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书信来看,却是吴二娘亲笔,字体绢秀,却透着果断杀伐。
信里说了因果,又说自有肥肥相助。
吴二娘有心了。
李药师把令牌和书信都收在了怀里,真诚的行了一礼,吴二娘今日的所为,这个人情可就比较大了。
虽然也不全是为了李药师,可是其果断豁达之风,当真奇女子也。
原来当年踏平墨家学宫山下小镇之人正是杨素,而山下小镇便是吴二娘的出生地,当年的那一场“浩劫”,他的父母族人无一幸免。
杨素无端的杀害众多人,只是为了掠走工匠,搜集铁料,一应不从者皆被格杀,更是纵火焚了小镇以消除证据。
有形的证据都被焚烧殆尽,可是无形的证据却长留在人心之中。
这些年吴二娘藏在长安城中,一方面是为墨家经营生意,筹措资金,一方面便是试图寻得机会刺杀杨素。
父母之仇,夺妻之恨,此为必报之仇也。
墨家学宫中养着许多的战争遗孤,又建在深山绝壁之间,实难为继,只好派了人手出来为众学子提供衣食。
这个领头的便是吴二娘。
可杨素府中高手如云,多年来虽频频行刺杀之事,可终不能得手。如今刚好遇到李药师与杨素的对赌,杨素府中虽仍存有高手,可必竟空虚许多。
李二娘便想趁此机会,再做行刺之事,成与不成,但凭本心,只看天意。
吴二娘对机会把握之准,行事之胆豪,不禁令李药师都为之钦慕。
而且原先只说是帮其扫清宵小,可谁知竟是连同吴二娘在内二十四刺客尽出,一边以肥肥为首扫荡城外的杨府家丁,一边以吴二娘为首偷袭杨素宅邸。
更有墨家游侠从中接应,李药师只觉得,自己虽为须眉男儿,倒不如这巾帼的吴二娘。
隐忍、见机、起事,毫不拖泥带水。
既如此,李药师这边的压力可就小了太多了。
肥肥笑着说道:“你们且先走,这边有我们牵制,等天色渐黑,我们可能就要远遁了,那时就只能靠你们自己“
可是置盟友于险地自己却提前跑路,这明显不是李药师的做风,于是说道:“众位好汉的好意药师心领了,只不过药师却不会弃了盟友而独活,还是一起对敌吧“
肥肥豪迈的笑了笑说道:“你道我们墨家就这么点人手么,阻挡他们一阵,我们仍有要事要办,你还是先走为妙,恐到时不好分散奔逃,又是一轮撕杀“
李药师见肥肥说的豪迈,又言之凿凿,应是有脱身的办法。他也不是拖沓犹豫之人,便同红拂两人又重新上了马,且说道:“今日大恩,后必有报“
红拂也抱拳于前,说道:“肥肥,再见时我们再喝酒~“
肥肥虽肥,可是却颇为灵巧,他从马上摘下一支小弩送至红拂手里,说道:“姐姐是个有福气的,得遇良人,这支小弩是我亲手所制,就送给妹妹以为仿身吧”
此小弩精巧异常,又便于携带,不用时拆叠,用时打开,真可谓是巧夺天工。
墨家机关之术,闻达于天下,倒是不可小视。
红拂接过小弩甚是欢喜,也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剑递给肥肥,此小剑连柄带刃也只有三寸,可却闪着幽幽的寒光,说道:“这把小剑,是我惯常用来修头发的,今天就送给妹妹吧,愿你也早日寻到良人”
肥肥接过小剑却哈哈~大笑了起来,说道:“你用来修头发,我正好用来杀人,当个飞剑暗器却是再顺手不过,至于良人嘛,唉~看天意吧“
只是此小剑,原也就是暗器,只是明珠暗投落到了红拂手里,便用来修头发,真是有点暴殄天物。
十岁那年,杨府之中来了一个善使暗器的游侠儿,见红拂生的可爱乖巧,便摘了一支小剑送给红拂,并告诉红拂要妥善保存,危机时或可救她一命。
红拂只知道那人叫骆十六。
也只是匆匆一晤,许多年了也再未听到此人丝毫的音迅。
几人在这边小声的说着话,又是“礼尚往来“你来我往的,那边的东门小豹却早已有些不耐烦了,高喝道:”大胆匪徒,竟敢伤我杨府壮士,今日不把你们砍成肉酱,难消我心头之恨“
此时以肥肥为首的刺客之中,却有一佝偻着背的老者说道:“东门小豹么,也不过而而,连自家名姓都丢弃了的人,还何以言雄?“
东门小豹跳着脚,一顿咬牙切齿,可终没有答话,正是被人说到了痛处。
李药师和红拂朝肥肥及众好汉拱手,便调转马头朝另一条小路行去,回头看时却只见,一众刺客却并没有和东门小豹及杨府家丁直接冲突。
只是打马来回穿梭,既不让众家丁追击李药师及红拂二人,也不把自己置身于险地,反而乘机格杀落单的杨府家丁。
游斗。
墨家好手果然个个了得。
李药师这才放心。
两人又奔行了一阵,纵使是胡马,也颇感吃力时,两人便放缓马速徐徐而行。
而此时日头也将落未落,正是黄昏最美的时段,两人骑坐在马上,心中都颇为欣喜,只待渡过前方河流,再行一阵,不远处便是王隆居住的桃林。
可是王隆由于仕途不顺,已于早些年携了其子王通回了山东老家去也,此时桃林中的茅屋也只为给孙思邈送酒时的歇脚之用。
李药师倒是时常赶着驴车给孙神医送酒,所以对这条道路也是非常熟悉,又行了一会,前方便是大河。
春水流,晚风冷。
李药师曾与杨广在这条大河之上同乘孤舟,相对而坐饮酒,更是畅谈天下之事。那时的杨广还是晋王,时移事易,此时的杨广却已走上心中“大展鸿图”的不归之路。
两人立马河边,河水中倒映着两人的英姿,红拂说:“郎,奴家原以为这世界之大,哪里也没有长安城繁华,是最好的所在。
可是这才出城一日便觉得天地之大都在想象之中,繁华更容易调零,春风是繁华,落日也是繁华,可是再如何繁华也比不过此时心中的自由,畅快“
晚霞映照在水面上,更是映在红拂的脸上,李药师只觉得此时佳人更美,似身披着晚霞,别有意趣。
遂跳下马来,把红拂也扶下马,两人站在河边,执手看着河面,在春日的微风里,在夕阳的晚照里,真是天地间独宠的一对。
而此时河面之上远远的却是行来渡舟,好像是知道李药师和红拂将要渡河,不一会,渡舟不偏不倚的停在两人前方。
李药师原本的打算是等到天色变黑,才寻那相熟的船家渡河,一为掩人耳目,一为再不想类似慕容悉达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不成想偏偏有人此时竟知道两人就要渡河,仿佛是已等了好久,正待两人到达。
那人坐在船上,头戴着斗笠,一身素衣。
也不知是巧和还是别有用心。
李药师已握紧了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