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真将扶若带回月华阁的时候,花间月恰好在庭院中看到,她便上前来帮助玄真搀扶着扶若。
玄真将扶若安置到自己的寝殿,命花间月和另一侍女曳茵照顾。花间月心下好奇,心想,这玄真从未将任何女子安置在自己的寝殿中,如今却将这毁了容的女子安置到自己寝殿,想来此人与玄真关系匪浅。玄真不时来亲自来探视,花间月便更笃定了内心的想法。
花间月悉心照顾扶若,倒不是为了玄真,是因为在几天的相处之中,她看得出扶若是个难得的温柔纯良的女子,虽毁了相貌,但举止从容,言语和顺,且一身贵气。
扶若十年来受尽酷刑,这伤势并非一朝一夕就能痊愈的,但在花间月的照料下,气色渐好,遇见天气和暖时,竟也愿意出来晒晒阳光。
扶若坐在园子里的石凳上,花间月抱着剑只站在一旁。
扶若柔声道:“月儿,你坐吧”。
花间月听说,便回身坐在石凳上。
“我这个人一向是没规矩惯了的,你不用如此拘谨”。扶若道。
花间月只是点了点头,却未做声。她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所以还是少说话为妙。
“你在这月华阁多久了”。
“快两年了”。花间月回道。
“你是怎么跟着玄真的”。
花间月听闻这话,便不做声了。
扶若接着道:“从我来到月华阁开始,我便看得出玄真哥哥待你与别人不同”。
花间月惊异的看向扶若,心想,她不会将自己看成情敌了吧,她的情敌可是那凤鸾公主,与她有何干系。
遂道:“玄主子不过是可怜我无依无靠罢了”。
扶若看着花间月,微微一笑道:“我一早便知道你是如何到这里的,所以你倒不必隐瞒”。
花间月无可回答,便一笑而过。
扶若刚欲说话,玄真便走过来。
花间月即刻站起身来。那玄真径直从花间月身边走过,走到扶若的旁边,边抬起手摸向扶若的额头边轻声道:“你该在房间修养,园子里的热气还未散,会伤到你的”。
扶若笑向玄真道:“在月儿的悉心照料下,我已好很多了”。
玄真直起身来,正色道:“既得小姐夸赞,你便是护主有功,说吧,想要何恩赐”。
花间月拱手道:“间月不求恩赐,只是那竹箫却被间月遗失,遍寻月华阁都未曾找回,还请主上帮间月寻回,便是无上的恩赐了”。
玄真心下明白,遂道:“那竹箫丢了便丢了,可见它不属于你,况且竹箫又能价值几何?我便命乐师伶人制几个赐于你”。
花间月却冷冷的道:“多谢主上,那便不必了”。说毕,便走了。
扶若看着花间月的背影向玄真道:“这月儿性子桀骜,又蕙质兰心,当真是与众不同,难怪哥哥会对她另眼相待。”
玄真并未搭话只道:“回屋吧”。
是晚,玄真站在卧房的窗前,身后站着自己派往西梁王宫的密探,此时那大内密探正说着西梁王的近况:“西梁王患了重疾,已危在旦夕,但因怕引起争端,对外只说静养,如今朝政便把持在莞贵妃和国师手中”。
玄真沉思片刻道:“王上病重,太子却不知,真是荒唐,便着人替他昭告天下吧”。
“是”。
那密探悄声离去。
玄真转身掀开帷幔,自歪在榻上,手中却拿着那竹箫举在眼前仔细的看,那竹箫无甚特别之处,只有长久摩擦的刮痕,却是花间月的心头之物。
那日玄真从飞鸽中得知花间月见到了落风,心中却很急切,他为何急切,许是怕花间月跟着落风回到千玉山,那他便再难掌控她,又或许他不愿意失去花间月这一蛊仆,第二个或许显然不会成立,只是他怕什么呢。
他的心纠缠着,那花间月究竟有何等的魅力,能让他,一个愿意倾尽所有只为得天下的人心急如焚。
那日得知,玄真便立即飞鸽传书于屈木,让他们次日快马加鞭赶回来。重新派人,夺取清冥剑,若不是萧文毓设调虎离山之计引诱落风追逃恶人,这玄冥剑又怎能轻易从落风手中夺回,而花间月竟以为自己已擒回落风,眼神中的恨意喷薄而出,像是要一剑杀了他。
玄真手中拿着竹箫,不自觉的吹起“枉情丝”。
只是这箫声里传出来的是无尽的欲望。
花间月在房间听到这箫声,便知这是自己遗失的,所以她索性随着这箫声,不想她竟来跟到了玄真的卧房,那屈木立在门口,拦住她。
玄真停下箫声,道:“让她进来”。
花间月走入卧房,一眼望见玄真手中的竹箫,正是自己遗失的那只。
遂道:“主上,间月可否来取回遗失之物”。
玄真卧在榻上,闭着眼睛幽幽的道:“什么是你的”。
花间月进前一步道:“主上手中那竹箫”。
玄真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哈气,仍旧闭着双眼道:“连你的人都是我的,何况这竹箫”。
花间月不禁哑然。
玄真立起身,打起帘拢,径直走过来,花间月能感觉到耳边是玄真温润的呼吸。
玄真抬起手,轻抚着她的额发,随即弯下腰身,嘴唇便印在花间月的嘴唇上,花间月大惊失色,随即后退数十步。
那玄真看着她退后,想伸手拉住她,却未来得及。
玄真于是向花间月道:“你若日后随我在身边做个侍妾,我便清了你身上的蛊毒”。
花间月冷笑道:“你便八抬大轿,让我做你的正妃,我都宁愿去死”。
玄真的笑容僵持在脸上。拂袖坐在榻上。
却道:“你父亲当年乃江湖武林盟主,本无心过问朝廷之事,后竟为了慕容沣之女背叛南朝,当年南朝兵败,若不是你父亲将那布兵图交给慕容沣,南朝怎能一败涂地,所以你生下来便是还南朝债的,你不过是个孽种,今日我留着你的性命已是仁慈之至。所以你今生今世都休想逃离我的手心,你若有别的念想,我劝你趁早断了此心,你便上天入地,神人相助,也灭不了那妖蛊”。
花间月面色愠怒,内心波涛起伏,胸口像被人在趁其危难之间射了一箭,心痛难忍。
从小养育她长大的慕容沣竟是自己的外祖,慕容沣曾告诉她,她的父亲母亲为西梁国战死沙场,她也只隐约的记得父亲是个英雄,母亲则是一个慈爱良善的女子,如今却有人告诉他,她的父亲是叛国之人,她不愿意相信,只是这曲折的故事片段,又岂能是编出来的。
花间月泪水涟涟,却道:“你胡说,你跟我无冤无仇为何如此骗我,你说……”。花间月说着便举起玄清剑,刺向玄真,玄真并未躲闪,只用食指和中指夹住那玄清剑,往一旁弹去,那剑便落了地。
玄真看着如此伤心的花间月,两年来,他从未见过她流泪,即便她被妖蛊折磨的生不如死,也未见她如此伤惨,玄真心有不忍,走上前来,伸手拍了花间月的肩头,花间月便倒在玄真的怀里昏睡过去。
玄真将花间月轻轻放在榻上,盖上被子,捋顺她额间凌乱的青丝,只是看着她满面泪痕的脸颊。
他明白,自己已经不能没有她,可是他该如何待她,才能使这种怪异的关系变的顺理成章,就像他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思一般。
他可以想尽一切办法使这江山换代,却想不到任何手段来得到她的半点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