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尘苦涩一笑。近千年来,她曾经来寻过他两次,话语间不断的暗示他他是玖岚。可他得知自己是天下贤名远播的玖岚尊神的转世时,他神色依旧冷淡至极,仿佛她在说一件无关痛痒之事。
罢罢罢,他又怎么体会得到,当初他们生死之交的情谊?他们可是无话不谈的挚友,伴随彼此已经数万年之久。可是——
她怄气似的起身,大步向前迈了几步,蓦的回首,看了眼他,道:“本尊改日再寻你饮酒。”说罢,她便在晨辉中隐去。
云止脑袋,微微低垂着,唇微抿,仿佛在思索什么。
洛清尘是现下唯一的远古尊神,况且在她封印了罪神谈之墨后,神力衰弱,实力和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天道无常,如若洛清尘在某日也陨落,天外天没有远古神明血脉的滋养,就会崩塌。那么,天外天之下的天界就会受灭顶之灾。这着实是件棘手之事。
天已经完全放光,只见山色空明,湖光潋滟,初阳温和,清风和煦。孟闲颇有兴致地踏着晨露出门,准备做早课。途中路过潇月湖,远远的瞧见轻纱帷幔披拂的湖心亭里正眺望远方的挺拔颀长的清瘦身影,煦风吹动他及腰的墨发以及月白色的衣袍,好似要乘风归去,平静的湖面被微风吹皱,如微皱的绸缎,倒映出他出尘略显落寞的身影。她的心倏地被揪了一下,说不出的怪异感觉漫上心头。
“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谁见幽人独往来,飘渺孤鸿影”“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等等一股脑的跑进她的脑海里,为什么她会在云止身上看到了惆怅和孤寂?
嗯呵,一定是她体会错了。他堂堂云止上仙,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受天下百姓供奉,先无尽尊容,怎么可能会这般可怜?
孟闲仔细想想,照这段时间观察,好像和云止亲近的人并不多,一则他性子冷,不喜与人亲近;二则他身上常常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叫人不敢轻易靠近。
孟闲莫名的叹了口气,开始有些同情他起来:要朋友没朋友,整天孤零零的自个待着,同他稍微其亲近一些的不是那个整天板着脸好像谁都欠他钱的大司命就是那个整天乐呵呵不太管事的少司命晚亭。
虽然说孟闲进入琅嬛拜师是因为心有所图,但对云止的一点点愧疚也是真的。可世间各人,皆有所求,这也不完全怪得她。可修仙什么的,她是真的一点都不感兴趣。她随心所欲惯了,成仙后有那么多天规拘束着,不把她憋出点毛病来才怪。
越想,孟闲也越发羞愧和良心不安。云止这好不容易快有徒弟孝敬自己了,偏偏有一个准徒弟打算拿了他的典籍就跑路,恰恰那个想随时跑路的混蛋就是她自己。
算了,别乱想了,走一步算一步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她的叹息声,云止转身逆光而立,唤了声:“孟闲。”
“在!”孟闲下意识的喊出口。等到她回过神来察觉自己干了什么的时候,她不禁扶额懊恼,当初训练时留下的毛病还没改过来。
“过来。”
“是。”
孟闲应声小跑过去,“不知上仙有何吩咐?”她说着话,但她的目光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身后飘啊飘的白丝带给吸引了。
“可会弹琴?”
“弹琴?”说来十分惭愧,舞刀弄枪这方面孟闲十分擅长,琴棋书画中,孟闲除了琴是不会的,其他方面也都尚可。“在下琴艺生疏鄙陋,实在不敢扰上仙尊耳。“她说的是大实话。
“无妨,且试一试。”
这一试,可不得了。这琴声宛如“天籁”,“沉鱼落雁”啊。当然,之所以会沉鱼落雁也并非因为她的美貌,而是因为她的魔音穿耳,把人家给吓的。
云止这回可算明白,这孟闲并非过谦,她的琴艺可不是一般的生疏,她竟然还能将上好的仙琴弹断了两根弦,可见其恐怖之处。也罢,快要收她为徒了,有些东西提前教她也无妨。
“你过来些,仔细看我如何抚琴。”
一曲罢,云止问她:“可看清楚了。”
“看清了。”
“那好。你便弹这首《广陵散》吧,几日后我来验收。其间若是有何不懂,便来寻我。”云止看出来了,孟闲之所以弹得难听,是因为其指法不到位,练习也不够的缘故。
什么?孟闲瞪大了眼看着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看云止一脸严肃的摸样,不像是看玩笑,孟闲只好认命似的乖乖的应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