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卡特罗
赤红色的沙尘被狂风席卷,铺天盖地。这是卡特罗星的日常之一:沙尘暴。强劲的风撕扯着旧日的废墟。这里曾经鸟语花香,绿树成荫,有许多居住者。但是这颗星球是一颗边界星球–它就位于两个政权的交界处。不出所料的,争抢主权的战争改变了一切:裂变弹头最终摧毁了一切,让这个世界变成了一片废墟。原住民死的死,逃的逃,极少一部分还留在这里的人逐渐组成了小型的聚落,做着一些不能见光的勾当。
在一处巨大的残骸集群中,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缓慢的走着。她用厚厚的衣服把自己全身裹得严严实实,连必须露出的眼部都用护目镜保护了起来。狂飙的沙尘在她身上盖了一层土,她身后的背包和一个小行李箱也不例外。
她顶着强风与沙尘,从一栋倒塌的高楼废墟上走过。两侧的残骸依稀可辨本来样貌,从中还能读出一丝旧日的美好。
“没多远了喵!穿过那片聚集地,就是范老师的住所了喵!”精心准备的织物地图––最原始而最稳定的定位工具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她打开地图仔细检查着位置是否准确。校验完成后,她又拿出一块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夜光表查看时间。表针散发着微光,刚好从覆盖其上的织物中透出一点,得以让她看清时间。
“天晚了喵!应该在前面那片聚集地住一晚的吧喵?看起来路程还有好远的喵!”收起夜光表,她自言自语道,“就这么定了喵!向着聚集地前进喵!”她又迈开了步子,向着刚刚借助地图确定下的方向走去。积满了沙尘的披风罩在她身上,远远看去,仿佛一块石头突兀的动了起来一样。
过了一会
拎着行李箱,她打量着这座聚集地。由各种材料–钢铁,木材,塑板或者玻璃搭建起来的,仅仅是为了抵挡恶劣的气候而建造的低矮房屋随意的拼凑在一起,组成了这一大片聚集地。偶尔有稍微高点的建筑物,也大都是依赖着原有的残垣断壁而建。她看到在窄窄的小巷–应该说是这里的街道上人头攒动,仿佛每一寸空间都被挤满。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现在恰好还没到时候。再晚一点,这里为数不多的,供给过路客的落脚点就会人满为患,那样她就得露宿了–而在这种天气下露宿,对于一些准备充分的当地人来说都很艰难,对于她来说更是致命的。
推开一扇像是接待过路客的地方的门,她看到几张桌子,旁边零零碎碎坐了几个人。左侧,有一个摆着一些瓶罐和被子的柜子,一个看起来有些年纪的男人正站在那里,把几种饮品混合在一起。饮品的颜色急剧变化着,气泡从液体里升腾的吱吱声她都能隐约听到。
“啊,不知道哪来的客人,新调的五味酒刚刚做好,要不要来两杯?”还是那有些年纪的男人发现了她,开口招呼道。
“啊,能住宿吗?”尽管招呼的很热情,但她觉得所谓“五味酒”可能已经不能归类到任何一种她认知中的酒饮里面了,所以她选择无视掉多余的话题,直奔主题。
“可以。听你的声音,是个年轻可爱,没有什么坏毛病的小姑娘啊,那可得小心点,这里坏人多!”男人听着她的声音,心里已经有所判断,把她拉到一边,低声又说:“再过一刻钟我这里就该开门接客了,到时候这里的客人干什么的都有。你要是不想惹上什么麻烦,或者被什么不干净的人盯上,就别轻易出来。你的房间就在二楼右边那个堆放杂物的小门后面。为了你着想,不给你安排什么好的地方了,你就凑合一下吧。我也不多要,半份口粮一晚。”
“好的喵!谢谢喵!”听了这些,她高兴的连连点头,“谢谢大叔喵!大叔真是好人喵!”
“去吧。另外,这里没什么规则,拳头大就有发言权。你可得小心点,没事的话不要久留。”大叔看着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楼,不禁扶额叹了口气,转身对着坐在一张桌子边的人说道:“咱们这个破地方已经多久没来过这么单纯的人了,老范?”
桌子旁的人转过身来,左手拿着一把叫不上名字的工具,右手里还端着一杯没喝完的五味酒。他身材肥胖,穿着一身宽松而严实的衣服,头发有点凌乱。
“刚才有点瞌睡,呵~~~欠~”被叫做老范的人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回应道,“照你说刚刚又来人了?我倒是在等一位学徒,就是不知道到没到。”
“能跟着你学,想必也是五大三粗的孔武后辈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叔打趣了老范一下,而老范笑了笑,没有说话。
突然,门又开了。
“梅林,今天我可是先来的,快给我倒上一杯五味酒,我迫不及待要尝尝刚调好的五味酒了!”一个脸上有着几条刀疤,满脸横肉的人挤了进来,大声嚷道。在他身后又熙熙攘攘挤进来好几人,本来就不大的酒馆瞬间人满。
“来了来了,别急啊。”梅林大叔笑着走去倒酒。而老范则依然坐在桌边,望着吵嚷的人群若有所思。
“诶!!!!!”一声悲鸣从小小的房间传出。她摇晃着通讯电台,从里面倒出了几乎与电台本身体积相同的沙土。她又打开电台的外壳,从里面取出一个已经被沙土包裹的元件,抛到一边。
“完蛋了喵呜X﹏X,元件受损了,电台不能用了……这我怎么联系师傅呜呜呜……”她看着因为失去一个元件而瘫痪的电台欲哭无泪。
“对了,我可以出去碰碰运气,万一有这个元件呢!”突然间,她想到了一个方法。“虽然说不推荐出去,但是顾不了那么多啦!”她想着,推开用一大块塑板简单做成的窗户,然后先把背包扔下去,自己再纵身一跃–
然后她以一个用四仰八叉都不足以形容的姿势重重地摔在地上,激起一大片尘土。她定了定神,一骨碌爬起来,简单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向着聚集地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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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值两份口粮。”回收站里,一个用着机械义眼的瘦削男人正清点着面前的废料。回收站外面,带着废料等待着回收兑换的人排成一条长龙。
回收站,卡特罗星球上许多聚集地都有的设施。战争留下了大片废墟,也留下了大批的可回收废料。于是,拾荒者应运而生。他们大多是没什么能力和学识的老弱或残疾者,依靠在废墟中收集可回收的废料度日。
站在一个不易察觉的拐角处,她端详着不远处的这一切。对于她来说,拾荒者,回收站,这些字眼只在一些供前往特殊地带办事的人阅读的书上出现过,而她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这些。现在,这一切就展现在她面前,赤裸而真实。
就在她津津有味的观赏这一切的时候,那条长龙又向前移动了几截。
“这些?只值半份口粮!”清点着面前的废料,瘦削男毫不掩饰脸上的鄙夷之色。
“我忙活了两天……才……才收集到这些……”说话的是一个骨瘦如柴的老人,他的语气很虚弱,“我的孩子,饿了好几天了,能不能……”
老人的话还没说完,瘦削男就不屑的打断了他:“这地方你还指望谁救济你?滚蛋!”他挥手打飞桌子上的口粮,老人急忙去捡,队伍里响起了一阵哄笑。
老人捡起压缩口粮,拍了拍上面的尘土,叹了口气,正准备回家,突然,一个人拦住了他。老人有些胆怯的看向面前的人,把口粮往怀里塞了塞。
“喵,给你吃的。”来人大方的伸出手,两根装满乳白色液体的玻璃管被塞到老人手里。“一支可以提供一个成年人一天所需的能量喵,应该足够了喵?”她看着老人,眼中充满关切。
老人愣住了,片刻之后,他猛的跪下,头就往地上碰,吓得她急忙把老人拉住,“别啊喵,举手之劳的说。”
“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好心人……”老人的语气有些哽咽。
“啊,那告诉我那里有电子元件卖喵?”她问道。
老人颤颤巍巍的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好哒多谢了喵~老人家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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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站了起来,快步走着。他只想赶快把这救命的食物带回家里,但就在他看到了家门的时候,一只手攥住了他的后颈。
“哟,交大运了老东西,今天居然带了营养合剂回来?”攥住老人的那人一脸痞气,几个面色凶狠的家伙跟在他身后。他一把抢过老人手里的营养合剂,端详了一下,然后拧开一支的盖子,一口灌了下去。
老人的眼神渐渐绝望......
“啧,这玩意可是高级货!”那人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身后的几个小弟也是直咽口水。“这玩意可不是咱们这地方能见到的,这是给那些有钱的科考队准备的。”那人看向老人,“说,谁给你的,他在哪,我就还你这一支营养合剂。”
老人嘴唇抖了抖。
“不说?我记得你孩子饿了好几天了吧?怎么,保一个外人周全,还是保自己孩子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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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了。她能看到自己过夜的地方的招牌了。但她却感觉这咫尺之遥胜似天涯。此刻,刚刚夺走老人营养合剂的几个人就站在她四周。
“啧,本来以为是不知道哪来的毛头小子,原来还是个大美妞!今天有福了哈哈哈……”为首的人猖狂的笑着。
她保持着沉默,眼睛透过护目镜看着那人。
“她怎么不动弹?被枪口吓的尿裤子了吧,哈哈哈哈哈!”一个持枪的混混说到,引来一阵大笑。
“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快点!”为首那人喝道。
她乖乖的蹲下,一只手打开背包,一只手掏出东西。
“营养合剂的喵……”她在瑟瑟发抖,引来几个混混又一阵笑声。
她一根一根往外掏,几个混混凑过来看着她的东西。
“卧槽,这么多营养合剂,转手出去那就是一笔大的!”“就是,享用完这个大美妞能去销金窝好好玩两天,嘿嘿……”
“磅!”突然,刺目的白光和轰鸣声遮蔽了他们的全部感官。
“是闪光弹![当地语言粗口]的,给我追!”那领头人第一个恢复过来,看到之前被他们嘲笑的家伙正向着一条小巷跑去,“那是个死胡同,她跑不掉!追!”
他们鱼贯而入,狭窄的巷道被挤得满满当当。
然后,他们就撞到了一根黑洞洞的霰弹枪管上。
被裹藏起来的柔嫩面庞上没有一丝犹豫,她扣动扳机,整个街区响彻霰弹开火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