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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聿明对举白旗总是没有兴趣，惹得毛泽东非要把他逼到粮尽弹绝不可。有人说杜聿明集团不是被打垮的，是被活活饿死的。
铅灰色的苍穹，仿佛对包围圈里的人们有着旷久的宿怨，明知大家已在饥饿线上挣扎了多日，仍落下薄薄的雪花，像纸钱似地铺满陈官庄地区，似乎硬要把这块天空下的人们推向极地：不饿死也要冻死！
一些国民党官兵禁不住仰天长叹：天绝我也！
我想，上苍在讨论经世界与生灵布局的时候，并没有做绝。日月行空，阴阳互补，奇偶对应，四极八方。也就是说，一切都构成因果关系。兴与败是一个有机的整体，生与死是万物必然的过程。于是，便有了阴阳说、哲学，以及各种政治、战争的游戏，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像一个圆规在运动：从哪里来就到哪里去。
天，本无绝人之路。
面对死亡，人们自然会找到求生的路。
包围圈里第一个找到路的人是国民党徐州“剿总”办公室中将主任郭一予。郭是黄埔4期学员，与第13兵团副司令官李霸是同学。徐州“剿总”司令刘峙撤到蚌埠时，他本来已经列入撤退人员名单，但自认为此役是晋衔晋职的好机会，仰仗蒋介石的几十万嫡系部队，怎么也不会栽在共军手里。因此坚决要求留下来“报效国家”，本来对他就有微词的刘峙假惺惺送了一辆轿车给他，以示鼓励。实际上，刘峙是慷国家之慨，身为办公室主任的郭一予，还愁没有车坐吗？
后来，徐蚌会战的发展，还没等郭一予跨进飞黄腾达的起跑线，解放军便以绝对的优势牢牢拴住了国民党几十万军队的牛鼻子。更有甚者，使他万万没有想到的，真正一拳捣毁他美梦的不是别人，而是她朝夕伺候的“剿总”副司令官杜聿明。
据郭一予本人回忆，徐蚌会战后期的一天，杜聿明见大势已去，主持召集兵团司令官开会，决定甩掉各机关和后勤人员，各自轻装突围。郭一予是办公室人员，自然是被甩掉的对象。他得知消息后，一方面非常气愤，后悔当初没有跟刘峙东撤蚌埠，另一方面不得不想办法谋求生路。
郭一予有些自负，认为自己是黄埔系的，华东野战军司令员陈毅和袁仲贤参谋长都是他的老同学和老朋友，如能与这两位共军的大官接上头，说不定将来还有出头之日。于是，郭一予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政务处长左偕康，左也得到了杜聿明拟甩掉非战斗人员突围的消息。因此，两人不谋而合，决定向解放军投降。但两人势单力薄，难成气候，便将杜聿明的企图添油加醋告诉撤退到这里的徐州市政各机关和团体的负责人。共同的命运将大家连结到了一起，立即达成共识，组成“非战斗人员还乡队”，举起白旗，一边集合、一边前进。
对国民党军政人员来说，这无疑是一件极不光彩的事情，但求生的欲望，却使越来越多的人自觉地聚集在这面不光彩的旗帜下。因此，人员越来越多，队伍越拉越长。由于投诚的队伍缺乏组织，又没有与解放军联系，大多数人甚至完全是盲目的，所以才走出几华里，就遭到了解放军的阻击。国民党守军听见解放军开枪，也拼命还击。于是“还乡队”犹如风箱里的老鼠，夹在中间受气、挨打。跑得快的跑回来了，跑不动的，自然呜呼哀哉。
第一次求生不得法，只能自认倒霉。
第二次，郭一予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解放军从人道主义出发，允许难民在青龙集定时往来，便吸取前次的教训，以徐州“剿总”司令部的官兵为骨干，组织了大约1000多人的“难民还乡队”，乘拂晓去向解放军投诚。谁知郭一予竟白混了一个中将军衔，连方向都搞不清，摸到了2兵团74军的阵地，举起白旗向自家人投降，闹了一个大笑话。
幸亏是在那种特殊的情况下，74军的官兵能理解，没有为难他们，还主动向这伙“兄弟伙”指明青龙集的具体位置。不料，因为有雾，看不清楚。坚守在青龙集一线的解放军误以为是74军在偷袭，便集中火力向“难民还乡队”射击。74军担心解放军跟在“还乡队”后面冲过来，也开枪阻击。于是枪声大作，硝烟弥漫，双方阵地前又增加了一片血肉模糊的尸体。
该当郭一予与左偕康同国民党有缘分，横竖都到不了共产党那边，竟然好端端跑了回来。
邱清泉听见青龙集方向发生枪战，以为解放军在进攻，急忙打电话到74军阵地询问。守军告诉是郭一予、左偕康向共军投降、遭到共军阻击。
邱清泉闻讯大骂郭一予枉是黄埔学生，竟给中央军丢脸，下令叫74军将郭一予、左偕康扣留，听候处置。
邱清泉立即向杜聿明报告，建议将郭、左二人按军法处置。杜聿明考虑到当时的特殊处境，对邱清泉解释说，郭、左并不全是去投降，包围圈里生计困难，二人是想给包围圈减轻点压力。由于杜聿明的开脱，郭、左才免于一死。此后，郭、左成了陈官庄地区十分尴尬的人。
战前，耿县长是徐州地区有权有势的人物，军队请他筹措粮草，他把二郎腿一翘：“今年收成不好，难呐！”遇到心情好时，他给你办，但总是要打折扣。1吨最多给你800公斤，是天生的短斤少两专家。心情不好时，则把七品芝麻官的威风抖起，不但不办，反而还倾诉一番苦衷。耿县长被解放军收缩包围，挤压到陈官庄后，自然要遭到军队的白眼。有时要点吃的，甚至遭到臭骂。
一次，耿县长见高吉人的70军正在开饭，心里饿得发慌，便拿了碗去“化缘”。当兵的不理他，他便亮出自己的身份说：“我是铜山县县长，你们军长是我的熟众！”
当兵的故意拿他取乐：“你要真是父母官，我们就供你吃个饱。”
耿县长信以为真，急忙取出证件给当兵的看。
当兵的接过证件互相传看了一遍，最后板着面孔说：“大胆刁民，竟敢冒充耿县长，还不快滚，小心打断你的脊梁骨！”
耿县长再三解释，当兵的就是不信，等他刚走开，当兵的便在后面狂笑不止，他这才知道是当兵的故意捉弄自己。
耿继勋有县长这块护身符尚落到如此地步，普通穷苦老百姓的命运就更惨了。
解放军为了把杜聿明集团牢牢钉在陈官庄地区，扎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篱笆”，使杜聿明集团前进无路，后退无门，完全处孤立无援之中。
偏偏杜聿明骨节子里不缺钙质，不管毛泽东怎样敦促他，他就是对举白旗没有兴趣，惹得毛泽东非要把他逼到粮尽弹绝不可。
这杜光亭也是，黄维12兵团一亡，你的政治生涯就划句号了，何必守着一盘残棋消磨时光呢？殊不知，你杜聿明集团失败早成定局，投诚与否不打紧，可坑害了饥寒交迫、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呀！
为了糊口、为了求生，老百姓把能够想的办法都想了，甚至包括具有奇耻性污辱的出卖老婆等。但这些都不能解决问题呀！因为被围在包围圈里的人们，后来都面临着一个同样的简单问题：缺食。就是国民党军队，也开始从一日三餐减为两餐，后来甚至减为一餐，老百姓就更是揭不开锅了。人们连唱了基本的温饱都维持不下去了，谁还有心思、有精力去寻欢作乐呢？
那些祖祖辈辈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老百姓，眼见自己的故乡已成为国民党军的坟墓，已无法养活她的子民，明知逃出去的希望微乎其微，仍然带着一家老小，到枪口前去寻找求生的路。
40多年后的一个夏日，当笔者到永城东北陈官庄去采访，一位70多岁的老人一提起那黑暗的岁月，便连连叹息说，“当时没有办法啰！但为了活命，也顾不了那么多啦！要问究竟死了多少人，谁也说不清，只是后来一到晚上，稍微一刮风，就能听到惨兮兮的声音，大家都说那是冤魂的吼声。”
有人这样形容，被包围的陈官庄、青龙集、李石林狭小地区内的人们，无论是国民党军队，还是老百姓，由于时间长达一个月之久，在饥饿与寒冷的双重夹击下，完全成了兽化的人形动物。
站在残阳下的陈官庄闭目沉思，笔者似乎也能感到脚下这块土地至今还在颤栗，不为别的，只为那些无辜惨死的普通老百姓，江淮大地的父老乡亲。
6
蒋介石认为毛泽东刚吞下他几百万兵力，要再消化几百万军队谈何容易。可毛泽东的胃口大着哩，偌大个地球不过是小小寰球，蒋介石的残兵败将又算得了什么呢
1948年，对蒋介石来说，就像老牛拖破车式的，每走一步，都是那样的艰难，真有度日如年之感。好不容易挨到了1949年，还没等他从元旦的焰火中体会到一点新年的快乐，美国驻华大使司徒雷登便加紧谋划搬掉蒋介石，企图推出李宗仁出面进行以划江而治为目的的和平谈判。这对蒋介石来说，实在打击太大了。但仔细一想，也没有什么可气的，胜者为王，败者为寇，那华盛顿政府明摆着是势利眼，何必求他们自讨没趣呢！
他算了一笔账，两年来，虽然被毛泽东吃掉了300多万兵力，但他及时补充了240万人，现在仍有300多万兵力，即使徐蚌会战杜聿明集团全部为国尽忠，倚仗长江天堑、西北大漠、西南一隅，三五年间，还可补充三五百万。他不信毛泽东的胃刚咽下他300多万兵力，还能再消化他几百万军队。
实际上，毛泽东的胃口大着哩！
此时的毛泽东，站在西柏坡的艳阳坡上，心情比南京的蒋介石舒畅多了。他也在算一笔账，从他扳着指头算计的神情来看，似乎他比蒋介石算账更认真、更仔细、更在行。
据李湘文的《毛泽东家世》记载，毛泽东的父亲毛贻昌就是一个非常精于盘算的人。毛泽东的曾祖父当家时，借债购买田产，债务愈背愈重，屡还不清。到祖父当家时，只得将一部分田产典当给别人，一家人仍过着清苦的生活。毛贻昌13岁的时候，由老人做主与湘乡县文芝仪之女文七妹订了婚，15岁便进了洞房，是十足的早婚。16岁时，毛贻昌跑去当了兵。想升官发财后替父亲偿还欠款。官没当上，倒还是积攒了几个小钱。回乡后偿还了债务，开始理家。那时毛家只有六七亩地，但毛贻昌精心耕作，苦心盘算，先是把省吃节余的稻谷挑到市上去卖，将赚的钱赎回毛泽东祖父行翼臣典当出去的15亩田产，年收60担谷。按一家五口食用，每年尚要节余25担谷。接着，他把剩余的粮食押进田产，取利息钱。渐渐地，他便有了更多的积蓄。不及，他买下了堂弟毛菊生的7亩水田，使田产越来越多，年收入稻谷近100担。此后，他虽然继续聚积财富，但不再买进土地，而是典进别人的地。他深算了一下，典地比买地更有赚头，因为典地不用自己直接去耕种，一方面只赚不亏；另一方面，赢得了大量的时间，可以用这些时间去做其他的买卖。
毛泽东1911年春离开父亲只身到长沙去闯荡前，毛贻昌一再叮嘱毛泽东说：“儿啊，你一定要记住，人吃不穷，穿不穷，不会计算辈子穷。谁会盘算，谁就能过好日子。不会盘算的人，你给他金山银山，也是空的！”
不知毛泽东是得了父亲的真传，还是战争的实践使他不得不对敌我的兵力精心计算，总之，他对算账很在行，俨然像个滴水不漏、厘毫不差的盘算先生。
他说，抗日战争结束后，蒋介石拥有430万军队，解放军仅有120万人。两年来，经过豫东、太原、济南、辽沈等战役的较量，解放军已收长期的劣势转为优势，不但已经能够攻克蒋介石坚固设防的城市，而且能一次包围和歼来10万人甚至几十万人的强大精锐兵团。具体地说，第一年歼敌97个旅，第二年94个旅，第三年230个师，累计达364万人，其中俘虏136万人，缴获步枪、轻重机枪近100万支，各种炮1.5万多门。国民党军这几年补充了244万人，目前最多不过300万人。而人民解放军现已增加到280万人，今后3年准备收容俘虏170万人，动员农民参军200万人，除去消耗，5年作战结果，人民解放军即可达到500万人。
毛泽东对自己盘算的结果，显然很满意。于是，他高兴地给新华通讯社写了一篇评论，志在必得地宣称：“原来预计，从1946年7月起，大约需要5年左右时间，便可能从根本上打倒国民党反动派。现在看来，只要从现时起，再有一年左右的时间，就可能将国民党反动政府从根本上打倒了。”
1949年1月初，毛泽东调遣林彪的12个纵队、16个独立师、1个炮兵纵队、1个铁道兵纵队，共70余万精锐之师，沿着当年多尔衮入关的老路，分东、中、西三路，乘胜入关，切断傅作义南下或东逃去路后，又命令华东野战军采取先歼包围圈东部李弥13兵团，再歼西部邱清泉第2兵团的方针，对杜聿明集团发现总攻。
1月6日16时，华东野战军分3个突击团同时向杜聿明集团发起猛烈攻击。宋时轮率领的东集团向李弥的防御阵地实施主要突击；谭震林指挥的北集团，由北向南攻击；叶飞、韦国清属下的南集团，由西南向东北攻击。战斗打响两个小时，即歼来13兵团1万余人，攻占村落据点13个。7日，第13兵团逃入第2兵团防区。华东野战军乘势连续猛攻，又占领村落23处。9日，蒋介石派王叔铭调动飞机20余架次施放毒气，掩护杜聿明集团向西突围，被宋时轮部击退。战到黄昏，华东野战军全线出击，多路插入邱、李阵地。李弥见大势已去，欲化装潜逃，但又怕日后落个把柄，就与副司令官李霸一道去向杜聿明汇报。杜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心思，成全说：“你们尽管见机行事，一切后果由我负责。”李弥和李霸一听，喜出望外，还个军礼，急忙转身离去。
解放军的炮火越来越猛。杜聿明、邱清泉自知死到临头了，抵挡也无用，准备成仁。邱清泉先狠心一枪打死了红粉知己陈小姐，正拿起枪对准自己的脑袋，没有想到解放军转瞬已冲到掩蔽部门口，大喊“缴枪不杀，优待俘虏！”邱清泉性格急躁，刚烈如火，听到“投降”、“俘虏”之类的吼声，比挖了他祖坟还难受，提起枪就往外冲。但刚冲到掩蔽部外面，就连中数弹，当场毙命。
杜聿明傻眼了，拔出手枪想自杀，副官尹东升一把将枪夺了。
杜聿明连自杀的权力都没有了，也就自然失去了一个中将司令官的所有权力。他被俘了。尹东升替他打掩护，说他是13兵团军需官高文明，但仅骗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被认出来了。
杜聿明自认性命难保，倒不如自杀痛快，便自碰南墙。殊不知没有死，头上还留了一块疤痕。解放军一位护士小姐用白毛巾替他包扎后，昔日威风十足的杜中将，竟像拨了毛的鸡，顿时威风扫地。但他仍然把臭架子摆起，处处表现出一副桀骜不驯的神态，即使华东野战军代理司令员粟裕找他谈话，他仍然怀着虎落平川的心理：要杀就杀，要剐就剐，何必多此一举。
共产党没有与他计较。
共产党的目光远着哩：杜聿明1904年11月28日生于陕西省米脂县一个地主家庭。毕业于黄埔军校第1期。参加过长城抗战，淞沪抗战，打败了日本满州派遣军西义一第8师团及骑兵第3旅团和在上海汇山码头登陆的日军。指挥收复了桂南战略要地昆仑关，歼来了日军坂垣征四郎所部号称“钢军”的第5师团第12旅团。太平洋战争爆发以后，战事扩大，南洋告急，他亲率中国远征军第1路入缅作战，历经同古、斯瓦河；平满纳等战役，均予敌以重创。杜聿明毕竟还是一个人物，瓦解国民党军队，他够得上是个合适的人选。
自知已被共产党列入战犯的杜聿明，见共军对他并未深怀恶意，也就逐渐打消了敌对的念头，开始与之合作。1959年9月17日，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刘少奇发布第一批战犯特赦令，宣布杜聿明等33名战犯确实已经改恶从善，予以释放。12月4日，最高人民法院正式释放杜聿明。从此，杜聿明结束了铁窗生活。1961年春，被人大常委会任命为全国政协文史专员，1964年被特邀为全国政协委员。1978年当选为全国人大代表和政协常务委员。在周恩来的精心安排下，杜聿明的夫人曹秀清从美国回到了他的身边。以后，他的女婿杨振宁和女儿杜致礼夫妇，也常用回国访问或讲学的机会看望他。1981年5月初，杜聿明在弥留之际，写了一段意味深长的遗嘱：“因对我国历史发展缺乏正确认识，乃致事与愿违，负疚万分！”不久在北京逝世，终年77岁。
7
李霸犹如丧家之犬，带着红粉知己夺路而逃，逃着逃着就迷失了方向……
国民党第13兵团司令官李弥和副司令官李霸从杜聿明的掩蔽部出来，逃跑两个字便开始在他们脑袋里打转。
李弥听说邱清泉有从永城经萧县逃跑的意思，心里想，虽然这条路路况较好，但容易暴露企图。再说，那姓邱的狂妄自大，不合群，跟他在一起不仅缠着腿走不动，而且说不定还要受他的窝囊气。我炳仁可不愿意同尿不到一壶的人在一起凑合。
他认为，沿铁路以南的公路走过大石桥，先逃到薛家湖休息一下，然后恢复联络，比较稳妥。这样既可统一掌握兵团各部行动，收容萧县的掩护部队，又可避开萧永公路直插涡阳，不会引起共军太大的注意。对就这样，让邱清泉的2兵团去牵制共军，我的13兵团就可放心大胆的跑。
李弥确定逃跑路线后，副司令官李霸有脸上也就开始有了一点狡黠的笑容。刚才还摇摇欲坠的宝座，仿佛又稳稳地垫在了他淫欲过度已逐渐干瘪的屁股下面。金钱、权力以及一个高级军官应该得到的一切，又牢牢地握在了他的手上。常言说，富贵思淫。此时，他自然又想起了那位丰盈的女人。这次南逃，闲杂人员尽量甩掉，但她却无论如何要带上，并派一个班，不，派两个班好好保护她，千万不能让共军的子弹擦着她的细皮嫩肉。想起与她在一起泡着的滋味，心里就发痒。难怪唐明皇李隆基一见杨玉环，就不顾父媳脸面，想方设法把她弄到手呢！对男人来说，美人实在太重要，太不可少了！
李弥和李霸返回兵团部，匆匆进行了逃跑部署，但天不佑他们，还未等李霸和红粉知己跑出掩体，共军已全线发起攻击，将战线推到了13兵团的核心阵地。
李霸带着红粉知己像兔子似的只顾逃命，跑着跑着就迷了路。后来枪声稀少了，他才取出指北针确定方向，决定先到周藩的第3师避一避，免得在混乱中遭打死。然而，他的红粉知己恰在这时被冷枪击中了，李霸把她搀扶到一块土堆前躺下，只见她面色苍白，鲜血从她双乳之间渗透出来，把李霸的手指都染红了。
女人紧紧抓住李霸的手，喃喃地说：“霸，我不想死，我还想活。”李霸当然希望自己的红粉知己能好端端地活着，尤其是在这逃亡中能有她陪着，就像李隆基带着杨玉环逃出京城，直奔西蜀一样，只要有美人在身边，做个落魄君王也很惬意呀！但是，她的心脏很快就停止跳动了。只是手还紧紧握住李霸的手不放。
李霸把手抽回来，蓦然之间，鼻子里一股酸气直往外冲，他想控制也控制不住。他，流泪了。也许是出于本能、出于真情，也许是为自己艳福太短感到心酸。
李霸叫随从扒土将她简单掩埋后，像结发夫妻般地在她“坟”前深鞠一躬，并暗暗表示，如果将来有机会，一定为她修一个有模有样的陵墓。
如果她在地下有灵，多少还是能得到一点安慰：难得李霸一片真情。
但是，不知是李霸作孽太多，还是战斗太激烈，没等李霸逃出解放军的包围圈，他就被流弹击中，一命呜呼了。
李弥和随从则摸到了周藩的3师师部。当时天已漆黑，周藩见顶头上司突然降临，喜出望外地说：“我们老等司令官的消息，等到200师接到通知已经开始突围了，军长才判断司令走了。现在司令来得正好。”
李弥刚刚失去副司令官，心情很不愉快，不想与周藩客套，急忙问道：“周师长，现在你们怎么行动？”
周藩面有难色地说，“四面都是共军，无法突围，我已命令兄弟们坚守阵地，等待援军。”
李弥询问了几个阵地的情况，听说9；才的周楼阵地比较坚固，便决定到周楼躲避。
李弥走出3师师部张庙堂。夜已经很深了，但夜却一点不宁静。天空在开始飘雪花，冰凉的雪花掉在脸上，就像遭到唾弃一般冷飕飕的，很不舒服。李弥一边走一边擦去脸上的雪花。他这时才发现夜幕下到处都是晃动的人影，特别是公路上更是挤满了残兵败将。你挤我，我挤你，挤得水泄不通。
李弥一行人费了很大的劲，终于到了周楼阵地。李弥为了收买人心，令副官郑兢保拿出一叠金圆券分发给大家，并打气说，“蒋总统正与共产党进行和平谈判，快有结果了，只要兄弟们能坚持几天，形势就会好转。”
周藩诉苦说：“没有吃没有喝的，要坚持下去谈何容易哟！”
“是呀，等南京和谈成功，我们都成为饿死鬼了！”9团团长甫青云愁眉苦脸地附和。
李弥安慰说：“兄弟们不要泄气，和谈很快就会成功。”他嘴上这样说，心里也在发愁：但愿能顺利试过今天晚上。他实在太疲倦了。说着说着就伏在桌上闭上了眼睛。李弥睡得太香了，一会就开始打起了呼噜。
周藩虽然是武夫出身，但心却很细，而且对上司一贯尊崇。为了李弥的安全，他不顾个人的劳累，又急忙命令第7团团长高树楷调来1个营加强对周楼的防卫，要求大家要牢牢守住阵地。
天亮了，惺忪的阳光穿过朦朦雾霭，唤醒了大地。李弥还在酣睡，解放军休息了一个晚上，消除了疲劳，又开始发起进攻。
猛烈的炮火宛若大海怒潮般在空中咆哮，仿佛要把周楼阵地翻个脚底朝天。炮兵营杨营长被炸掉了一只手，9团来增援的王德有奎荣升的一条腿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阵地上到处是尸首，在周楼藏身的官兵大多数都逃走了。
李弥早就被隆隆的炮声炸醒了，但他还真有点大将风度，竟然临危不惊，扔然闭上装睡。
周藩知道李弥的底细，也狡诈、胆怯、多疑。除非共军打到面前，躺在掩蔽部里不动，那是最安全的办法。
周藩顾不了那么多了，急忙摇醒李弥，将解放军发起猛烈攻击的情况和阵地伤亡情况一口气向他报告，请示怎么办。
李弥眼都不睁，反问一句：“你们都当过参谋长，还想不出办法吗？”
周藩已经被解放军的炮火打懵了，他确实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
郑兢保悄悄提醒他说：“司令的意思是想法脱身走掉。”
周藩恍然大悟：“司令是想让我们去投降，给个机会，让他混出去？”
郑兢保点头称是。
周藩略加思索，认为再打下去，必然死路一条。部下救长官、责无旁贷，只有走这条路了。他再次叫“醒”李弥，心情沉重地说：“司令，我想派人给共军送个条子去，你看可不可以？”
李弥突然下床说：“可以，但要向他们提出条件。第一，要保证我们全体官兵的安全；第二，无论官兵，凡是不愿继续干的不强留，允许回家；第三，对伤员必须护送医院治疗，重伤都应先派车速送后方治疗。”最后，他若有所思地说：“条子落款写周楼守备部队长。”
周藩按照李弥的要求，立即派人将条子送给了解放军。
解放军第9纵队第27师政治部接到投降书后，命令被俘的第9军第166师师长肖超伍给周藩写了一封劝降信。肖超伍说他们受到了解放军很好的宽待，提醒周藩如不投降就要全部被消灭。
周藩接到肖超伍的信，自知解放军已知道他在这里，担心投降后并不会像肖超伍说的那样乐观，对投降又迟疑起来。
李弥一心想让周藩做自己的替死鬼，在一旁劝说：“周师长，既然你已经暴露了，那你就去吧，我若能逃出去，我一定好好照顾你的家属。”
周藩早就风闻李弥与李霸是一丘之貉，有掠人所爱的丑事，听他说照顾家属，反倒背心发凉，。他知道甫青云是李弥的小同乡，是李一手提拔的心腹，故意说：“我看最好让青云带着队伍去报到。”
甫青云一听，差点把尿都急出来了，连忙跪在地上恳求：“师长，我家上有70老母，下有哺乳幼儿，我不能去呀！”
周藩见甫青云活脱脱一副可怜虫的样子。突然想起了《圣经》上的一句话：“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他不再说了，头一昂，像奔赴刑场的勇士一样，径直向外走去，只听见李弥在后面连连哀求：“周师长，你千万不能告诉他们说我在这里呀！”
周藩带着国民党在徐蚌战场上的最后一批残兵败将，低着头向解放军阵地走去了。
炮声停止了，凄厉的枪声渐渐消失了，但雪花还在飘、飘……
转眼间，阵地上已积起了一层厚厚的雪，被炮弹制造的深坑浅窝已被埴平，横陈遍野的尸体也不复存在，江淮大地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有稀疏的炊烟在断断续续地述说着什么。
它究竟在说什么呢？谁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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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总统像一只斗败的雄鸡，低下他一向高傲的头颅，祈祷上帝赋予他重振山河的力量
地处东经118.7度，北纬32度的石头城南京，位于长江三角洲平原上端，江流环绕，地势险要，如虎踞龙蟠，为历代兵家和帝王所垂青。从公元212年孙权在南京清凉山为王，到公元557年陈霸先在这里称帝，先后就有吴、东晋、宋、齐、梁、陈6个朝代在此建都，被誉为六朝金粉之地。但说也奇怪，为么个雄关险隘，本应固若金汤，长治久安，可帝王们偏偏像走马灯似的坐不了多久的江山，就要改朝换代。有人说，秦皇帝羸政一日登骊山，突然发现东南方有一股龙气，他担心自己的江山坐不稳，急令人去查访。一位道人回来向他禀报，说石头城南京有一座紫金山，山势奇特，蜿蜒如龙，日光照映，紫金色四散，龙气即出于此。秦羸政一听大惊，问道人有何法泄它龙气，免生后患。道人答：石头城有一淮水，千回百转，就是不掉头东去，因此把龙气滋润得愈发饱满，如果凿水断垄为渎入江，即可断它龙气，保陛下江山永固。秦羸政闻言大喜，即令人照此去做。南京人不知道秦羸政肚子里卖的药，还以为这是暴君凿河引水，造福于民，感动得顶礼膜拜哩！
明成祖朱棣篡权有方，亦精于风水。他篡夺皇权后，本来已在南京修建了辉煌的宫阙，但无意间发现石头城貌似蟠龙，气势非凡，但细心观察，则龙脉已断，王气不存，不惜抛下宏伟的建筑，迁都北京。蒋介石崇拜孙中山，以孙先生的学生为荣。1929年6月1日孙的灵柩由北平迁葬南京后，蒋介石的立足之地便重点放在南京。北伐之后，南京便不知不觉成了国民政府的首都。
徐蚌会战的失败，傅作义北平失守，彻底打破了蒋介石3年前“5个月之内打垮共军”的美梦。
他感到懊悔，感到失望，倦怠和疑虑一夜之间布满了他苍老的脸颊。他冥冥中感到有一种东西在同他作怪，难道传说中的秦王凿淮河、金陵断龙所真的应验了吗？他开始将信将疑，但后来发生的一连串事情使他越发感到蹊跷：
1948年12月5日，中共宣布他为战争罪犯；
同日，白崇禧向他提出“和平解决”的主张，实际是逼他下台，抬高桂系地位；
12月31日，傅作义打开城门迎接共产党；
1949年1月1日，他发表声明，提出与中共和谈；
同时，新华社发表毛泽东《将革命进行到底》的新年献词，对他的提议置之不理；
1月8日，他请求美、英、法、苏调解与中共的战争，遭到四国拒绝；
1月10日，杜聿明被俘，徐蚌会战全军覆灭。
……
一幅幅惨不忍睹的画面从蒋介石眼前闪过。如今，毛泽东和他领导的共产党更是咄咄逼人，竟声称要打过长江，推翻蒋家王朝。他不信长江天堑挡不住那个湘西人的脚步，不信自己苦心经营的国民政府兴于斯，也就会败于斯。南京，你真的就是我蒋中正的“麦城”吗？
他说不信，又信；说信，又不信。他突然想起该查一下南京的史志，想从历史的长河中找回他破碎的梦，哪怕找一点慰藉也好。
然而，他又失望了。巍巍紫金山，原来与他蒋家竟不共戴天。汉代末年，秣陵尉蒋子文还算得上是个人物，竟然好端端地被人伤额而死。传说他由于死得冤枉，灵魂总是不散，后被仙人点化，经常骑白马执白扇在山上为民除暴，杀富济贫。孙权建石头城后，为避祖讳，改紫金山为蒋山，修了一座庙，将蒋子文的魂魄收留在此山。殊不知秦羸政断了蒋山的龙脉，蒋氏后裔在此不是郁郁而死，就是悄悄而亡。蒋介石看了这个传说，禁不住背脊发凉，暗叹直是天不佑蒋吗？
他感到凄惋，但很快又自我安慰：中国的是信者灵，不信者不灵。自己如今已皈依基督，应找上帝要答案。
中山陵附近的圣心教堂庄严肃穆，寂静无声，更加增添了宗教的神秘感。
蒋介石沿着基督教徒们早已踩光滑的石梯，虔诚地走进大殿。他双手交叉，垂下双睑，将滚圆的脑袋对着耶稣背过的十字架，默默地祈祷。
蒋介石本来对基督教一无所知，倒是与佛教有一段姻缘。当初，他追求陈洁如，陈的母亲一嫌蒋年龄太大，二不愿女儿嫁给一个有两房妻室的人做妾，坚决不同意。蒋听说陈母是个虔诚的佛教徒，便把自己打扮成佛祖的弟子，经常陪着陈母去寺庙敬奉香火。1921年9月7日，陈洁如的父亲因心脏病复发魂归西天，蒋介石帮助料理丧事，十分殷勤，博得了陈母的好感。蒋介石见时机成熟，便跪在佛像前发誓说“我发誓与洁如相亲相爱，白头到老。如有违背，佛祖将把我逐出山门，给我最严厉的惩罚！”从此，蒋介石骗得了陈洁如母女的信任，陈洁如不久便成了他的第三任太太。谁知蒋介石是个见异思迁的人，后来见到信奉基督的宋美龄又一见钟情。为了投其所好，还未等佛祖把他“逐出山门”，他已开始研究起《圣经》来了。
佛祖是由人用泥土或铜制成的，上帝也是人用铜或泥土制造的，他们当然不知道自己的信徒如此不可靠。但蒋介石心里清楚，不管他是跪在佛祖面前，还是低头站在耶稣的十字架前，或许高喊什么真理，什么主义，笼统归结起来的信仰，都仅仅是一种精神或纯粹是为了利用。
蒋介石低下高傲的头颅，谦恭地站在耶稣的面前，其目的就是求得上帝的支持，赋予他重振山河的力量。
但是，尽管他祈祷了半天，仍然没有得到上帝一句美丽的诺言，但是他抬起头的那一瞬间，反倒给了他点智的启迪：要获得巨大的成功，往往必须忍受巨大的痛苦。上帝的儿子耶稣都背着沉重的十字架在那里受着非人的折磨，我蒋中正又有什么不能忍受的呢？
当他走出教堂的时候，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容，不过那笑容隐藏得很深，很不易察觉。
9
“内战不出湾，外战不出川。”蒋介石感到孙中山的告诫与峨眉老人的赠言不谋而合，玄机深奥
1949年1月21日，南京国民政府总统府宽大的会议厅里，将星云集，高官满座，国民党中央常务委员会临时紧急扩大会议在一种沉闷的气氛中开始了。
国民党总裁蒋介石扫了一眼像霜打的庄稼一样，耷拉着脑袋、凄惋地坐在四周的同僚们，本来想慷慨陈词发一通开场白，也只得压低语调说道：
“诸位同志，我党自孙中山先生缔造以来，以三民主义旗帜的辉映下，凭全党同志的精诚团结，浴血搏斗，历尽艰难险阻，度过了诸多难关，获得了国民真诚的拥戴，取得了剿匪与抗日的巨大胜利。但是，自民国三十六年来，由于种种原因，建国事业受到挫折，三民主义陷于迟滞，戡乱剿匪不尽人意。中正毕生革命，只知为国效忠，为民服务，实现孙先生遗志，从而履行一革命者之神圣使命。为有助于国家的独立完整，有助于国民休养生息，有助于三民主义的发扬光大，我有意与共产党息兵言和，决定即日引退，让德邻来代行总统职权，与共产党进行和谈。”
蒋介石突然沉痛宣告“引退”下野，除少数亲信知道外，大多数人都感到太突然、太震惊了。
谷正纲、谷正鼎、张道藩还没有等蒋介石说完，就止不住失声痛哭。
张道藩霍地站起，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恳求说：“总裁不能引退！”
谷正纲连忙疾呼：“总裁应继续领导我们与共党作战到底！”
于是，顾祝同、何应钦、陈立夫、吴铁成、戴季陶、周至柔、桂永清、汤恩伯、吴鼎昌等宠臣亲信也声泪俱下，恳请蒋介石切不可引退。
蒋介石见挽留自己的都是被毛泽东宣布的战犯，他培养了多年的得意门生，多少得到了一点慰藉，但很快便被凄楚的感情淹没了。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东北失守，徐蚌失利，财政崩溃，党内腐朽，已经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急流勇退，把桂系推上前台，自己操纵于后，不失为权宜之计。他振作精神，摆摆手说，“我已作此决定，请不必挽留。党员的前途，就拜托德邻和诸位同志了！”
李宗仁本想说一番挽留的话，但想起自己去年5月他与蒋介石同时宣誓就任正、副总统以来，蒋结党营私、排斥异己，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许多重要会议不让他参加，凡重大决策不让他插手，使他如同聋子的耳朵一般，完全成了摆设。因此，他明知蒋介石这个时候下野，是将一艘早被打得百孔千疮的破船交给他，即使他使出浑身解数，也难于挽回沉沦的命运。但作为一个军事家，一个权欲熏心，每时每刻都盼着登上权力顶峰——总统高位的他来说，还是面带愁容心喜欢的。他有着一种侥幸的心理，只要老蒋把权力交给他，他就可改变方针，真正向共产党求和。虽然不谋长治久安，起码也可划江而治，得到一个暂时喘息的机会。想起这些，他也不作推辞，只是略表谦恭地说：“先生一走，恐怕德邻难以担此重任。”
蒋介石目不对人地说：“德邻老弟，你就不要推辞了！我决定5年之内不过问政治，你只管放开手脚去干，有困难我做你的后盾。”说着，给蒋经国使了一个眼色，蒋经国立即将一份拟好的文件递给父亲。蒋介石接过文件转递给坐在身旁的李宗仁：“我这里拟好了文告，你签个字即可就职视事。”
李宗仁没有伸手去接文告，脑子里被“后盾”两个字搞得不知所措：既然让我代行总统，你5年内不干涉政事，你还凭什么做后盾？既然你想做后盾，那你一定不会放权于我，那我李德邻岂不成了阿斗！
“德邻老弟，办完移交，我就离开南京回溪口去，一切都拜托你了。”蒋介石似乎看出了李宗仁的心里在想什么，把文告放到他面前，皮笑肉不笑地说。
李宗仁正在犹豫，听蒋介石说马上要离开南京回老家。心里一乐：“你走了，我就宰了你的爪牙，那时就由不得你了。”
李宗仁展开文告：
“中正自元旦发表文告倡导和平以来，全国同声响应，一致拥护。乃时逾兼旬，战争仍然未止，和平之目的不能达到。人民之涂炭，曷其有极。为冀感格共党，解救人民倒悬于万一，爱特依据中华民国宪法第49条，总统因帮不能视事时，由副总统代行其职权规定，于本月21日，由李副总统代行总统职权。务望全国军民暨各级政府，共矢精诚，同心一德油诩赞李代总统，一致协力，促成永久和平。中正比生从事国民革命，服膺三民主义，自15年广州北伐，以至完成统一，无时不以保卫民族，实现民主，匡济民生为职责，同时即认定必须确保和平，而后一切政治、经济之改进，始有巩固之基础。帮先后20余年，只有对日之战坚持到底，此外对内虽有时不得已而用兵，均不惜个人牺牲一切，忍让为国、往事斑斑，世所共见。假定共党果然同此觉悟，罢战言和，拯救人民于水火，保持国家之无气，使领土主权克臻完整，历史文化与社会秩序不摧残，人民生活与自由权力有保障，在此原则下以致和平之功，此固中正馨香祝祷以求者也。”
李宗仁看毕，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蒋介石缓缓离开座位，扫了一眼在场的同僚，仿佛卸掉了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头，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的心腹们不理解他的良苦用心，还沉浸在凄惋悲切的氛围之中，苦苦哀求他不要离去。蒋介石被心腹们的眼泪感动了，哽咽着说：“诸位同场不要悲痛，我并不是真心想要离开，撇开大家不管。共产党将锋芒对准我蒋中正，我暂时走开，由德邻来主持书面，形势很快就会好转的。到时，我们还会见面的。”
“先生什么时候动身，我们到机场去送行？”李宗仁一方面出于礼节，另一方面希望早点把“瘟神”送走，免得他再说些不利于自己就职的话。
蒋介石心里一怔：怎么，你已等不得了？当初黄维被围，杜聿明受困，我健生长健生短的请白崇禧出兵相救，你在幕后作梗，看我的笑话，以至弄得徐蚌会战一败涂地。现在你高兴了，你胜利了，想早点把我赶走？好，我这就走，咱们走着瞧。表面上，他还是克制住自己，装出一副和善的样子说：“大家公务都忙，就不必送行了。”
蒋介石与大家一一握手做别，走出会场，钻进轿车，直奔中山陵。一帮亲信急忙尾随而去，只留下李宗仁等少数几个人站在原地，大有人去楼空的感觉。
蒋介石在心腹们的簇拥下，沿着长长的花岗岩台阶，拾级而上。
蒋介石来到孙中山的雕像前，取下法兰绒礼帽，脱下白手套，深深三鞠躬，默然肃立。
“内战不出湾，外战不出川。”孙中山先生的告诫又在他耳边回响。当初孙先生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抗战期间，他逃到峨眉山，听说山中有位老人精通阴阳八卦，能预知未来，便去讨教，不料这位老人缄口如瓶，就是不说。后来见蒋介石不肯离去，且谦恭诚恳，才开口说道：“先生仪表非凡，富贵顶天，只是常遭暗算，还望谨言慎行。当前倭寇来犯，老朽送你四字‘胜不离川’；今后若再有灾难，切记‘败不离湾’。”如今抗战胜利3年不到，江山就易手他人。蒋介石抚今思昔，感到孙先生的告诫与峨眉老人的赠言不谋而合，玄机深奥，引退下野都是命中注定的。于是，他再向孙中山雕像行了一个大礼，抬头沉痛地望了一眼，怀着羞愧与耻辱的心情，转身走出寝殿。
蒋介石离开中山陵，令驾驶员驱车直奔明故宫机场。
蒋介石的空中行宫“美龄号”专机起飞了。
飞机越飞越高，蒋介石吩咐飞行员在空中绕行一周，他要再看一眼这座与自己荣辱相依数载的都市。
他低下头来，将脸贴近舷窗，极目寻找黄埔路总统官邸，他看见了那熟悉的围墙，还看见了那株像伞一样撑开的大榕树。只不过这些都变得是那样的渺小，小得如同儿童的玩具。对了，应该好好地瞧瞧紫金山，瞧瞧蒋子文的祠庙。但是，仿佛同门不忍看见他惨败逃遁的情景，祠庙被一片绿色覆盖了，巍巍紫金山也被笼罩在了云雾之中。
他合上窗帘，心里不由感到一阵惆怅。，一种强烈的失落感向他袭来，使他不由想起了南唐后主李煜。好像也是这个时候，只不过退转到974年，赵匡胤命曹彬攻打南唐，南唐后主李煜不敌，请求言和，划江而治。赵匡胤不许，李煜自知江山难保，抵制不住仰天长叹，写下悲怆的诗句：“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
蒋介石的双眼湿润了，急忙掏出手绢轻轻擦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