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三日假期,鹧鸪仔与白夜二人在入山堂里度过,哪儿都没去。他们昼夜分工,用一日时间,将第一排书架上所有的基础秘籍悉数抄录一遍,又在剩下的两日里静心研读操练。
当然,学习功法是由鹧鸪仔一人来做,白夜的眼界与心气同高,仍然看不上这些最最最基础的功法。
“《刀法二式》?《锤法三招》?《枪术入门》?这些东西还需要学!?”少年的态度可见一斑。
不过,不练功法,少年也没有闲着,他端坐在菩提树下,结起神庭印,整整修炼了两天两夜,一举助二人进入逢春大圆满,不可谓功劳不深。
现在,距离结出星火,他们只差临门一脚,年方十二,未来可期!
白夜睁开眼,这是假期的最后一天。
公布大测成绩的时候到了。
他对自己满怀信心,自草屋中走出,向览经阁快步而去。
时至晌午,烈日高悬在谷顶上空,辉光之下,入山堂大院逐渐热闹起来,走在路上,随处可见手拎行礼的学生,只三日假期,他们各个都被喂得油光满面,脸上挂着真挚的幸福笑容,那笑容洋溢自心底,一眼便知,做不得假。
都知道今日放榜,那些返家的学生,被家中长辈早早撵回来,也不奇怪。
览经阁前,览经阁管事还在写榜,但周围早已人声鼎沸。前来看榜的学生们将那一层小阁楼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若不是现场安排一众灰袍小生嘶声呐喊维持秩序,阁楼恐怕都得让学生们踏平。
被挡在人群外面,白夜皱皱眉,没有任何往里边挤的意思。
早看晚看,结果又不会有任何改变,这些人,俗。
一边这样想着,他一边拍了拍前边的同学,彬彬有礼道:“你块头大,挤进去替小爷看一眼成绩,赶紧!”
前边的同学下意识回头,见是“黑天”,将死之人,赶忙用力向前挤,以避而远之。
“熊孩儿,你就不能礼貌点?”鹧鸪仔也等着放榜,对少年这不可一世的态度颇为不满。
“小爷我已经够礼貌了,你有甚意见!?”
鹧鸪仔哭笑不得,唯有闭嘴。
适时,白夜的身后传来一个久违的声音。
“黑天!几日没见,你大测成绩如何?”那声音清脆悦耳,如黄莺歌唱,如银铃随风。
少年什么都顾不上,立即回头,只见,身后站着一花容月貌的年轻女子,穿一身木堂的绿袍,袍上不染凡尘,连汗渍都不见,飘飘然如仙女下凡。
“杜莺老师,您……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少年的脸上不自觉堆起痴笑。
“前天,没在学堂里见到你,我当你是放假回家了,”杜莺面上一莞尔,伸手摸摸白夜的头发,“参加大测了吗?发挥得怎么样?还不错吧?”
少年如沐春风,彻底沦陷在漂亮大姐姐的温柔乡里,什么都不答,就是一个劲儿盯着杜莺傻笑。
完了,完了,这熊孩子魂都没了……
鹧鸪仔狠狠拭去满头黑线,将少年丢回神庭,自己取而代之。
“你怎么不说话呀?盯着我看什么?”
刚回到现实的鹧鸪仔被问得猝不及防,硬着头皮编了个谎,“老师,这里太喧闹,我有些不舒服……”
“那我们换个地方聊?”
“不用不用,学生还等着看成绩呢。”鹧鸪仔摆手婉拒,“自我感觉还不错,大概能改评到良好吧?”
他没将话说满,以防受林彦希蒙骗,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合格生敢参加大测已属罕见,若果真能改评,那真是幸事一件!”杜莺又摸了摸面前男孩的头,“第一次当老师就能遇见你,真是荣幸!”
鹧鸪仔可不吃这一套,杜莺老师香水的味道还使他有些不适。但他没有言明,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羞涩模样,逐渐将话题转向另一事。
相比改评,这才是他目前最在乎的事情。
“老师,您这几天去哪里了?”
杜莺不假思考地回应:“家里人给我带来口信,说我家中老母病重,我一时心急,就向长老请假回家探病。事发突然,未来得及说明,明日我会向大家道歉。”
“啊,不对,现在就该向你道歉。”她立即补充道:“明日,你可就是良好评定的学生了。”
道歉与否,这不是鹧鸪仔所在乎的,他连忙追问杜莺:“您的母亲怎样,可安好!?”
见他神经绷得紧,杜莺始察觉有些不对劲,疑惑道:“家母只是染上风寒,遭村中行医误诊,所幸无恙。黑天,你告诉老师,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是不是我一离开,林家又找你麻烦了!?”
“没……只是……老师对我很好,我不想见老师为母亲的病而忧心。”
呕!
这番惺惺作态,当然不足以消除杜莺的疑心,她不依不饶:“告诉老师无妨,我深得木峰长老器重,应该可以请长老出面,替你撑腰。”
“学生真的无事……”鹧鸪仔确认事有蹊跷,实不想再将杜莺牵扯进来,“谢老师关心。”
疑心仍未定,杜莺欲继续询问,还好适逢此时,览经阁前传来管事的一声高喊:“夏季大测!放榜!”
霎时间,人群如潮水,自身前身后挤过,杜莺被迫与鹧鸪仔分开,只好作罢。
鹧鸪仔被人流携裹着涌向布告栏,在距离布告栏还隔着几层人流时,听到前方的一片哗然。
“第一果然是林彦希!”距离布告栏最近的人,竟然没有先找自己的名次。
“林家二少名扬天下,不是第一才奇怪!”
“领先第二名三十七分!?这成绩破纪录了吧!?”
其中也不乏揣摩到真相者,“听说一伙四人的战利品都给林彦希一个人交了……”
“那也是人家家大业大,你吃柠檬了吗!?”
“你为何骂人!?”
“我哪里有骂人?”
旁人为其作证,“兄台息怒,他只是口音重,并没有辱人之意。”
鹧鸪仔将周遭风吹草动尽收耳中,作为详知真相的人,这个结果并不让他意外。
但接下来,却传来一个令他大跌眼镜的声音。
“你们别光看林彦希,看看第二名啊,黑天!”
“黑天!?”听到这话,震惊得不止鹧鸪仔一人,“黑天入山时还是合格评定吧!?”
“听说连逢春境都没达到……”
“现在竟然是星火境八重!此等神速,若非天赋秉异,就是家底雄厚,怪不得敢和整个林家抗衡!”
“那不是废话,你没听说过吗?国师在背后给他撑腰。”
“坊间传言他是国师的私生子……”
随着成绩的公布,“黑天”的身份越传越邪乎,鹧鸪仔心道不妙,急忙要走,却被身边的学生围了起来。
如果说,之前他们还对鹧鸪仔与国师的关系有所怀疑,至此,这些怀疑就如这谷中的夜雾,曝于白日之下,烟消云散。
在这些学生的眼中,既然这“黑天”是个进步神速的天才,并且确实有国师作为后台,那么林家就不敢轻易动他分毫,与其结交百利而无一害,如果能借此攀上国师这棵大树,更将平步青云。
趋利避害,殚精竭虑向上爬,寻常人的世界就是这么简单。
鹧鸪仔向来是老好人,此时突然被众人围住,拉不下脸挤过,只好一个接着一个打哈哈,一通过场走遍,几乎连半个名字都没记住。
这时,不知有意无意,人群一角悠然响起一个声音。
“星火境八重……嗯,看来林家大公子的神庭,确实是黑公子所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