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有人来过,开门的一瞬间,就能感触到灰尘轻扬扬往人脸上扑腾,鼻腔里即刻灌满了干燥的气息。萧源下意识地捂住口鼻,正准备踏进去,却被白杨一把扯住。
白杨蹲下来,看看地面上灰尘的痕迹,轻轻掂量下。因为少有人踏足,地面上的积灰展现出层次分明的状态,最底下一层是最厚实的,应该是数月前治所刚刚设立时,就开始堆积的,那时的脚印已经不明显,只能大概摸索出一道道被踢踏出来的路径的痕迹;但渐渐的,又有一层脚印,绵软轻盈地踏在上面,间距又很大,只在方丈大小的屋内留下了几个不太明显的足印。而最上面一层,似乎还没有来得及开始积灰,留下的崭新的,清晰的脚印,这应该是最近才刚有人来过,这一层脚印不仅沉重,踏实,不同于前两层散乱在屋里的许多角落,它们径直朝着某一个方向走过去再折回来。
“这里这么多档案,也不知道从哪里找起。”萧源看着白杨站起身,示意他可以进去,却又泛起了难。
而白杨则顺着那一串最新的脚印,迅速就找到了户部官员的档案所在。而在简单的观察之后,他又发现,有一卷薄明显被刚刚取走。
“看来有人先我们一步拿走了陈白石的资料”,白杨甚至还没有开始检索,就已经料想到陈白石的资料一定不在这里。
萧源震惊于白杨的判断,虽然白杨简单地解释了他的思路,萧源仍然不太相信地搜索了一番,却什么也没有找到。
吏部存储的档案里记录了官员的身世、仕途经历以及附属门人的资料。在这份资料中,其实并不能直观地找到什么有力的证据,但仍有人早先一步取走了档案,说不定这份档案中真的有些很关键的信息。
“公子刚刚早点说陈白石嘛,早说我还能想起来,”那个管档案的文员收了白杨的散碎银子,忽然顿悟了一样,滔滔不绝念叨起来,“前一阵子他处刑、失踪的事情青城县哪一个人不知道,要不是他挑起来,也不至于现在城里流民这么多!呸!真是给我们添乱,死有余辜的!哪里是什么有能耐的,还不是仗着顺毅侯府的威名张扬,他自己原来也是顺毅侯府的门人,祖上也算积了一点荫德,靠着韦家的提拔才入了道。可这个人阴毒狠辣,我听说,他可真是杀人不眨眼的!”
萧源不耐烦念叨,又问起档案的事情,那文员也微微皱了眉头,但很快又摆出皮笑肉不笑的嘴脸,转脸和一脸亲和的白杨说起来,“你家少爷看着也是性子急的,我不正说着呢嘛!那个陈白石失踪了之后,大理寺的人立刻就查起来,隔天就来这儿提档案。虽说着档案吧,原本不应该被提走的,抄录一份我们再送过去。可那伙子人气势汹汹的,不仅有大理寺的几个衙役,还领着一个穿铠甲的武夫,我看着有点像哪家的门人,人高马大的,也拦不住,只好让他们把资料拿走了。”
“不过你们是怎么进去的?”文员反问了一句,“钥匙在我手上。”
“那把锁太锈,我只是拧了一下,跟没锁似的。”
文员也没再追究:“既然这样,回头我跟员外郎再要把新锁好了。”
萧源关于查询陈白石的资料的事情再次没有了想法,这让他想要继续顺着陈白石的信息,查询到有关邪教和他失踪的消息的思路,显得很难实现。他呆在桌前,看着窗外枯萎凋零的树木,叶片已经发黄,而叶柄也失去了坚挺饱满的活力,萎缩褶皱起来,当一阵风吹过,就飒飒地从树梢坠落,也没有夏日地那股轻盈。
陈白石是萧源来青城县来办的头一件事,除此之外他再想不到还有什么他能做的。吏部的散漫气息不能满足他心里的那股骄傲,但他什么也做不了,这是事实。
白杨见萧源闷闷不乐,问道:“少主就因为没看到那份档案就气馁?”
“也实在做不了什么……”
“少爷是想知道陈白石失踪的线索?”白杨看着萧源迷茫的神情,直到他在等着自己的建议,“陈白石败后的大人物既然知道你要来吏部,就不会放任一丝线索给你查证的,这应该是可以预料到的。如果这么轻松就能发现线索,那除非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不能查证这一整件事了吗?”萧源更是泄气,白杨说的处处在理,这也正说明他现下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事局以外观望。
白杨笑了笑,又四下望望,轻声说道:“如果少主想找到跟陈白石失踪或者邪教的线索,应该去最关键的地方找,比如陈白石的官署、码头或者芦篷瓦舍。不过以少主现在这样招眼的身份,去哪里都会被人一眼认出,随即被人抓住当作把柄,那就麻烦了。”
萧源来了劲头:“你不是会些功夫吗?你带我去陈白石的住处看看吧!我虽然不会武功,但身体也还算结实,翻墙爬院子什么的我还是可以的!”
白杨一惊,他和他手下的那些人都是从小就接受训练的,不说萧源的身体素质怎么样,从来也没有听说有主子亲自扒院墙的。白杨拒绝了萧源的要求,并以自己的任务就是保护萧源的安危为由,要求萧源不能再想这些危险的事情。
“诶,我还以为你是多有趣的一个人呢!”萧源又别过头看着窗外的秋色,“我以前在码头看你的时候,虽然也凶巴巴的,但至少看着还是挺风趣幽默的一个人,我还想把你当个朋友,可现在你真做了我贴身的人,反倒束手束脚的,没意思。”
这一番话说的白杨也诧异许多,看来保护萧源并不是他一开始想象的轻松的事,他之前听其他门人聊起家里的这位少主,都说他是个温柔老成的少年,可私下里看来,骨子里还是有一分躁动活泼。可从另一方面想想,他原想着萧父交付这个任务给他,必定是繁琐无趣的一份差事,原本他也没多大兴致,现在他倒突然有了想法。
“少主容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