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却绵绵,当夜更无话。
赫连菲菲却在李家老宅里住了下来,她要住内院,李药师硬是不允,便只好住在东厢房里。
翌日,李药师早早的起身,带了几坛新酿的美酒,骑着王宁的驴子便慢悠悠的去到长安县县衙。
与刘旷商谈一番,方知大隋朝的第一次科举考试便定在署月十五日,考官是尚书左仆射高熲,第一次科考也只有秀才科,科目也只是试策。
确定了日子,李药师算了算,还仍有十余日,便拜托刘旷代为办理举荐和报名事宜,自己又施施然的骑着毛驴回到汉长安城。
我们前文说了,汉长安城可以被称为down-downtown,只所以这么称呼,是因为汉长安城的环境太过恶劣了,废都,废都,连郊区都算不上。
我们都知道,有一门学科叫土木工程,只所以这么叫,是因为在科技不发达的时代里,不管是建房,筑城,修堤……所用之材料多为土方和木料。
汉长安城也是如此,因为地势低洼,积水严重,多数路面又只是熟土,所以不管是晴天还是雨天,道路都处于泥泞状态,有些积水严重的区域,恶臭味更甚,几乎无法行走。
所以在汉长安城里,你经常可以看到这样的景像。
稍有钱的富户乘着驴车马车,车辆过处,地面上便留下两条深深的印辙,而那些驴马你又管不住它屙屎拉尿,所以时常的,车辆走着走着,毛驴尾巴一抬便是一颗炸弹落到地面上,天长日久的,诸位可以想象,路面是何等的肮脏。
而平民百姓怎么办呢,也有办法,便是出门时穿一套破旧的衣服,赤着脚,背着包袱再带一套备用,等到了要去的地方,再穿上带着的衣服。
所以你经常可以看到大街上,行人脚步匆匆,背后背着包袱,不明所以的还以为整个街道上全是旅客,而那些酒楼客栈妓馆里,一进门并不是大堂,而是一个澡堂子,客人们只有先洗漱干净了,再去用饭,喝花酒,住店。
李药师此时就骑着毛驴走在这样的街道上。
临近中午,烈日炎炎,李药师骑坐在瘦弱的驴子背上,这个驴子本是用来拉磨的,后来被王宁带去酒坊拉酿酒的废料,这下可好,它一边拉废料,一边吃废料,这些废料可都是粮食的废渣,这便惹上酒瘾了,每日必喝酒,不喝酒就要睡地打滚,撒泼耍赖。
这一会,毛驴的酒瘾又犯了,正要倒地打滚,李药师一拍驴头,说道:“小东西,休得无赖,一会带你去喝酒,敢倒地装死,就骟了你”
这小毛驴一听,一个激灵,两只后腿一阵哆嗦,“昂昂昂……”的听了几声,一抬驴尾巴,便是一颗炸弹落到了地上。
吓屎了。
小毛驴虽有酒瘾,但好在小驴识途,又有酒瘾催着,也不用李药师怎么管,便小跑着往城东酒水街而去。
李药师正好要去看看王宁的酒坊,便也由着毛驴带着。
可李药师必竟是聪明人,用聪明绝顶也不过分,他可没有背着包袱,也没赤着脚,虽不是步行,可泥水飞溅的街道上,你一个不小心便弄的满脸满身的泥巴点子。
李药师也有办法。
他头戴着一个幂罗,这幂罗本是胡人的装饰,是一个帽子下面垂着一圈纱,用来阻挡风沙,汉胡融合之后,便成了女子外出遮面的装扮了。
幂罗的帽纱本只是垂到胸口,李药师则不然,他取了一块黑布,从帽子以下到脚裸全用黑布罩着,眼睛处挖了两个洞,以用来视路。
所以这时,街道上的行人纷纷侧目,只见一头瘦弱的驴子,小跑着,其背之上,一人全身被黑布罩着,所过之外,泥水飞溅,臭气四溢,几乎成了祸害。
可是李药师并不管这些,他此时发呆出神的毛病又犯了,只是下意识的控制着缰绳,好让自己不被摔倒,可是心神早已畅游天外,已不知飘荡到那里去了。
我们都知道大隋朝的长安城是一个国际化的大都市,虽说汉长安城渐被废弃,可也是各地之人和各色人种汇集之地,所以李药师过处,你会听到各地的方言。
有那白皮肤脸蓝眼睛的说道:“shit,f^k u,I want to eat shit”
也有那汉家儿朗,说道:“娘咧,你这是弄啥咧,俺刚拾倒干净……“
还有那西域来的土耳其人和阿拉伯人,说道:“????????,????????????????“
更有那倭国人,最是可恶,说道:“日本人はみんなばかです,糞が食べたいです“
这些好听的话,李药师当然一句都听不到,一是他此时正在出神,一是他骑着毛驴和对面同样骑着毛驴的一个小混混,发生了交通事故。
两驴相撞的瞬间,李药师便一个鹞子翻身跳到了屋顶上,身手如此之好,反应又如此的及时,真不知他刚才的出神发呆是不是假装的,可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的毛驴此时躺倒在泥水的街道上,一幅酒瘾未被满足又重伤垂死的倒霉模样。对面的小混混和他的毛驴也好不到那里去,毛驴躺在地上直哼哼,小混混也躺倒在地上直哼哼,一边哼哼一边说到:“哎呀妈呀,活不成了呀,我是直行,你是拐弯,你要负全责啊,没有个百八十个五铢钱,今天这事不算完啊“
李药师刚才正在出神,他那里知道自己是直行还是拐弯,便踞坐在房顶上,看着在泥水里翻滚哼哼的小混混说道:“这位小哥,你先起来,我看你梳着油头,一身好衣裳,再滚可就没法看了呀,哎呀,你的驴子他屙屎了啊,快起来快起来“
那小混混那里肯听他的,抱着肚子在泥水里一边哀嚎一边说道:“小爷我今天是起不来了,没有五铢钱,你喊破嗓子都没用,哎呀,杀人了啊,当街杀人逃逸啊“
李药师一看这场面,好嘛,八成遇到个碰瓷的。
而此时街道上的行人并没有骂李药师的不是,而是对着泥水里的小混混指指点点,只是都侧着身走路,声音也都小小的,像是颇为畏惧。
李药师再也不疑有他,说道:“你不起来也罢,要么私了,要么报官,要么爷爷我现在走人,你看着办“
说完便从屋顶上跳下来,捡着干净点的地面,一手牵过毛驴,说道:“再要装死,立刻骟了你“
那毛驴果然一咕噜爬起来,欲要拿头去蹭李药师的手,被李药师用缰绳打到一边。
那小混混看李药师欲牵着驴走人,便也捂着肚子,磨磨唧唧的爬将起来,说道:“这位大侠,你这样高来高去的,也不在乎几个小钱,没有一百五铢钱,五十也成啊”
李药师看他一身的污泥,满身满脸的脏水,心里想着,大隋朝啊,小混混也不好混啊。
遂起了一点怜悯之心,正要掏他的钱袋子,可是这下好嘛,早上换了衣服却忘了带钱。
于是说道:“你看,我也不是不负责,只是今天起的早,忘了带钱了,要不你随我去拿”
那小混混犹疑了一会,说道:“也好嘛”
两人两驴便往城东处走,边走着李药师边说:“我看你生的威武雄壮,怎么就做了这么个营生,丢份啊”
那小混混却说道:“大侠有所不知,世道艰难,人心险恶,还是做小混混安全妥贴,一不伤人性命,二不偷人娘子,被官府抓住也就是几板子的事,我这幅身板可是板子底下练出来的”
李药师心道,好嘛,你有种,便问道:“不知这位混混,高姓大名?”
那小混混说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乃候家村候君集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