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劲眉毛忽然一跳：“什么叫我坚持认为？话里意思，你认为我定的算法有问题？”
耿直到有些单纯的马志远，并未意识到尤劲这呛话是故意为之，他居然真的不高兴了：“尤部长，我的意见，昨天已经跟你说过，而且是当着李总说的......你不听，我也......”
马志远的回话，正中了尤劲的诱导。
这会故意“招惹”马志远，尤劲是为了作一个公告：这件事情，就是我一个人坚持搞出来的。
“真是笑话，考核问题上，我连李总的意见都不听，怎么会听你一个管行政的？”尤劲再次加深一下自己这一意孤行的群众印象之后，对失去“利用价值”的马志远补了句，“就问你会不会算错，扯东扯西扯些什么......”
几句话，说得马志远一肚子火，也就是想想尤劲此时已然要触众怒，马志远才没继续纠缠......他只是重重地将手上文件往桌面一扔，来向尤劲表达不满。
尤劲则嗤了一声，把脸转回了招商部众人方向：“我定的算法，很早以前就用口述和书面两种形式转达给大家，财务部得到的通知，和你们收到的一样......刚才马部长说的，你们也都听到了，只要算法没错，他就不会算错。”
说到这里，尤劲一皱眉：“所以我想问一下，这里质疑工资算错的人，是当时听错了口述、看错了邮件......还是领会错了意思？”
再看向身边的小朱时，尤劲那装出来的疑惑之中，已满是嘲讽：“又或者是，故意装聋作瞎呢？”
到这份上，仍被一众“追随者”盯着的小朱，实在无法继续沉默。
而他能辩驳的方向，只有一个：“尤部长，从你宣布考核的一开始，我们就觉得你这考核有很大问题。”
“我们？”尤劲再一皱眉，“我们是指？”
平均每人被扣了四五万，反抗军们也没什么好矜持的……也不等小朱回话，这十几人再度举起了手。
尤劲的目光逐一扫过这些人的脸上后，又把目光回到小朱脸上：“看你说的我们当中，好像不包括一个有权不接受我指令的人吧？”
小朱本是个嘴皮很会翻的人，此时却因巨大的个人经济损失而发懵，言辞都变得笨拙起来：“你级别比我们高，就可以胡来了？”
尤劲一抓头：“我让你们每一个人都用心做事，叫作胡来？”
但凡小朱他们稍微用点心，而非明显消极对抗，此时尚能去指责一下尤劲的苛政......可如今的态势，说什么都算不得占理。
眼见小朱哑火，尤劲看向了服务支部那一片：“涂文海，你现在口头统计一下手下人10月的收入变化情况。”
“尤部长所谓的变化是？”
“受考核影响，是变多还是变少了。”
服务支部总共只有十一人，两分钟后，涂文海便小声回复了统计结果：“连我在内的七人比原来略多，两人基本持平，剩下两人稍稍打了点折扣......”
“总体上，是高了还是低了？”
“高了......”涂文海声音更小了。
“高了，干嘛说得这么鬼头鬼脑？”
涂文海在憨笑，却不是真憨。这会一批同事正因考核而受了重创，他又怎么好意思大大方方地叙述考核带来的正面影响。
尤劲也不在意细节，他重新看向小朱，表情就像是问：同样的考核，人家为什么因此受益？
全是新人的服务支部，创收会在考核下有所增长本在尤劲预料之中。
只因如今的产品招商部，新人和所谓元老的工作方式，完全不一样。
新人，因向往身边元老的高佣金，几乎整天都在电脑前收集信息，一天电话至少打出上百个，哪怕其中九成以上的致电都会被冷言拒绝。
这样的付出，回报确实在逐步显现。因此，新人们还是会日复一日地这样付出。
而老手们，即便不是对抗考核的那一拨，也很少会像新人那样全力开发新户。
不管什么行业，元老总有元老的架子。
让一个手中握有多家优质商户的老手，每天在电话中不停地被一些本不是很看得上的小商户拒绝，实在是一件很不舒服的事情。
昨日尤劲细看手下人的10月数据，除了田源和涂文海这两个背着官职、不得不以身作则的人以外，其余老一批的产品经理，基本全都是考核的“受害者”。
如此结果，却没有令到尤劲觉得不妥，他再对所有人开口时，口气满是质问：“绝大多数新人可以超标的考核，为什么难住了我们这么多老同事？”
等了十几秒，无人应声，尤劲直接抛出了他心中的答案：“一个个，都把自己当成精英业务人员了......以往那些花一个下午、甚至一个小时就谈成的合作，都能给你们换来丰厚的回报，这是不是让你们产生了一种错觉，以为自己的劳动力就是这么值钱？所以，小一点的商户，如果不是信手拈来，就懒得招呼了？”
就在这时，稍稍缓过劲来的小朱，忽然觉得尤劲的说法有漏洞：“尤部长，我记得考核开始前，李总质疑的是我们部门优质商户的增长率问题......我想请问一下，在考核中，真正优质的商户，又增长了多少呢？”
尤劲笑了：“你所谓真正的优质商户，定义是什么？”
“类似于我手里的好乐达KTV连锁、星汇桌球连锁这样的......”
“哦，除了名店和大型连锁可称优质，别的都是劣质商户？”
“不是说劣质，至少称不上优质......当时推出考核的背景，就是李总对优质商户增长率不满意，你现在搞得我们大多数产品经理都受了损失，到头来却依然没有解决最初需要解决的问题......”话至此处，小朱迎向尤劲的目光中，有了一丝挑战意味，“这样的考核，不觉得失了意义吗？”
“小朱，你也是真聪明......”尤劲再笑，“你对自己这两个月的表现无话可说，索性回过头来重新质疑我推行的考核？你以为把这考核说得本身存在问题，考核的结果就能作废了？”
虽被尤劲点破用意，小朱却未退让：“尤部长，你先回答我，你的考核，对优质商户增长率有没有改善？”
“后台数据，不是摆在那里么？近两个月新户增长明显提高，你看不到？”
“新户当中，有多少优质商户？”
“服务支部一大半人因考核获益，正是因为这些新户在10月贡献出的毛利或流水。”尤劲被小朱的“围魏救赵”弄得冷笑起来，“在这里，我给优质商户下一个定义......但凡能一上线就显著提高毛利和流水的，都是优质商户。”
小朱跟着冷笑起来：“优质商户这四个字，尤部长太低看了吧？”
“是你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尤劲收起笑容，目光从几个一众抵制考核者脸上逐一扫过，“还有你们。”
说到这里，尤劲已然懒得再和小朱去纠结“优质商户”的定义。毕竟要让吃了大亏的人心服口服，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何况，尤劲只希望这些懈怠的元老们动起来，至于他们心中究竟服不服，尤劲根本不在乎。
“各位同事，尤其是老同事，有的话，我之前一直没点破......只是，小部分人事到如今还是一副执迷不悟的样子，让我觉得还是说穿了好......这里每一个人，都别把这两年所获得的一切，全当成是自身价值的应有体现。”
否定众人价值的话，终究被尤劲挑明，对面虽未真正哗然，却已有不少张脸上显出哗然之色。
田源听得身后传来几人的嗤声，赶紧发言掩饰：“我们的努力只是一小部分因素，主要还是公司正确的大方向，以及部长的领导......”
“部长我的领导，也只是一小部分的因素。最重要的，是公司运营的大方向，符合市场的大势。”尤劲打断了田源，“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近两年赚的每一块钱，其中都有八角，是得益于我们是在顺势而为。如果不是顺应互联网生活的崛起大势，彩赞会过得很难。如果不是有幸站在彩赞这个平台，各位也不会过得这么好。”
对面人群中，哪怕并非抵制考核的人，都有一些露出了不忿。
小朱见此情景，觉得似乎有机会扳回一城：“听尤部长的意思，就算是换一批人，彩赞的现状，也不会因为离开我们这些人而有什么变化咯？”
这句明显是撩拨尤劲再犯众怒的话，没有被正面回应。
“你先扪心自问，近两年如果不是因为加入彩赞，你有几成机会拿到数万一个月的收入？”淡淡地反问小朱一句之后，尤劲再环视众人，“我给小朱的问题，大家都思考下。”
说到这份上，尤劲自认足够直白，他相信这里的大多数人，都会在扪心自问中正确认识到自己的斤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