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看向一脸严肃的苏齐，眼中冒出异样的光芒。
早在她被那老头传授武道的时候，老头说过的话还回响在红衣脑海中“你们三人当中，就属苏齐的资质最好，但他小子怕死不敢学；其次就是你，小丫头，你的资质也不错，二十年内也必定是一方化境高手；至于最后这小乞丐嘛，他不开口，想来是看不上老头的一身本事。”
这个时候，小乞丐就跳出来大骂“你这老头就知道骗我们公子，我看你连拿书的手都抖得很，还教人武功？你当我三岁小孩？我四岁半了已经！”
红衣想起小乞丐那会的话，以前觉得他就是公子面前的马屁精，现在却感觉格外的暖人心。
老头说她用二十内会成为一方化境高手，红衣却只用了十二年。
而她的资质还在苏齐之下，可见要是当年苏齐和他一起修练武道，成就必在自己之上。
“只要公子想学，什么时候都不晚。”红衣笑容灿烂，对着苏齐道。
苏齐闻言，点了点头，接着说道“那就走，咱们去知会老头一声，不就是代价么？我怕死了小半辈子，胆子甚至比木三还小，今天就豁出去一回。”
红衣闻言，笑意更浓了。
公子空怀武道资质却不自惜，也从未走出这西风镇一步，今天为了那小乞丐，终于迈出了那一步。
红衣走在苏齐身后，心中嘀咕“小乞丐啊，我应该是骂你还是谢你呢？”
苏齐走到前院，在私塾课堂背后的房间当中，找到了正在一堆杂乱书籍当中找东西的老头。
“又找不到《武道千论》了？”苏齐看到老头找得满头大汗，于是开口问道。
老头抹了一把汗，瞪着苏齐“你小子是不是又把它藏起来了？”
苏齐闻言，跳过地上的书籍，来到那张古朴的书桌之前，弯下腰，从一堆书籍之下，掏出了那本被他拿去垫桌脚的《武道千论》。
老头看到那书，也不管上面的灰尘，一把抢了过去，就跟宝贝媳妇似的。
红衣坐在隔壁教授学生的课桌前，一双手撑着下巴，愣神看着前面的大课桌。
至于耳中传来的那本《武道千论》，红衣心中一动，这是老头用一身撰写的关于武道的认知，其中囊括儒释道魔各方武道要领。
可以说，如果这本书传出去，必定会掀起江湖的轩然大波，争夺的人也必定络绎不绝。
“你小子就不知道疼惜一下我老人家多年的心血？竟然拿来垫桌脚，要是被其他人知道老夫这本武学盛典被你如此糟蹋，不知道多少人要提着刀来找你。”老头不好气的对苏齐说道。
红衣在隔壁听到这话，先是一愣，接着嘴角上扬。
能做出这等荒唐事情的，除了公子，这世间就没有第二人了呀。
“嘿，你这老头，我看你这老桌子桌脚坏掉，而那本狗屁《武道千论》厚度正好合适，就给你垫了起来，感觉你这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呐。”苏齐瞪回去，还不忘了骂老头是狗。
红衣在隔壁听到苏齐大声的叫骂声，捂住小嘴，生怕笑出声来。
老头这么些年被苏齐骂习惯了，也不吹胡子瞪眼，而是拍掉上面的灰尘，小心翼翼翻开空白的一页纸，接着道“给老夫磨最后一次墨。”
苏齐略显诧异“你知道了？老头！”
一边说着，一边开始给老头磨墨，手法娴熟。
老头没有回答苏齐的话，反而问道“就为了那小子？”
很显然，老头并不看好窝囊的小乞丐木三。
“难道这个理由还不够？”苏齐反问。
此话一出，让老头笔尖停顿了片刻，片刻之后，老头笔走如龙，继续在空白页上书写。
“你知道老夫的规矩，出了西风镇，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你一身空灵体质老夫不会给你毁了，老夫只有一个条件，以后替我杀五人，杀完之后，我们之前再无瓜葛。”老头笔下走龙蛇，头也不抬的说道。
结果，话音刚落，苏齐已经离开了房间，只留下一盏浓黑墨水。
老头书写的手颤抖了一下，笔下的字瞬间拖了一个长长的尾巴。
随即，老头抬起头，看向带着红衣离开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开口“小子，别没帮老夫杀人，就死在了半路，老夫丢不起这个人。”
苏齐脚下顿了顿，也不转身，抬起了手“管好你自己吧，明天的课别再上到一半就跑了，耽误了人家年轻子弟，你可担待不起。”
说完话，苏齐迈开脚步，走得毅然决然。
老头看着两人消失在自己眼前，一屁股坐在椅子之上，手上拿的毛笔不经意划到了书页空白处。
看着书页上那一条长长的黑线，老头愣住了。
这么些年来，他开设了西风镇上唯一的一个私塾，虽是教授启蒙之学，但他性子古怪，经常教着教着就半路回到桌前写起《武道千论》。
这个时候，旁听的苏齐就会顶上，多年来一直都是如此。
这也是苏齐小先生称谓的由来。
“孤家寡人咯！”老头放下手中的笔，来到隔壁坐下，一脸的落寞。
苏齐带着红衣回到自己的院子，收拾了一些细软之后便离开。
走到西风镇的街道之上，苏齐脚步轻盈，从未有过的轻松。
红衣知道公子的心境，脸上笑容一直没有褪去。
在距离墙角只有十几丈的时候，道路上出现了一人，赫然正是之前去到苏齐住处的小孩。
“小先生，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去找咱们侠头，你能不能帮我带个话？”肥胖小脸，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希冀的看着苏齐。
苏齐上前摸着他的脑袋“当然可以，之前你都给我带了个话，我自然要给你带话，这样咱们就两清了。”
小胖子闻言，眼睛睁得很大，显然不认同苏齐的话。
“小先生，这可是两码事，先前我是得到侠头的指示，咱们侠头让我做的我绝对义不容辞。
因此啊，今天托小先生帮我带话，我就算是欠了小先生一个大人情，以后等我长大，一定报答小先生。”小胖子一脸豪气，拍着胸膛承诺道。
小胖子那较真的动作，惹得红衣微笑不止。
“行行行，既然这样，那你说说给你带什么话。”苏齐笑着问道。
得到苏齐的认可，小胖子豪气更甚。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话，就说我们西风五豪杰，都在等侠头归来，让他不要忘记了我们。”小胖子接着说道。
苏齐闻言，心中触动。
“好的，我一定给你带到，至于你们侠头回不回来，我可就说不准了。”苏齐接着道。
小胖子听到苏齐的话，乐呵得脸上肥肉都抖个不停。
“咱们侠头可是忠肝义胆，肯定不会忘了他的小弟，我……”小胖子刚要继续说什么，却被一个极其响亮的声音给打断。
“柳大圆，你又到那里鬼混去了，小乞丐不在这些天你消停不少，现在又犯病了是吧！
天天想着行走江湖做大侠，你给老娘出来，老娘不打断你的腿！”
声音极其浑厚而且具有穿透力，震得小胖子肥脸煞白。
名叫柳大圆的小胖子挤出难堪的笑容，朝着苏齐做了个稽首之后，急忙开溜。
红衣哧哧一笑，眼中却满是羡慕。
“走吧！看了那么多年的关外黄沙，今天该是好好走一遭了。”苏齐说完，朝着街道尽头的城墙门走去。
两人来到城墙脚下酒家的位置，之前撞破的痕迹还在，店门也紧闭，向来是发生那么大的命案，店小二早就跑路了。
反正只要出了这道城墙，关外天高地远，官兵想要捉拿十分困难。
穿过阴凉的城墙门，苏齐站在关外的沙地之后，稍作停顿，接着头也不回大步向前。
他被这一小镇整整困了二十年，这一去，不会有丝毫的留恋。
本来在苏齐心中，既然没有胆子走出那小小的镇子，那么就在那里老死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但他不是草木，仅有的朋友死在江湖当中，苏齐起初只是想着，这是小乞丐的抉择，他自己并不能干预，要是能够帮他收尸也算是尽了本分。
但是，后来小胖子的传话让苏齐再也按捺不住。
木三不是想着成为大侠，打尽天下奸恶之人么？既然现在他已经身死，那么就让自己来继承他的意志。
当然，在这之前，苏齐最想去做的就是去看看当初木三丧命时，那一对男女到底是何方神圣。
出了关外，没有官府的镇压，这里就像是一个无法之地。
也正是如此，很多江湖侠儿在这里更加如鱼得水。
因此，苏齐想要踏入江湖，就必须要有一技傍身，就算身边跟着一个红衣杀手，苏齐也不会就此放弃武道。
毕竟用当初木三的话来说“江湖侠儿嘛，一身过人本领，一柄犀利宝剑，一匹英俊白马，足矣。”
这也是当初苏齐问道红衣入武道晚不晚的由来。
关外的黄沙很是刮人，因此两人不得不带上头巾，将自己的脑袋都包裹起来。
红衣很是懂苏齐的心思，因此一路上看似苏齐在前，但却是她在指路。
大约走了半天的功夫，两人终于在翻过一座沙丘之后，看到了山丘下稀稀拉拉的几间房屋。
在这个没有名字的小村落，两人做了短暂的休整。
在离开唯一一家破烂的茶摊的时候，看起憨厚的茶摊主好心提醒道“二位，老汉看你们要往西边走，老汉在这多嘴一句，这西边啊，去不得。
西边地界，常年刮大风暴，特别是到了晚上，那黑风暴铺天盖地，这人进去了之后，很少有活着回来的。”
苏齐闻言也不在意，扔下一小枚碎银之后，缓缓离开了茶摊。
茶摊老汉拿到碎银，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辉。
去往西边的路上。
“公子，这武道一途，无外非一句话‘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
公子资质不错，就算荒废了这些年，但在我那血酒的催发之下，虽然比不上多年前，但也差不了多少。”红衣缓缓道。
苏齐点了点头，之前胆大喝下了红衣的酒，没想到竟然是有好处的。
“武道一途，都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谁都脱离不了这个限制。
因此啊，想要入武道，就必须从‘外练’入手，也就是锤炼自身体质。
现在我们要去西风道，就是一个锤炼身体的最好地点。
外练三境，初窥门径是为入门，我当初只用了半月有余；登堂入室我用了半年；最后一境水到渠成，用了两年。
公子别看现在的江湖如此之大，其实啊，很多人一辈子都止步登堂入室，更不用说玄乎的内练一口气的奇妙了。”红衣断断续续给苏齐这个刚踏入武道的雏儿解释。
苏齐默默点头，之前他就没有想到入武道，因此对这方面完全不知晓，就算那老头用一生武道精力撰写的书籍，苏齐也从未翻开过一页。
接着红衣给苏齐详细解释了武道六境六品。
外练筋骨皮包含前三个境界，初窥门径，登堂入室，水到渠成；三个境界对应品阶，三品，二品，一品。
内练一口气包含后三个境界，三气通窍，已臻化境，证道通神；三个境界对应品阶，玄品，地品，天品。
“那你现在约莫在什么境界？”苏齐在间隙问道红衣。
“本来洪依已入地品，但是十去其七，现在应该在一品到玄品之间，不过公子放心，洪依就算舍了一身性命，也不会让公子有任何意外的。”红衣决绝的道。
对于红衣的决心，苏齐没有回应什么，反而是大骂了一声“不得好死的老头。”
红衣闻言，心中满是感激，这比任何承诺都还要重。
大约在天色黯淡下来，红衣再度开口“到了，公子。”
苏齐抬头看去，远方阴沉沉的天空下，好似有密密麻麻的龙卷贯彻天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