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行封礼旨在正式宣布学子们的游学业已开始,大约是王室要做做样子罢了,七国儿郎且不说二月就在雄城集结,三月已经进入楚朝境地,即使从渔门城起,在楚国游历也有近两个月,哪里还需要行封准许游学。
前日大行封礼却连楚王都没见到,来主持大礼的只有太子及朝瑰公主,太子年幼,尚不及十三,朝瑰公主稍年长,昨日列席行礼,萧源又因为家中爵位稍低些,位置总已经排到大后面,总没看到少女样貌,只见到公主十七八岁模样,着一身暗红色金线礼服,头戴金冠,威严巍峨肃穆。宴会后回旅舍路上听到大家讨论,说是朝瑰公主仿若天仙,妆容虽然花些,但依旧挡不住脸蛋儿清秀。
学生们要在盛京城里桃台书院访学五十天,六日一休,最后一日礼毕既往东海郡国去。
这一日刚好是第一日轮休,尤、萧二人相约往城郊骑马。早早行至城郊碧水潭,却见马场外已经人满为患,问人才知,今日某宫廷亲贵要来跑马,碧水潭马场今日不对外开放,众人正往别的去处。
两人却要往别处再走走看看场面,却见一女子着男装,带一二随从往马场里去。
“姑娘,里头再行不通了。”尤二哥提醒道。
却见一女侍也是着男装,“多谢公子提醒!”仍要往里头去。
萧源心中奇怪,但觉着这女子应该是今日主人邀请的客人,想让她行个方便,让两人一起进去,“自然是来了,别的地方我们也不熟,今日在去别的地方怕是来不及了。”于是他上前问姑娘好。
“我家小姐是体面人家的千金,请公子自重,”没等主人开口,女侍抢先回了话,又转脸对主人说道,“姑娘早些走吧,外头人渐渐多了。”
那女主人仔细打量萧、尤二人,问道:“两位听着口音不像是盛京人,怎么我越看越觉得眼熟。”
萧源行将介绍起来,先是自报家门,后是说起尤二哥,又将二人如何来楚朝、如何来马场一顿云云,那姑娘一时想起,“我想起二位来着,是见过的,是在…”,女孩突然顿了,“二位既然是同来马场玩耍,不如和我一道进去吧。”
萧、尤二人一阵欢喜,就跟着姑娘后面进去。进了马场瞬时就开阔起来,门口已有士兵把守,马场内竟一个跑马的都没有,今日又是暖风呼啸,平野间一阵阵草香,空气清新没有一点儿杂质。
既是场里没有别人,三人就相邀赛马。碧水潭不愧是盛京第一跑马场,此时正是初夏草长莺飞时节,芳草长得齐整又健硕,没过马蹄,微风吹过草地,嘤嘤嗦嗦连绵起伏。这少女骑马也是英气十足,在这样广阔天地间,这姑娘一身宝蓝色锦缎圆领袍,散些碎发出来随风飘扬,胯下马儿在斥声中撒欢奔腾,映着少女比一般男儿还要倜傥洒脱。
绕场三圈,逐渐起了汗,又到了晌午,三人下马就餐,自让侍从饮马去了。
“敢问小姐贵姓?”尤二哥首先与少女攀谈。
少女竟低头笑了,却接过女侍递过的丝帕擦起汗来,脸上又微微泛了红晕,到这时也显得格外可爱,“小女姓李,”
“李是大楚国姓,刚刚进门时,有听说今日马场被一王亲贵胄包场,敢问小姐是哪位王爷家的千金?”
“想来公子们真不识得我,人家都唤我朝瑰公主。”
萧、尤二人一顿,正要行礼,却让公主叫住,“两位不必多礼,碧水潭是我三人放浪形骸之处,不要过分拘泥于世俗凡名,叫我觉得两位庸俗起来。”
“今日本不是我要来跑马,自然是东海郡国的王子来盛京请见宗主,知道我有跑马的爱好,邀请我来的,早上刚刚知道王子又被宣诏进宫,这事情已经散了。我偏偏又手痒起来,恰逢两位也是同样爱好,今天真是投缘。”公主见侍从又已将食物一样样摆弄好了,就邀请两人入座,“我才想起来原来是见过两位的,几天前,北朝学子大行封礼晚宴,独两位庄重又不失典雅,一身玄色外国服饰又是簪着白玉簪子,不像旁的人金的银的恶俗趣味,当时就觉着两位像是能交的朋友。”
两人虽然惊魂未定,能讨到公主这样称赞,越发满心的高兴,又想起李姑娘的亲切。萧源再定睛仔细看起来,朝瑰公主并没有怎样妆容,鹅蛋儿脸带着点骨感,透着一股英气,乌发浓鬓,高鼻大眼,朱唇不画而红,黛眉不描而黑,杏仁眼满满都是灵气,刚出了细汗,面颊上的红晕还没有褪去,更衬着皮肤细腻白皙,又见到公主这样平易近人,更是温文尔雅的,越发觉着公主有了普通少女般的青春甜美,仿佛和那日盛装打扮的威严公主不是一样人物。
朝瑰公主又掂起桌上一淡青色小团,“楚人爱自由,我更是如此,虽然受着官家束缚,但我即刻向往自然、自由,追逐天性,就像这青团,不雕饰、不烹饪,不添加繁琐香料,但有沁人心脾的甜美香气,两位尝尝。”
这南国甜点到底是甜到两个少年心里去了,也不知道是草野上入夏的风儿吹得人心情舒畅,还是这甜点丝丝嫩滑、入口柔润,少年有一种自内而外的放松,但心里却小鹿一般活脱,总想着骑着马再去原野上跑一跑,或是只是跑一跑就好,日头这样的暖,风儿这样的温和,只要是唱着小调在去原野上奔腾下,就没有烦恼、没有劳累了。
“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与公主来这马场,”三人又是去马场跑了两圈,牵着马儿在原上悠悠走着,尤二哥越发贴近少女,“我来楚地这么久,从未这样痛快舒心过,总觉着和公主投缘着呢!”
“若真有缘分,自然将来还会有机会再见到的,”公主笑笑,“不过宫里规矩多着呢,两位留楚都不过一月有余,将来再来跑马的机会恐怕少了。”
见日头渐盛,公主又像男子般深深作揖,转身上马,呼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