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廖雯青的操作吓得不轻,看她接下来的动作,她完全没有把我的话当一回事。
我急了,提高声音叫她:“廖医生!”并用眼神暗示她不可以再继续。
廖雯青只是看了我一眼,并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看起来反而加大了力度。
我又对她说一遍:“不要拉脐带!”
她停了一下,没有说话。
我以为她会停止了,没想到她只停了几秒钟,又继续用力牵拉脐带。
我看她如此固执,心想千万别出事才好。
我已经顾不得什么汇报制度,马上拿出手机给肖青打电话。即使得罪了廖雯青,我也要想办法制止她,而能制止她的人就只有肖青了。
我刚拨出肖青的电话,还没来得及接通。突然听到“噗”的一声响,看到一股鲜血从产妇体内喷射而出,喷在了廖雯青的身上。
我吓得差点没把手机掉在地上!
我心念才起,就发生了我担心的事!
脐带被廖雯青扯断了!
廖雯青显然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她右手拿着被扯断的脐带,慌乱地不知道要怎么办,整个人已经被吓傻了。
她脸色苍白,双腿已经有些发软,快要站立不住,手不停地颤抖。
我大声对她说:“快找到脐带断口!”
她被我这话惊醒,颤抖着伸手去找脐带断口处。
我在跟她说话间,立即按铃叫外面的护士进产房,同时拿了手套准备戴上。此时肖青接起了电话,我对她说:“肖院长,快来产房!出事了!”
肖青也被我十万火急的语气吓到了,她说:“怎么了?!”
“双胎,生了一个,还有一个转成了横位,脐带刚刚被扯断了!”
肖青显然非常生气,对着我就是一顿吼:“怎么能把脐带扯断了呢?!先止血!马上做术前!”
“好!”
我丢下手机,马上戴了无菌手套上台。廖雯青已经完全吓傻了,在我上台时还没有找到脐带断裂口,血一直不断的涌出来。
护士进来了,我对她说:“术前准备!”
护士应我一声,马上通知手术室,并开始做术前准备。
我戴好手套后,已经顾不得廖雯青是医生,我只是助产士的身份,直接对她说:“让开!”
她被我的语气吓了一跳,但还是让开了。
我伸手进入产道,血顺着我的手涌出来,那种场面让人无比惊悸。我必须找到脐带断口,只有找到断口结扎上,才可以马上止血。
我在产道里面摸了一圈,居然没有摸到条索状物,再看看扯断下来的那截脐带长度,我直冒冷汗,判断断口在宫腔里面!
我虽然已经工作了几年,但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看着鲜血像开了水龙头的水一样涌出来,胎心监护一直不停地在报警,孩子的胎心由快到慢,我慌了!
我立即叫护士先别做术前,先给我拿宫腔塞纱,我想用宫腔塞纱压迫止血。又让护士马上打电话叫外科的唐主任立即到产房,因为肖青从家里过来最快也要十多分钟,而唐主任就在医院,我此时能求助的人,除了他没有别人。
我不管宫腔塞纱是否能有效止血,也不顾这样做是否正确,只顾往最里面塞。产妇非常痛苦,但是没有办法,我已经顾不了她的感受。
廖雯青一直面色苍白地站在我对面看着我和护士在忙碌,她已经完全六神无主,不知道该干什么,也不知道过来帮忙。
两三分钟后,唐主任穿着睡衣跑着冲进了产房,此时已经看不到鲜血涌出来。我跟他汇报了情况,问他要怎么处理,他让我就这么压迫住不要松开。
唐主任对一直傻站着的廖雯青说:“去跟家属术前谈话。”
廖雯青此时才回过神来,拿了病历出去找家属谈话了。
意外发生的太快,在这惊心动魄的几分钟里,没有时间让人去思考!
我看着胎心越来越慢,产床上、地板上、我的身上触目惊心的一片片殷红,产房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我感到恐惧!
回想起刚刚鲜血喷涌而出的恐怖场面,我有点承受不住,眼泪涌了出来,无助的叫一声:“唐主任。”
唐主任拍拍我的肩:“别怕,你做的很好!”
有唐主任在,我的心里稍微镇定了些。
唐主任指示护士给产妇挂上了扩容液体,又帮着我们一起做手术前的准备。
我们做好了术前准备,正要推产妇去手术室,肖青也到了。
肖青到了以后,看到产房这种场面,非常气愤,铁青着脸斥责廖雯青:“为什么不汇报?!”
说完没有等廖雯青的回答,同唐主任和护士一起推着产妇去了手术室,我则留下来准备去手术室的物品。
我快速的准备好物品,匆匆赶去手术室。我离开产房的时候,廖雯青还呆若木鸡的站在产房里。
我到手术室时,家属已经等候在手术室门口了。他们肯定看到了我们的紧急状态,知道大人孩子目前很危险。
他们看到我到了手术室,孩子的奶奶拉着我,哽咽着说:“医生,要保大人!孩子尽力保,保不住那是他的命。”
我心里非常难过,不敢面对他们。他们如此通达明理,如此信任我,而我,却辜负了他们的信任,甚至让大人孩子走到了死亡的边缘,面对他们,我无比愧疚。
我不知道该跟他们说什么,眼泪快要控制不住,只好无声的对他们点点头。
手术是由肖青和唐主任一起做的,手术前最后一次听胎心只有几十次每分钟。
新生儿出来以后重度窒息,我们尽了最大的努力依然没能挽救他的生命。产妇失血过多,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我看着躺在辐射台上,已经没有生命迹象的新生儿,内心万分恐惧和愧疚!
我的心脏拧成了一团,揪着疼!
这是第一个,我没有能力挽救的生命!这是第一个,在我手上逝去的生命!
这个孩子,他本不应该如此枉送性命,他本应该比他的哥哥更安全,更幸运。他的哥哥虽历经磨难依然能顽强的活着,而他来到这个世界,却没能看一眼就这么走了。
这个家庭原本是双喜临门的,如今却没有喜,只有痛。
这一切都是谁的责任?廖雯青是罪魁祸首!我呢?我该承担怎样的责任?我快要崩溃!
如果,我在廖雯青面前能不顾身份强硬一点,一定不是这个结果!如果,我能不为制度所累,越过廖雯青早早请示肖青,一定不是这个结果!
我恨廖雯青让我的一生都将背负这样的愧疚!我恨我自己,面对两条鲜活的生命竟然没能超脱人情和世俗!
我无法面对已经离世的新生儿,无法面对正在生死边缘徘徊的产妇,无法面对口口声声信任我的家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