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弘七年八月二十九。
今日,该去瞧瞧钟粹宫隽常在了。
钟粹宫离崇华宫有些路程,以我的位分乘不得轿辇,午膳后出发,走至时已是午时一刻。
“不知姐姐前来,未曾远迎。”她笑得可人,一身青鱼宫装仿佛仙女。
钟粹宫云羡楼,月幔轻垂,竹影依依。真是仙人住所,非我撷星轩能比。
“不忘隽妹妹提携之恩,给隽妹妹送来两匹上好的水蓝缎子,妹妹若是喜欢便自己裁件衣裳穿,若是不喜,也可留着赏人用。”我笑言,吩咐红羽递上缎子。
隽常在命随身宫女收下缎子,又拉着我的手说:“姐姐可真说笑了,哪里有妹妹提携呢,若不是姐姐抚琴,妹妹定要出丑的。妹妹要谢谢姐姐的抚琴之恩呢,可巧姐姐就来串门子了。妹妹出身低微,恐日后要姐姐帮扶呢。”
如此来回数句,隽常在只说是无意知晓我会琴,并无他意。虽不信,但也作罢。
日近傍晚,隽常在留我晚膳,推辞离去。
隽常在妙人也。
启弘七年八月三十。
洗漱。用早膳。请安。用午膳。练琴。用晚膳。早歇。
启弘七年九月初一。
洗漱。用早膳。请安。用午膳。练琴。用晚膳。早歇。
启弘七年九月初二。
今日怡嫔娘娘搬入崇华宫主殿护月殿。宫中有了主位,我与杨贵人、李常在同去拜见。怡嫔娘娘刚出月子,身子元气尚未恢复,只寒暄几句便罢。见到了三皇子,肉嘟嘟的粉团,格外喜人。
晚上皇上来崇华宫看望儿子,传我一同用膳。
“朕倒不知你是个抚琴的好手。”他为我夹了一块鱼肉,话音轻描淡写。天子为我夹菜,这是极大的殊荣,虽然他也为怡嫔夹了,或许他只是今日见了儿子高兴。
大多数时候他都在听怡嫔讲三皇子的日常琐事,偶尔也说一两句。我在一旁安静的听着,并不插话。膳毕,便起身告退。
他自然是宿在怡嫔处。与我无关,早早熄了灯休息。
启弘七年九月初三。
洗漱。用早膳。请安。用午膳。练琴。用晚膳。
收到母亲的家书,翠巧已与齐钟定亲,家里退还了她的卖身契,又添了白银五十两给她傍身,是家里的老管家亲自护送她回家的,不必挂心。
回了母亲的信,告知一切都好。
今夜歇得晚了些。
启弘七年九月初四。
正准备用午膳时,御前的公公传旨皇上要来。
不明所以,也来不及更衣梳妆,换却膳食。
只好硬着头皮接驾。
“朕只是来听琴。”他扶我起身,面上无甚表情,却不怒自威。
我便吩咐红羽取琴来,他却忽言:“你在用膳?那先不急,用完再说。”
只好添一副碗筷。
他说了不少话,我竟不知当今圣上是个话痨。
那一刻仿佛他不是帝王,仅是休沐归家的夫君,同自己的妻子叙着家常。
“你叫朕心宽,好似能卸下担子。”他忽然说。
“臣妾之福。”我轻笑,给他盛了一小碗荷叶粥解腻。
膳毕,我抚琴,他倚在榻上听琴,不久便睡熟了。
轻声吩咐宫人放下纱幔,又点上安神香。
给他拿来一床薄被披上,便守在榻前看他。
帝王的容颜,天下多少人得以见到呢?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这张勉强称得上俊俏的脸上,写满疲惫。一个人扛着江山,是很累的吧。
他在这安睡至傍晚,醒来后就匆匆回上书房批折子了。
仿佛又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