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变深了,灯会落下帷幕,街上的热闹比不得前几日那般,大家也各自戴好自己的面具,今夜过后,便要以真面目示人,这最后一晚的狂欢显得那么平淡。
灯会过后,府中人便没了理由出府游玩,爱玩的人,心也要收收了。
梁雪幻经历了这几日的灯会,羡慕起那些寻常百姓家,那么自由,那么有活力,那么热闹,她羡慕那份烟火气,也怀念坐在糕点摊吃莲蓉糕的感觉。
只是灯会过去了就过去了,到了早上,她仍要早早起床,去太奶奶那里陪着用早饭。吃过早饭,太奶奶想在府上转转,灯会过后,她也不想总待在屋子里闷着。
不过这穆然府虽大,好玩的地道却没有多少。
想了想,太奶奶叹了口气,跟梁雪幻说:“别苑后有座花园,那里杜鹃开的最好,我们去哪里转转吧。“
梁雪幻倒是没想到太奶奶能主动提出去那座花园,她以为这府中的人都避着那里呢。
梁雪幻扶着太奶奶,不一会儿便来到了那座花园。
“自从失火后,你很少来这里,后来你失踪了,再回来后又来过这里一次,我知道,这里对你来说是噩梦般的存在,种下这些杜鹃,也是为了尽量让这里跟以前不一样,免得他人触景生情。“太奶奶走在花园的小路上平静的说。
梁雪幻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着眼前鲜红的杜鹃,想到她的父皇,当年,她的父皇战死的时候,身上不知道中了多少利箭,被刺了多少刀,她亲眼看着她那高大威武的父皇满身是血面目全非……
霎时间,梁雪幻眼色猩红,但她还是极力保持清醒,理智告诉她,她现在是“穆然音“。
太奶奶觉察出她的异样,但只以为她是想起了母亲而过分悲伤。对于穆然音的母亲,太奶奶始终是愧疚的,或者说,对于穆然音的母亲和穆然音,她都觉得愧疚。
太奶奶用手轻轻的拍了拍梁雪幻的手背,说道:“这都是命啊,你母亲自有她的命数,重要的是,你要好好的,努力的活下去。“
梁雪幻拉回思绪,极力忍住心中的恨意,轻轻的点了点头。
但是想到穆然音,梁雪幻只想呵呵,这都是命?不,这不是命!她的父皇母后的死,不是命!她梁国被灭,不是命!穆然音母亲的死,不是命!
穆然音出嫁后定是活不长,这个算盘皇族打的响,而他穆然一族,是帮着谋杀的帮凶!太奶奶居然还安慰“穆然音“,让她好好活下去,在这个没有心得世道,穆然音还能怎样“好好活下去“?
但是心中纵有千言,表面上还是要装作平静。梁雪幻不多说什么,多说无益。
“你的母亲,生前最爱的便是这大红的杜鹃花,她觉得这花红的耀眼,如今这花园里这么多杜鹃花,你母亲在九泉之下,也能开心些吧。“
梁雪幻从来不觉得太奶奶是什么善人,更不觉得太奶奶会疼穆然音这个孙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太奶奶会在自己回府后对自己这个“穆然音“好,但是这不意味着太奶奶就真的在乎这个孙女。
看着太奶奶那伤感的样子,梁雪幻只觉得这个老太太假慈悲的厉害。不过这个老太太也不曾伤害过自己,又在这府中给了自己庇护,就算太奶奶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如今的太奶奶对她来说,都算是个“贵人“了。
“太奶奶还想着我母亲。“梁雪幻小声说。
太奶奶淡淡的看了一眼梁雪幻,说:“那是我千挑万选的儿媳妇,是我不好,没能护住她,还平白让你们娘俩吃这么多苦。“其实太奶奶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她还想说,她也护不住穆然音这个孙女,穆然音的命运,她左右不了。
“我的母亲,是被火烧死的,我的脸,亦是在火中被毁的,我永远忘不了那日的情景,送菜的人离开后,那火便窜上了二楼,接着,三楼也烧起来了,我个母亲逃不出去,母亲抱着我,绝望极了。“梁雪幻想着这些,眼泪便掉了下来,声音也哽咽了。
太奶奶听了梁雪幻的话,像是想到了什么:“你是说,给你们送菜的人刚离开,小楼便失了火?“
“嗯,我当时在二楼,知道送菜的人会直接将菜放到厨房,便没下去接应,谁知,我刚看到送菜的人离开小楼,还不到一柱香的时间,我和母亲便被困住了。“
这些当然是梁雪幻编出来的,她就是要看看,若是自己将放火的嫌疑扯向送菜的人,太奶奶会有什么反应。
“我们先回去吧,这里不方便说话。“听了梁雪幻所说,太奶奶突然意识到,有些事,确实该清清帐了。
太奶奶不是没有怀疑过那场火灾是有人纵火,只是,她没有任何证据,而且,对于穆然音母亲的死,似乎每个人都有动机,但又似乎每个人都是无辜的。
再加上穆然音母亲死后,族中多了一大堆事物要处理,她抽不开身,关于火灾真相的调查便被搁置了,以至于到后来大家都默认那是一场意外,包括她自己。
如今,听梁雪幻这样一说,那个送菜的人大有嫌疑,看来,是时候好好查清楚了。
回到房中,太奶奶将所有下人打发出去,现在房中只有太奶奶、绣玲和梁雪幻。
太奶奶让梁雪幻和绣玲将火灾那天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给她听,梁雪幻一心引导太奶奶去怀疑那个送菜的人,而绣玲则是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
其实一开始梁雪幻不知道太奶奶打的什么算盘,她怀疑过太奶奶,但如今太奶奶却因为自己的话而上了心,还迫切想知道那一天发生了什么。
就在自己提到送菜的人的时候,太奶奶也完全没有任何心虚的表现,若是真的是她做的,她肯定是会全力阻止自己去想这场火灾,让这场火灾的细节永远被人遗忘才对,又怎么会让她和绣玲使劲回忆呢?这不是给她自己找麻烦吗?
一直观察着太奶奶的梁雪幻越来越肯定,这件事与太奶奶无关。既然太奶奶与此事无关,又对这件事这么上心,若是能有太奶奶帮忙,再加上她会派清莫盯着二姨太的一举一动,看来,真相留在不远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