坊上下乱成一片,只因掌门人卧床不起,时日无多。此行前来,就因为一个神医说,千年佛手能再续我师父一年的日子。恳请大师让出药材,日后只要用的到玲珑坊的地方,听凭差遣。只是这影子,眼下真的办不到。”
凝夕讲的恳切,双眸泛起一层水雾,眼神如诉如泣,一副娇媚柔弱的样子。
只可惜道衍古井无波,薄唇微启:“云姑娘,药材我可以先给你。只是,这影子,你还是要给我。如果你没有,不妨问问白坊主。”
凝夕心中惊骇,疑惑地看了看对方,可惜对方老神在在,毫无要解释的样子,忍不住问道:“我都不清楚的事情,不知大师如何知晓?”
“云姑娘,这药材,你要还是不要?”
“当然要的。”
“那就赶紧拿走离去吧。一个月后让影子自行前来,履行约定。”说罢,起身走到角落边的一个木柜子里,拿出一个木匣子递过来。
凝夕接过匣子,美眸略过道衍脸上,对方眼都不抬,只好不甘心的转身离去。
快走到门口,又转头望向道衍,娇声问道:“你就不怕我言而无信?”
道衍这才抬头,认真看着她,道:“我信你。”
好看的眼睛直视过来,登时,凝夕脸上飘起两抹云霞,衬得脸蛋更为粉嫩,咬咬唇,轻声道:“谢谢。”便开门离去。
星辞奇怪的看着自家小姐慌慌张张地从屋内跑出来,两颊像盛开的桃花一样艳丽,心中升起一丝不安,手中剑身一紧,上前问道:“小姐,你是不是被欺负了?”
“嗯?”凝夕心不在焉地应着,心里暗道自己没出息。
自家小姐的样子不像是生气了。星辞眼神闪过一丝疑惑,余光落到木匣子上,“小姐,这就是千年佛手?”
“嗯,拿着吧。事不宜迟,我们明天一早就赶回去。”凝夕脸色已恢复正常,淡淡地说着。
“是。”星辞立马接过匣子,打开瞅了瞅药材的样子,又合上,问出心中的疑惑,“小姐。道衍就这么轻易把这药材让出来了?难道……”联想到刚才小姐娇羞不已的样子,眼神变得不自然起来,语气也变得意味深长。
“呆子。”凝夕急急朝后看了一眼,生怕道衍听到,急忙带着星辞离去。
待走上一段距离,凝夕瞥了一眼星辞,默默无语。不知刚才的对话有没有被听去,真是令人尴尬。
星辞感受到自家小姐散发的怨念,更为疑惑了,“小姐,你真的被欺负了吗?星辞立刻回去教训他!”
“星辞……”凝夕无奈地摆摆手,“道衍油盐不进,我假意示弱都不为所动,更谈不上欺负。何况,你我都不是他的对手。”
“他胆敢欺负小姐,我拼了命也要教训他。”星辞闷声应道。
她是个孤儿,要不是被玲珑坊收养,还教会武功,可能早就死了。而小姐又是一个极好相处的人,自己沉闷,不会变通,小姐从不苛责。所以,就算是为小姐赴汤蹈火,她也绝不会皱下眉头。
感受到星辞的忠心,凝夕心中柔软了几分,笑道:“能欺负本小姐的人,还没出生吧。哎,我费了一番演技想打动他,竟然毫无反应。果然是个和尚。”
道衍自然听不到后面的对话。
木屋里,佳人已去,徒留一缕清香缠绕鼻尖。道衍还是坐在桌边没有动作,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桌上,照在凝夕刚刚坐过的位置上。他拿起凝夕喝过的茶杯,一饮而尽,眼中冷意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