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湛此时的神情态度与片刻前全然不一样，他深邃的黑眸宛若一方打磨上好的黑玉，带着些许调侃之意。
这眼神，直看得朱颜脸红心跳，心乱如麻。
他说话时的温热气体全都洒在朱颜的耳边，惹得她心底一阵颤栗。且归湛身上好闻的檀香味已将她的唇鼻全都填满，竟让她的脸颊忍不住发烫起来。
她努力尝试着动弹，可归湛却将她抱得牢牢的，让她丝毫都动弹不得。
朱颜咬牙切齿地看着他：“你敢动我！”
归湛觉得有趣极了。这么个小丫头，个头不高，气势倒是挺足。他突然就产生了点捉弄的兴趣，便更紧地将她圈在怀中。
其实朱颜的身高只比一般女子稍矮一寸，只是归湛身高拔长，便衬得朱颜个头愈小。
归湛眯着眼睛，靠近朱颜耳畔轻声道：“为何不敢？”
说话间，他已重重捏住了朱颜的耳垂，钝痛感瞬间袭上她，让她刹那间眼眶溢出了泪来。
朱颜还想再反驳，可归湛已阴测测道：“你再反抗，我就将你的猪耳朵割下来，配酒吃。”
说话间，归湛手中已经扬起了一把杀猪刀。
杀猪刀的刀面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光芒。
朱颜脸色瞬间惨白：“这刀哪来的？！”
没想到归湛这个翩翩公子竟然还有随身携带杀猪刀这等癖好？
归湛笑得肆虐：“别管我是从哪里得来的，总之，你若不听话，我便用它一刀宰了你。”
朱颜昂首挺胸：“哼，我好歹也是一只妖怪，你以为你那些凡夫俗子的刀啊枪啊的真的能奈何得了我吗？”
她就不信，她堂堂二里山最可爱的猪精，会被一个凡人杀死！
“哦？”归湛唇边扬起一丝兴味，“那不如，我们现在就试试？”
说着，归湛已高高扬起杀猪刀，对着朱颜重重挥了下去——
霎时间，只见一道金光掠过，滚滚尘埃迎面而来。
朱颜脸色惨白，急忙用短短的小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啊啊啊！救命啊！杀猪啦！”
不消片刻，有一阵凉风迎面拂过。
朱颜再睁开眼时，便见自己身旁的土地被劈开了一道深褐色的沟壑！那沟壑深有十余尺，两旁还冒着烈烈火焰，这画面着实是令人心惊肉跳、触目惊心！
朱颜愣住了……
没想到这个归捕快还真的有两下子，并非是浪得虚名而已！
她实在是不敢想象，刚才那一刀若是劈在了她的头上，她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好半晌，朱颜才发现自己的脑袋还安然无恙。
“你……为什么不动手！”朱颜觉得，归湛是在侮辱人！
哦不，他是在侮辱妖！
明明就可以一刀痛快地斩了她！却非要这样吓唬她，折磨她！
归湛吹去了刀鞘上的尘埃，笑眯眯地说：“我突然觉得你好像太瘦了，这么瘦，猪耳朵割下来还不够本捕快塞牙缝的。”
“……”朱颜伏在地上，怒视着他，“姓归的，你还个人吗？”
归湛微微一笑：“目前还是。哪日若是修道成仙了，便不好说了。”
狡诈……毫无人性！
归湛简直是她见过最无耻的人类了！
半个时辰后。
二里山山腰，山间小亭。
归湛朱颜各自两边石凳坐，夜风呼啸，气氛严肃。
归湛看着对面朱颜，整理了一番方才她告诉他的那些言辞：“所以你是一只爱国的小香猪，平日里从不为非作歹，只因偶然闯了皇宫，在宫内染上了天子之气，这才从一只普通的小香猪给修炼成了香猪精？”
朱颜鼓着胖嘟嘟的脑袋，点头：“对，就是这样。还有，我叫珠珠，才不叫什么朱颜……”
珠珠愤愤道，就差张嘴咬他一口了——如果她有一嘴锋利的獠牙的话。
刚才为了从她口中逼问出她的来历，归湛对她使出了十八般秘宝，惹得她叫苦不迭，譬如说——用狗尾巴草挠她的脚丫子，用笛子在她耳旁吹出噪音，诸如此类。
她还只是只幼小的猪精而已，怎么能受得住这些酷刑！
归湛双手抱胸，沉吟：“为何要顶替成朱颜？”
朱颜，——不，如今已是珠珠。珠珠双眸一暗，便挂上了伤心的模样。她低声道：“因那六个失踪的少女，如今皇城内全都在抓猪妖。可，可只有我知道——”
归湛蹙眉，忽而问道：“你知道什么？”
珠珠突然就扬起脑袋，双眸满是泪花，可怜兮兮得紧紧抓住了归湛的手，呜咽道：“野猪哥哥是头好猪，他长相风流倜傥，心地善良，正是我的好哥哥。他抓少女是为了利用少女身上的灵气，好净化自己身上的兽性。”
她现在是不敢在归湛面前撒谎了，三十六计差不多都快用完了，她只能再上一招苦肉计。
归湛震惊了，不由得扬声问：“你们猪妖界，也时兴哥哥妹妹那一套？”
珠珠：“……归捕快，您似乎关注错重点了。”
归湛道：“是你的亲哥哥，还是你的干哥哥？”
珠珠鼓起了嘴：“姓归的，你关注错重点了！”
“看来，是干哥哥无疑了。”归湛声音沉沉笑了两声，目光冷静得看着她，“你怎么就这么肯定，他是个好妖？”
对于珠珠所说的这些，归湛倒是没有起疑心。
毕竟，珠珠功力如此薄弱，他不过随便使出一道符咒，她便现出了原形，可见珠珠根本就没有那个能耐。
且，他曾经与那只猪精交过手，功力在珠珠之上。
想及此，归湛又说：“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是头再好的猪，可他却捉了足足六位少女，来净化自己身上的煞气，——你确定，这是一头好妖会做的事？”
珠珠急了，一着急，她便跺脚，抿唇：“他真的是只好猪。他身上的煞气是天生的，奈何他却一心向佛，观音大士说，若他要入佛，便要先净了身上煞气！”
归湛道：“所以，他就利用少女吸除煞气？”
珠珠点头，道：“少女身上自带灵气，野猪哥哥只需和少女们呆足二七十四天，便可放少女们回家。且不会对少女的身体产生任何坏处。”
归湛看着珠珠清澈的目光，心底觉得好笑，脸上也浮现了一丝笑意，他缓缓问：“所以，你的这只猪哥哥此刻在哪？”
珠珠脸上露出崇敬之情，笑眯眯说：“今夜我只是例行来来给少女们送食物。野猪哥哥今夜去了灵山听观音大士讲座，等到了两日后，他便会回来。”
“哦，不过，你似乎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归湛看着她，一字一句质问，“为何要扮成朱颜的模样？”
珠珠眼底路过一丝异样的情绪，低声道：“其实，是朱颜拜托我的……她说她不想过牢笼的生活。更不想在别人的监视下过日子。所以她才让我假扮成她的模样，好让她的爹娘安心。一切，都是她自己自愿的。”
这些时日，她自己也亲身体验到了。
太傅府就宛若是一只巨大的铁笼，她成日除了吃饭睡觉，连街上都不准去，做太傅的女儿，实在是太无聊也太可怜了……
听到这些话，归湛却笑了起来。月色下，他的笑容俊俏无边，那双眼眸宛若最漂亮的星辰。
珠珠突然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握着他的手，她急忙想要将手收回，可归湛已快速反握住了她的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