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已傍晚,晚霞满天,李药师站在自家门口,牛婶看到多年未见的李药师,却高兴的哭泣。
李药师上前几步拉着牛婶的手,安慰道:“牛婶啊,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跟师父云游几载,这便彻底的无恙了”
牛婶连说了三个好字,边擦着眼泪,边接过李药师的背囊,把李药师往内宅里引,说道:“老爷夫人都在外省,这里却是越来越破败了,好多人家都已去了新城,也只有我等,念着旧,不舍得走,老宅在一天,我们便在此一天,绝不相离的……”
这牛婶原也是读过几年书的,只是家道中落,才嫁了斗大的字不识一筐的王二牛,王二牛又是打小就生在李家的,可以说是看着李药师长大,看着李药师生病垂死,又随道人林澹然云游。
李药师说道:“牛婶啊,多年未见,你还是老样子,仍是那么漂亮,只是未见着牛叔和宁哥哥,不知他们现在如何,心里想念的紧”
牛婶笑着说道:“你小子尽知道胡说……”
李家老宅进了大门之后是一个诺大的院子,左右厢房和正厅,左右室之间皆有回廊连接,正厅后面是内宅,过了内宅之后,里面还有一个大大的花园,花园里假山,荷塘,花圃,……一样不缺。
李药师只见房屋虽有破败,可却都打扫的干干净净,就连家里供奉的牌位前,长明灯也是常亮着,又接着说道:“牛婶有心了,把老宅打理的如此之好“
牛婶才长叹一口气,说道:“都是本分,该当的,自皇上迁都之后,这里便日渐破败了,好些个建筑宫殿,整体的都搬迁走了,你王叔和宁哥哥,闲极无聊,禀明了老爷,便在城东酒水街盘了一间酒水铺子,酿些酒自用,也给相熟的出售一些,算是一个正经营生“
李药师说道:“这里污水横流,泥泞不堪,如何出得好酒?“
牛婶笑着说道:“少爷有所不知,城东地势高,又有灞河流过,几年之前忽有地泉喷涌,水质甘冽,便有好多酒坊店家在此酿酒,新城里达官贵人们,可都喝的这里的酒,待会拿出几坛,让少爷尝尝“
李药师心想,这却是一桩美事。
便打趣道:“好久没尝过牛婶的手艺了,现在牙酸的厉害“
李药师坐在正厅大堂里,牛婶自去准备饭食。
李家老宅本也只是李氏族人在长安的一个落脚之处,并不是常住于些,随着隋帝迁都大兴城,这便更少有人来此了。
而迁都之后,汉长安城却成了最腌臜的所在,不仅是这里流水不畅,道路泥泞,三教九流也多汇集于此,地痞流氓更是藏于其间,绿林好汉也喜欢在此结社,寻仇,藏污纳垢,所言不虚。
至于后来隋炀帝杨广觉得汉长安城渐成治安的不法之地,来了一次严打,汉长安城才慢慢的被废弃,却是十年之后了。
饭还没好,安坐着的李药师却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那声音道:“阿娘,今天又蒸了一锅好酒,比隔壁家小娘子的酒还要好,阿爹让我带一坛让你尝尝“
接着李药师便听到“嘭“的一声,是酒坛子砸在地上的声音。
原来李药师听到声音,便起身出了门,已站在院中,而王宁拿着酒坛子看到站在院里的李药师,这便一个失魂,失手,浪费了一坛好酒。
牛婶也从厨房里出来,说道:“这么大人了,还冒冒失失的,见到少爷也不知请安的么?“
王宁这才从楞怔里回过魂来,结结巴巴的说道:“少爷,你……,你何时回来的?“
李药师和王宁两人,年龄相仿,王宁却是大着一岁,自是打小的玩伴。这王宁生的一幅好身板,虎背熊腰,孔武有力,幼年时单手便可提起几十斤重的石锁,又生了一对双凤眼,虽说其它五官只是普通,可一双眼睛拯救一张脸不是。
儿时被其它孩童欺负,多是王宁上前理论,当然,直理论到别人鼻青脸肿为止。
李药师看到王宁一幅呆头鹅的模样,便走过去,打趣道:“宁老大这是宿醉未醒,还是闻着酒味儿便醉了,连我也认不出了,教人伤心啊“
王宁一顿足,捋了捋袖子,恶狠狠的说道:“好你个药师,几年未见,口才见长,你虽是少爷,我也敢揍你……“
虽是主仆,但和兄弟也没两样。
两兄弟把臂相庆,几年未见,都出落成俊俏的小伙子了,李药师即沉稳又有几分出尘的气质,一张俊脸,带着些许的妖异,而王宁却是肌肉男,壮硕的好似一头公牛。
王宁说道:“回来就好,无恙就好,这几年什么天书不天书的,听的让人心烦,恐你遭了不测,真是提心吊胆……“
李药师想起在建康城时杨广的豪言,便说道:“杀我者,我自己也,天下间谁人可以杀我?“
当真霸气……
两兄弟相见,又有牛婶的好厨艺,自是一番饮宴,不说。
却说,饮宴完毕,李药师梳洗干净,又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躺在温暖的床上却是思潮如海,思虑万千。
来到这个世界已有不短的时间了,思维和意识却有渐渐被同化的感觉,这当然是好事。
只是前世的李药师,对历史并不熟悉,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而这个乱世里,自己该怎么自处,是普普通通的度过一生,还是要有所作为,让他难以入眠。
林澹然羽化登仙之前曾与李药师详谈过,这世界自有它自己的轨迹,你李药师虽有屠龙刀,但也不可做了楚霸王,更是不可在人前显露神迹,有伤天和不说,也不利修行。
李药师辗转反侧,实是不知该当如何,难道只是混日子么?
牛婶和王宁都居住在西厢房里,唯李药师一人住在内院,夜晚,月亮高挂着,几声蛙呜却更显得清静,睡不着,李药师索性便起身,后花园里只有月光,李药师却见一只花猫跳上树枝,转眼间便消失在黑夜里。
向花园的深处里走,蛙呜更甚,那只花猫却又跳了出来,回首看着李药师,眼睛明亮,似两只灯炮,李药师也不害怕,这世间有何可惧呢?
却听到一声叹息。
然后一个全身皆白的女子便站到了他的近前,和鬼魅也没有两样,那女子单人独行,在月光下也蒙着面巾,可她却缓缓的正要摘掉面巾……
李药师说道:“慢来,千万别摘,刚喝完好酒,我可不想吐“
那白衣的女子仍是慢慢的把面巾摘掉,只见她,一张瓜子脸儿巴掌大小,深深的眼窝里的两只眼睛,泛着淡淡的蓝色,肤白如雪,长发也垂落下去,小嘴琼鼻,甚是美貌。
李药师说道:“白青惠,你这是何苦,美人计与我无用,长江边上差点被你害死,你今晚又来害我,可别怪我辣手催花啊“
那女子却说道:“今晚可不是来害你的,是来谢……“,谢字还未说完,李药师已捂上了眼睛,原来不知何时,王宁已悄悄的绕到了那女子的身后,一板砖便拍了下去……
真可是,任你多妖娆,我自一板砖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