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你要干什么!”
喻安澜扔掉书包扑进房间,抢过沾满血的剪刀,哆嗦中忍不住几乎要咆哮出来,“妈妈!你又要干什么!”
喻惊鸿刚才一手捏着颁开的剪刀,因为捏得过份用力一时失控,刀口便切入手掌。
喻安澜放学归来,听见楼上有痛苦的呻吟声,心里一紧冲上来,就看见这样一个情景。
“你让我死吧!你就让我去死吧!”喻惊鸿跪在地上嚎哭。
“你死了我怎么办!妈妈你有没有想过你死了我一个在留在世上我怎么办!”喻安澜瞬间感觉自己要崩溃了。
她只想一巴掌掴过去,把这软弱无能又死缠得她无法呼吸的妈妈一巴掌掴醒。真的很想!
安澜也跪在地上拼命地摇着妈妈,怒吼道,“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我小心翼翼地活着,我小心翼翼地让你活着!你还想怎样!你还要我怎么样!我才刚成年!”
“我就是不想再连累你了,我死了,你就可以到北京去读书,了无牵挂。你就让我死吧!”喻惊鸿扑过来抢剪刀,喻安澜躲过去信手把剪刀飞出窗外。剪刀落在安氏别墅园林鹅卵石小径上,哐当一声响。
喻惊鸿才忽然愣住,扑进喻安澜怀里失声痛哭。
“我好辛苦,澜澜我的心脏里像有针扎,我的胃像火烧,我好痛,我的肩膊要废掉了,我浑身都好痛。”喻惊鸿呜咽着。
“知道,妈妈你放松点,我知道的。没事。”她咬一咬牙重重地说,“我不去北京读书,我哪都不会去你放心好了!”
“对不起澜澜,对不起,妈妈没用,妈妈拖累了你。”
“没事,没事,我什么事也没有。妈妈。”喻安澜轻轻拍着逐渐冷静下来的喻惊鸿,原本忐忑不定的心,此刻反而比楼下安氏别墅园子里的那块磐石还要定。
反正,她根本没办法交上去北京读书的路费和生活费……即便大学有奖学金,在北京这个全国精英会聚的地方,她也未必能像在小城一样轻易拿到。即便拿到,她也无法保障自己能在那儿生活。
她一分钱也没有。家里一分钱也没有,为了给妈妈看病,还负债累累。
喻安澜怜悯妈妈,却又痛恨这命运!给了她如花美颜,却给了她一个长期不停爆发各种痛症不断想要自杀的妈妈。
可她就只有这么一个亲人。妈妈假如也不在了,她在这个世界上,连依傍着长大的恐惧与彷徨也没有!
扶妈妈躺下来,为她按摩着让她痛苦不堪的肩膊,喻安澜听见骨隙间传来“咔咔咔”的响动声,坚定了放弃的信心。
次日傍晚……
“蒋耕叔叔,我和云熙都要填报志愿了。妈妈说,最好请教蒋叔叔。”喻安澜放学后,悄悄绕进了安氏别墅园子里,找到了蒋耕。
云熙追了进来,叽叽喳喳地打断,“安澜你成绩好成这样,还想什么志愿!学校都公布了保送名单了,你要上北京或者上海读大学了!”
“我不去。我放弃保送了。”安澜这话一出,刚走进来的蒋云松松了一口气。
喻安澜若是到外地去读书,以她的能力,是不用想她再回来的。
安澜成绩好得无法说,可是她没得选择,只能在这座城市的大学就读。这是全国三流以下的大学了,可是没有钱,又得照顾有病的妈妈,昨天妈妈又闹自杀,喻安澜终于安下心来,主动掐断上名校的梦想了。
是的,安心。
“我告诉你澜澜,你就只管去北京读书!”孔月从二楼窗户上说。
大家大吃一惊,蒋耕皱起眉头忙示意她闭嘴。可孔月才不,她说,“你去尽管北京,孔阿姨借钱你买火车票去。你有手有脚的,还怕饿死不成?”
“谢谢了孔阿姨,妈妈病情又加重了。我是不可能离开她而去的。”
“你妈妈也有手有脚的,你不在,她自然得坚强。人总得活下去。说不准,你走了你妈的病就好起来了。人啥也不做,肯定要废的。”
孔月说这话时虽然放低了声量,可是众人还是吓出一身冷汗,不停瞄瞄小木楼。幸好喻惊鸿吃过药睡着了。
“你乱说什么!”蒋耕气得发抖。
孔月也就不敢再详尽地表达下去了,可她觉得这些话,她迟早得说的。她觉得她说的也全是事实。她觉得喻惊鸿根本不会有事,她就是懒,就是堕,就是赖!
“我看一切问题你去北京了也就能解决了。你们的情况还有更糟糕的吗?没有!既然没有,那一切改变,都将是好的开始!”孔月冒着被枪毙的危险抢着扔出最后一句,便关窗溜了去,免得蒋耕要吃人似的。
所有人震惊冒汗,都不敢看安澜一眼。
安澜却异常冷静。
她的冷静让人心碎。
她拒绝了学校保送她上全国重点大学,坚决自己来考,也早早填好志愿,就填本城市大学一个志愿。专业也打算只填了一个,就是将来蒋耕最有把握能帮她找到稳定工作的那个专业。
“那,蒋叔叔能帮忙的领域,在城市大学,能对口的就只有工民建这专业。女孩子恐怕不适合啊澜澜。”蒋耕对这刻苦又优秀的女孩很是婉惜。但她到外地读大学确实不现实,也没有这条件。
“适合啊,女孩读工民建不错的,建筑单位也有文职的不是?”安澜强颜笑着。
其实当时读建筑的都是男孩,而且都是辛苦工,城市里称读建筑的都是“三行,泥水佬”,工作前三前无论你是谁都得下地盘,女孩在这专业是凤毛麟角了。
蒋耕看着这个单薄又美得出尘的女孩,只恨自己没有更大的本事帮助她。
“没事,先读了再说。云熙你也一块报这专业吧。”蒋云松走进来说。
“哥,你这是为了安澜出卖你妹了。”云熙心里惴着那黄灿灿的“大明弘治年制”的瓷器碎片像坠入初恋似的小鹿乱撞,对工作啊前途未来啊还没形成认知,读什么专业好像根本没她的事似的。
“不许报外省啊!外市也不准!要不读个烂鬼大学恋上个家里相隔十万九千里的,嫁走了我是可白养你了啊!”孔月推窗又扔来一声吼。
云熙石破天惊地笑了,“哈哈哈妈妈那你让安澜去北京?”
孔月“嘣”地关上窗户。
于是,就这么举棋不定中,云熙和喻安澜两个女孩都糊里糊涂中就报了本地城市大学工民建专业。
蒋耕想也只能这样了。因为他能帮她们找到稳定工作的,有把握的也仅在这领域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