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空气弥漫在金属废料与棚户之间，合金地板上坑坑洼洼，充斥着五彩斑斓的生活废液和废弃电解液，腐朽锈蚀的金属碎片散布在各个角落，反射不出一丝光泽。
易大师推开人造纤维舢板，进入了破絮般的防弹材料碎片遮挡的一整个世界。
“这里比我想象的要恶劣。”
易大师的主视界显示，这里的核辐射水平很高，这种旧时代的粗暴核利用模式应该早就被淘汰了。
【在这里长期居住的人寿命不超过2年，伴有形体畸变和有机质解构的风险。所以为了延长寿命，这里成为了都市赛博格化程度最高的区域。】
羊肠小道间挤满了人，有的人包的严严实实，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有的人只剩下一个脑袋，把它放在自律机器上防辐射的透明屏障里。
“这样子的他们也能算是人吗？”易大师看着这些人感觉很复杂。
【就生物学上来说，他们已经不能算作‘人’了；但就人类学来说，他们依旧保有一部分‘人’的定义。】
“‘人’的定义？”
【‘能够使用语言、具有复杂的社会组织与科技发展的生物，尤其是他们能够建立团体与机构来达到互相支持与协助的目的’，这种特质，你我都应该部分具备。】
“你和我........”易大师有些混乱。
【所以大众视角中，人是由官方定义的。】
【他们没有官方认定的属于‘人’的身份，没有ID，没有证书，所以他们不是人。】
“这......和我想象的回答不一样.....”易大师对这样的答案感到了荒唐和悲哀。
【我也不喜欢这样的答案。】
易大师看了看前面错综复杂的小径，棚户与棚户之间重重叠叠的门扉，拥挤不堪的街区之间穿行的人流，耸了耸肩。
“看来这种问题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的生活呢。那么，自检整修工具在哪里买呢？”
【留意附近私人医生的个人终端编号广告，请往‘废堆’深处继续探索，我会协助捕捉相关信息。】
“唉，那小子的武器真是厉害，没有击中我也可以造成这样的损伤。”易大师摇头晃脑的往里面走去，手臂不时冒出一些电流。
【投影仪和数据接口很重要，应尽早在委托开始前修理完成。或许您应该听从我的建议，前往整备中心修理。】
“奥尼尔不是说少去打扰他吗？我们也只是需要恢复一下内置自检修理装置而已，多了这样一个外置插件就不怕现在这种情况了吧。”易大师真是一点便宜都不想占。
【如你所愿，我发现了一个医生的联络号，要拨号咨询吗？】
“这么快？那正好，赶快买完工具就离开。”
【正在联络......第一次未连接.....第二次未连接.......第三次未连接，疑似ID失效或终端损毁。看来这里的医生也不是什么安全的职业。】
“是死掉了吗，或许问人会比一个一个广告打过去更有效。”易大师放弃了寻找小广告，搜寻着附近可以询问的人。
他看见了一个在一旁拿着货箱贩卖的年轻人，走上前去询问。
“你好，可以打扰一下吗？”
年轻人瞪着一双死鱼眼，上下打量着易大师，露出了不屑的表情：“上层丢下来的垃圾？这是处理器瓦特了？”
“我的处理器十分完好，现在只是想询问一些问题。”易大师并没有计较一些口头上的东西。
年轻人别了一下嘴，朝一旁吐了口唾沫，不情愿道：“说吧，我不保证能答得上。”
易大师也不啰嗦，问到：“我希望买到一套自检整修工具，最近那里有私人医生呢？”
“哈？”年轻人掏了掏耳朵，“我没听错吧，你想买那群狗皮膏药的铁饭碗？哈哈哈哈！！！”他笑的前俯后仰。
“有什么不对的吗？他们有了钱以后还能再买一套吧。”易大师不解。
“果然是上层来的，这处理器回路还是跟我们完全不同。”年轻人被易大师给整乐了，“算了，你给我转些点数，我就当把情报卖给你了。”
易大师觉得这个年轻人跑不出他的视线，很干脆的转给他一百点。
年轻人听到叮咚的转账提示，告诉了易大师医生位置，语气都缓和不少：“往东直走，很快你会看到一个有大大的招牌的私人医院。”
“好的，感谢你的帮助。”易大师向医院方向走去。
年轻人看着自己的破旧的终端抱怨道：“切，才这么一点，还是从上层来的，活该去那个医院被坑。”没有愧疚，在看到易大师走远后马上离开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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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光临实惠医院。有什么需要的吗？”医院里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快速的跑到易大师面前。
易大师有些感动，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突然碰见了莫名其妙对你好的人。
“那个，请问这里有自检整修工具卖吗？”
那老头一听，眼睛都亮了，是个新人，还是个傻的！
“当然当然，私人医院怎么会没有整修工具呢？你跟我来看一看。”
老头拉着易大师就往屋里钻，说是有好康的设备。
易大师也糊里糊涂，这医院服务态度真好，就是人有点少。
穿过一间普通聚酯纤维搭成的消毒间，他们来到了一个机修间与手术间混搭的工作室，几块帷幕围住了手术台，上方的无影灯有些生锈，机修钻头的探臂甚至锈断了口，前面的消毒间似乎是多此一举。
老头从角落头里搬出了一个箱子，从里面一股脑的倒出一些小工具，推到易大师面前，笑眯眯的说到：“这里就是那些整修工具了，您看看有哪些是要的，看你也不像很阔绰，我打个折便宜一点卖给你。”
易大师道了声谢，开始低头挑工具。
有许多杂七杂八重复的工具掺杂在一起，有些甚至不是整修工具，很难组成一整套完整的工具组。
而就算可以组成工具组，其中的一些工具也只是勉强能用，锈蚀腐朽程度都不低。
易大师摇摇头，对老头说：“还有更完备一些的工具吗？价格不是问题。”
老头本来看易大师挑三拣四的，心里都觉得这生意不好做，决定在别的方面看看怎么把他留住。
没想到易大师主动提出要看更好的，这就不用他费心了，马上屁颠屁颠的搬出一个更新一些的箱子，献宝似的打开给易大师看。
“这可是我吃饭的家伙了，但是目前还没怎么用上，所以还算八九成新，你要是有急用的话我倒是能先卖给你，只是这价格方面嘛........”
“你先说说看。”
“五万！”老头张开一只手在易大师眼前晃悠，嘴角咧的老大。
【比官方定价溢出2000%，看来这个人有把你留住的手段，准备强买强卖。】
“你曾经说过这里是无法之地。”
【没错。】
易大师点了点头，对老头说：“感谢你的好意，但这个价格我有些无法接受，我还是到别处再找找吧。”
“不用了吧，在这里就能买到何必去别的地方呢？”老头的声音变得阴恻恻的。
随着一声巨响，原来消毒间的通道已经被锈迹斑斑的金属墙挡住，工作间各个角落都伸出许多奇形怪状的枪械武器，团团围住易大师。
“到了别人的地盘就要乖乖听话，小年轻。刚才老老实实的把那堆破烂给买了不就皆大欢喜了吗？五万的工具，说实话我都有点想卖了，唉，真可惜。”
“这些整备工具你们不会出手的吗？”易大师问。
“谁知道下一个把我挤到垃圾场的是不是你？医生这个身份虽然都是自己定的，但主要还是看这个‘饭碗’你有没有，赚的不多但却有资格脱离垃圾堆成为人啊！”老头的语气变得狂热，“你们这些上层来的狗东西怎么会了解我们这样的愿望呢！”
老头越说越激动，甚至周围的武器也在颤动。
“看来这种事情不只是困扰着我们嘛。”易大师低头想着。
“好了，该说的也都说了，怎么样？是不是留下些什么东西来买一买这些工具呢？”老头指了指那堆破烂一样的整修工具，眼里盯着易大师浑身有没有些值得拆下来又不会让他拼命的东西。
“很抱歉，工具我要了，但东西就没有必要留了。”
“嗯？”老头一听这话，手里马上出现了一个按钮，就在他准备按下去的时候，冷冰冰的刀尖抵住了他的脊椎。
“有事好商量，好商量......”老头的额间布满汗珠。“东西你拿着，我会放你出去的。”
“那好，你把按钮丢开，跟我一起去拿工具。”
老头小心翼翼的丢开那个按钮，慢慢的跟着易大师一起移向工具箱。
“好，然后是把通道打开。”
老头说了一声打开，金属板应声移开。
“那么感谢你的慷慨，我也该.......”
“一起去死吧！！！”老头突然歇斯底里的大叫一声，眼中布满血丝。
随后工作间内四处发生爆破，温度瞬间升高，气体膨胀把周围的器械都向易大师方向挤压，明亮刺眼的光芒很快充斥了整个主视界。
易大师只够把工具箱往怀里藏一藏的时间，整所医院就完成了爆破，天花板被爆炸冲开，稍远的墙体坍塌，整个医院成了废墟。
废墟里，易大师用手把混凝土和钢板挪开，扒出了一条出去的路，身上的伪装部分涂层已经被冲开，只有表面一些焦黑遮挡了机体特征。
【工具箱防爆，你可以不用管它的。】
“为什么刚刚没有爆炸物预警？”
【能级太低无法对你造成损伤，现在我已经把默认预警数值调低了。】
“唉......”易大师拍了拍身上的灰，“一套工具而已，有必要那么拼命吗？”
【对下层私人医生的相关资料不足，无法分析其行为逻辑。比起这个，你更需要去垃圾堆补个妆。】
“嘛，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开玩笑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