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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人与天斗

天空渐渐变暗,黑色的夜幕唤醒了山林中的魑魅魍魉。迷雾山脉原本在白天就不安宁,到了晚上,哼,人类就是弟弟,赶紧往后稍稍。

密林之下,叛逆者在蠢蠢欲动,它带着一个早已死透的人类,爬进了它那阴暗的巢穴,准备大快朵颐。

一口接着一口,狼吞虎咽。虽然人肉并不好吃,但是那也是肉,蚂蚁再小也是肉,何况这还是一个人呢。

叛逆者吃饱了,虽然它比同类要聪明不少,但是它的力量却无出彩之处,白天争食过于危险,为了生存,他只能躲在阴暗潮湿的地穴里,过着昼伏夜出的悲惨生活。

在迷雾山脉,能靠自己活下来的东西,都足够危险。

叛逆者在它的地穴里积累着对同类的仇恨,积累着对这片暗无天日的世界的愤怒。它越来越疯狂,疯狂到尝试突破自己的极限。

它要更强,强到可以暴虐四方,强到可以统御万物。

尖利无比的口牙撬开了了人类的头骨,叛逆者吮吸着死人的脑组织。终于,叛逆者吃饱了,他接着一个猛子钻进了地穴的最深处,在梦里做着自己的帝王。

它不知道,命运给了它美梦成真的机会。

*******

野兽系法师死亡后第五天。

白山在极短的时间里便确立了整个防御方案,光看起来像是一个老道成熟的大将,但实际他当上刽子手军团的军团长也不过是去年的事,在那之前,他只是一名“黑塔宗师”。

刽子手军团长年累月与魔物斗争,开发出了相当多的专业化培训部门,而“黑塔”就是其中之一,该部门负责培养出可以胜任高强度复杂地形近战的士兵,“黑塔宗师”则是他们中的佼佼者。每一个黑塔宗师占据着一栋黑塔,每一栋黑塔的内部结构都不一样,受训者必须在黑塔里打败黑塔宗师并存活才算合格。

很少有人能够把所有宗师都挑战一遍。在一个陌生的狭窄空间和一个战斗大师近距离搏杀,碰上某些心狠手辣的宗师甚至还会有生命危险。因此绝大多数人都只挑战一个黑塔,通过逐步摸清套路来对付宗师。

而白山就是那个例外,他把所有黑塔宗师都打败了,创造了军团的一个历史记录。没人知道他是如何打败那些人的,黑塔宗师也对此三缄其口,但是此后,在奉行力量至上的沃尔夫冈刽子手军团里,白山无疑是那个力量塔顶端上的人。

五天时间里,白山立刻组织了巡逻队对省内各条公路进行巡逻以防魔物伤害平民,同时敦促常备军修筑防御工事以抵挡野兽,最后安排精英小队前往山脉进行围猎。

除了直接措施,白山还划分了各军官的控制范围,以交通干线为分界线,各大村镇等人口聚居区为中心,确保每个执行这次任务的军官都能有效行动,尽量避免同僚相互倾轧。为了有效发现魔物,目光锐利的侦察兵也部署到了相应位置,一旦发现就立刻标记。

五天时间里,白山只允许围猎小队进行有限的捕猎,命令他们侦查为主,猎杀为辅。等民兵完成疏散工作,白山才会考虑进行大规模的魔物清剿。

从克棱斯摩到军团各部,从将军到士兵,所有人都动了起来,紧张有序的推进自己的任务。相比之下,白山反而清闲了。

所有参谋长都已经下去了,各分团长也回去指挥自己的队伍,诺大的指挥营帐只剩下白山军团长和总参谋长林琴。

名字起得倒是好听,林琴作为军团里为数不多的女刽子手,身手毫不逊色于军团里的其他人,不仅如此,林琴勇猛有余,并且智谋超群,是白山最器重的心腹。

这人一旦被重视,就容易飘。林琴坐在长条桌的左方,正好也是白山的左手边,两条腿一上一下就架在桌上。椅子的前面两根木腿脱离地面,林琴嘴里还叼根烟,堪称潇洒至极。

在沃尔夫冈,这样的女人到处都是,活的和男人一样洒脱,让其他地方被迫做小女人的女性嫉妒不已——相应的,其他地方的男人觉得沃尔夫冈的男人太过窝囊所以经常嘲笑他们,不过沃尔夫冈人普遍杀心较重,懂事的都会看着办。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啊。”林琴吸了一口烟后缓缓吐出,看都不看一眼白山。

“给你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白山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感情,只是拔刀的摩擦声格外响亮。

“前方士兵累得要死,而我们的指挥官在这里和女人独处一室,实在是说不过去吧?”

“我不介意把你挂在旗杆上。”白山军团长的眼神“和善”了起来。

“那你就失去了全世界最聪明的头脑。”林琴敲了敲烟灰,“说真的,沃尔夫冈长期都没有发展过防空力量,如果飞行怪物下山袭人,你拿什么反制它们?”

没错,飞行怪物移动迅速,而沃尔夫冈缺少可以控制它们行动的武器,如果是在丛林之中还可以利用地形地貌,但是除去迷雾山脉,整个沃尔夫冈省全境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哪怕放走一只飞行怪物,造成的破坏也是帝国难以接受的。

“我的好参谋长,这么短时间里能构建起一道沿着山脉的防线已经很不容易,我已经没有人手了。”

实际上,迷雾山脉绵延近千里,五天时间里构建的防线也完全没有成型,如果不是精英刽子手们在山里打骚扰,使得群居性兽群无法发动大规模进攻,靠常备军维持的可怜战线根本无法挡住兽群。

当然了,只要时间足够,常备军也可以依托防御工事来击败魔物,只要时间足够。

林琴作为军团里的女强人,实际年龄已经四十多了,外貌却保持着年轻时候的样子。受魔法影响,军团士兵普遍长寿抗衰老,即便他们不是魔法师。

女强人林琴喜欢这样的讲话方式——看到手握权力的男人被自己说得没脾气,内心有一种酒一般的醉意,“你也许没有人手,但是克棱斯摩藏龙卧虎,而且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听起来手段相当原始。”白山说道。

“这一方法百试不爽。所有人都爱打仗,只要价钱合适。”林琴吸完了手里的烟,紧接着又从烟盒里掏出一根点燃,“听说了吗?城里头有一队护航者杀了一只巨魔,而他们全都是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白山不以为然,“现在的孩子都早熟,我们小时候连鸡都不敢杀。”

结果你长大了甚至敢杀人,手段还极其残忍。林琴在心里嘲讽。

“但这没用,不久前他们就散伙了,听说他们队里还有一个吸血鬼,兴许可以一用。”

“我说的不是他,我说的是那个领队。”林琴说,“论战力,刽子手军团的小伙子都不是善茬,一个吸血鬼又有多大作用?还容易引起民众恐慌,不妥。那个领队,他是个血魔法师。”

“血魔法师不是死光了吗?”白山惊讶地问道。

“不要听信谣言,他们只是数量稀少而已。”林琴回答,“血魔法师几乎都是近战能手,何况这小子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两把格里西大师的符文剑,其中一把貌似专为血魔法打造。只要稍加培训,这个小家伙就能独挡一面。”

“小……家伙?”

“我不是很喜欢'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这个称呼。”林琴白了白山一眼,“我年轻时有一个男朋友是血魔法师,我亲眼见过血魔法的力量,那恐怖的魔力,回想起来毛骨悚然。”

“所以你把他甩了?”白山开始皮了。

“不,他死了,他在政治上支持莫尔斯皇帝,然后被罗斯柴尔德的人暗杀了。”

出于不失尴尬的礼貌,白山说了一声抱歉,但是林琴一点反应也没有,她转而说道:“除了这个血魔法师,呆在克棱斯摩的护航者还有很多,我们可以把他们也动员起来,并且最关键的是,他们死了也不用心疼。”

白山略加思索,最后同意了林琴的建议。

******

野兽系法师死亡第十天

山脉不断传来魔物的嚎叫。终于在这一天,有魔物冲下山来。

在临时修建的塔楼上,侦察兵发射一支鸣镝,所有人都进入了战斗岗位。

这些守在阵线上的普通士兵手拿火枪和弓箭,搭配上长戟兵组成的明晃晃的矛墙,短时间内完成集合,面朝魔物,严阵以待。

除了普通的远程和近战,守军还有一定数量的重型射手和掷弹手。这些重型射手配有经过改造的捕鲸枪。捕鲸枪原本是捕鲸船的标配,被沃尔夫冈的能工巧匠悉心改造,成为可以用火药驱动的重型狙击枪,五十米距离内击中非死即残,是非常有效的反大型武器。

掷弹手拿的都是手榴弹,但实际上他们还负责埋地雷,他们的定位要求只是对付一些数量较大的小型魔物,所以破片手榴弹一样可以作为待机发的地雷使用。

第一波冲上来的魔物是剥皮鬼,他们数量庞大,长相丑陋,挥舞着利爪冲向人类军队。虽是人形生物却长的一副鬼样,心理素质不过关的人看见这一堆怪物下山极有可能被吓得背过气去,好在职业军人都是练过的。

已进入有效射击距离,弓箭和火枪立刻开始倾泄火力,重型射手从兽群中不慌不忙地挑大个头打,路上的地雷还连串爆响。剥皮鬼们还没抓人,就在枪林弹雨中死伤过半。然而,违反常识的事情出现了,剥皮鬼们没有四散逃离,而是继续向人类的阵线冲锋。

抵进六十米距离,掷弹手们开始投弹,在一片爆炸声中,剥皮鬼无一生还。

一片血红色“杀戮地带”,标志着人类对抗魔物的第一次胜利,士兵们欢呼雀跃,士气大振。

然而战斗在第一线的军官们却兴奋不起来,他们敏锐的感受到,情况有一丝不对。

一小时过去了,并没有新的魔物冲下山来,但是军官们的疑虑并没有消散。

没有生物会无缘无故地发起死亡冲锋,这群剥皮鬼无疑太具有纪律性了。

平静地战场上,士官巴德正在擦拭着自己的捕鲸枪。随着时间走向正午,愈发炎热的天气让巴德自然而然地去拿水喝。

手指刚触碰到水壶,微微的一颤引起了巴德的注意,突然脑中像是过了一道闪电,打的巴德一个激灵。

他惊恐且极大声地朝整个后方喊道。

“地道!那群杂种在打地道!”

整个阵线的人都傻了,只有部分士兵和军官反应过来。直到一只巨大的地道坑虫从土里拔地而起。

巴德想都没想,一发巨大的捕鲸枪打过去,打的地道坑虫脑浆迸裂。然而,整个阵线后方的地面都开始破裂,地面出现了许多破碎的圆洞,圆洞里一只又一只镰刀犬冒了出来。

镰刀犬背上吊着两个镰刀状的武器,身形低矮有尾巴,外形就像狗一样,但是远比狗要危险得多,那两个镰刀可以轻易腰斩一个成年人类,全力一击甚至可以撕碎板甲,又是群居生物,极度危险。

突发事件让人类阵线大乱,后方的远程部队被迫移动射击,前方的近战部队还没意识到后方究竟出了什么事,不同位置的军官们也无法相互联合作战,这给了镰刀犬群屠杀的好机会。

好在,帝国军队从来不缺敢于牺牲的人。掷弹兵连的连长詹姆士直接背起一箱的手榴弹,大吼大叫地朝着坑洞扎堆的地方冲去,瞬间拉满了镰刀犬们的仇恨,绝大多数镰刀犬放弃追逐火枪手和弓箭手,转而向詹姆士袭去。

詹姆士顷刻间就被一堆镰刀犬压倒,锋利的镰刀下雨一般地刺在詹姆士的背上,把他的五脏六腑捅得稀烂;无数的镰刀犬争抢詹姆士身上的肉,一只又一只镰刀犬涌了上去,堆聚成了一座掠食者的小山。

詹姆士冲之前就把引信给点燃了。

轰的一声,小山炸裂了,无数镰刀犬的残肢飞上了天空,被镰刀犬挖松的地面经此一炸直接就塌陷了一到两米,巨大的冲击波掀翻了周围一圈的人,所有人的鼻腔里都灌满了血腥味。尘土飞扬,瞬间的爆炸之后,是漫长的沉默。

漫长的沉默伴随着漫长的耳鸣,士兵们一个个站起来,大多数人甚至没有意识到刚刚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巴德艰难的爬起来,直到被震飞时他也没松开手里的捕鲸枪,现在被这杆大枪砸的生疼。疼痛至之余,他发现有个士兵连滚带爬地往坑里走,巴德第一反应就是冲上去拦住他。

巴德从后面一把摁住那个愣头青,嘴里骂道。

“混账!你不要命啦?!”

然而那个所谓的愣头青,用双手拼命地翻土,拼命地大喊大叫,连体格健壮的巴德都有点摁不住他。

“你他妈冷静一点,这里还没有安全!”巴德继续说着。

愣头青丝毫不理会巴德的话,只是继续翻着土,不停地恸哭。

巴德尝试去听清楚这小子的话,终于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了。

这个愣头青,他一边翻着土,一边哭喊着“大哥”。

大哥啊!大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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