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天君眸中毫无退色,竟是极为倔强,他冷笑道“闻氏残害我的至亲,像我这样的人在天族不知还有多少,你可知他们多想让你去死,你说我有没有资格”
闻言,闻青微微低头,双眼微颤,手上力道渐松。
朴天君理理衣衫似是不屑“你听好了,你的罪孽再打多少胜仗都洗刷不清,你的荣誉根本不值一提。”
闻青指尖微颤,为什么逃避的事情,所有人都在提醒她想起来。
“你的父母何故而死”闻青定神,淡然开口
“为剿灭叛臣而死”
“既然从军,生死便已抛之度外,他们都无畏生死,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若非闻氏起兵谋反,就不会死那么多人,我的亲人只是为天族歼灭叛党,但是你闻氏逆子,为什么还活着”
“我明白了,我活的好让你不舒服,可你别忘了”
闻青转身,飞扬的身姿藏起一抹脆弱,道“是我守住青萍坡,天魔两族才有数百年和平,才有了你能站在这里指责我,而你所有的言行,最后践踏的只有你自己”
“真是天真”朴天君怒极反笑“还以为是你能一手遮天的时候吗,没了你闻青,天界就不行了?”
闻青皱眉“什么意思”
“你以为方才几位星君在与陛下讨论什么,是要联合妖与精灵二族出兵魔界,这么大的事没有通知你,难道不奇怪吗?”朴天君眸色犀利,眼中是说不出的讥笑“告诉你吧,这些年天界中枢的核心已将你排除在外,你的好日子不多了。
闻青蓦然转身,想起天帝临别所说的委屈,她似乎有些了解了。
“天帝让你来送,便是要告知我这些?”她冷静道,如果是,那么就太恶毒了。
“不,我只想看你绝望的样子”朴天君嘴角牵起笑“说不好这也正是陛下的安排,闻青,没有人能救赎你。”
打蛇七寸,天帝早已拿捏住闻青的弱点,她对司空雪的依恋,甚至连杀父灭族之仇都可按下不表,只要稳妥用好这根线,闻青便只是拔了牙的狮子翻不起风浪。
而这些话,只是天帝在一次次寻找她的底线到底在哪里,她须如履薄冰的应对每一次来犯,一旦她想反击,天帝就绝不容她,她从来没有退路。
但她相信自己的判断,天帝凉薄,只要她没有举旗反叛,他便舍不得她这把最锋利的刀折损,若只是死一个星君,她还能担待的起。
“既不是天帝让你传话,你刻意挑拨君臣关系,其罪当诛”闻青抬手,银白光刃一闪而过,朴天君身体向后退出两步,瞪大双眼“你竟敢……”
这样可恨的人,都不配她用青英剑
“不是恨我吗,就带着你的恨意去地狱吧”她道。
风吹来,吹动她的青丝,又吹向远处的天,朴天君的身体轰然倒地,血液喷薄而出,闻青看着已无生气的人,眼中毫无波澜。
既要恨就恨的久一点,她身上早已沾满鲜血,连骨子里都淬着杀戮的毒,她这样的人连死神都不敢收留。
远处有人一溜烟跑走,闻青想来定是去报信了,倒也无妨。
司空雪说过,忙完妖族的事就来议婚事,为此她都等了数百年,不在乎多等一会。
反正她信任的从来都不是天帝。
解释苍白无力,仇恨又太过疲惫,还是沉默最好,让时间改变一切也淡忘一切,这样对大家都公平。
念及此,闻青不再犹疑,深深看一眼破败的将军府,曾经明镜高堂花团锦簇,可眼下只余一具温热的尸体在门口,那个记忆里最能温暖她的地方,终究是回不去了。
出了南天门,不曾想白童子牵着银翼龙马等在那里,白童子给坐骑起名飞光,闻青随着他,只是眼下很是诧异。
她一掸身上朴天君的血,免得吓坏孩子,换上个笑脸。
“真是怪事,你怎么来了?”
白童子撇开目光,轻抚银翼龙马,红竟然红的像个苹果“我来看看飞光”。
闻青心叹,多俊俏一张脸,只是这孩子被洛玉吓坏了,每次见都这样腼腆。
她微微转头,旦见龙马吃好喝好,遂意外道“这才多大会不见,就这么想?”
“没”白童子似不敢抬起头,低声道“我怕飞光拉肚子,就来看看“
闻青摸不着头脑,狐疑的眼神落在飞光身上,结果看的龙马打出一个长长的嗝。
白童子神情一松,“好了,现在就没事了”
“你是给它吃了什么?”闻青诧异
白童子不答,一个劲给闻青塞缰绳。
闻青心觉有古怪,眼瞅着白童子什么也不说,就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洛玉可有回来?”闻青问道。
“没有”白童子摇头,却把头更低了。
闻青促狭一笑,眉眼弯弯“我还以为他回来了,把你吓成这样。”
“我才没有”白童子涨红了脸,像个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我是担心将军,早上喂给飞光的食料有些不净,我来是为了……”
话没说完,闻青面色一沉,重复道“喂的食物不洁?”
白童子沉默,半晌点头。
要不是他趴在大帐门缝偷听许久,知晓了洛玉假冒将军的真相,赶紧给龙马喂了解药,又算时辰一路追赶过来治疗,飞光定然撑不到现在,这一路上早就不知道扑腾成什么样了。
闻青大约猜出七八分,这孩子是将洛玉的账记在她的头上,伺机报复啊,这胆量,像是她带出来的兵。
可眼下白童子一脸腼腆歉意,闻青一身火气都发不出来,这感觉就像欺负小孩。
罢了罢了,难得一向寡言的小童说了这么多字,闻青还有些欣慰。
白童子自小被收养将军府,老将军原本看他经脉尚佳可修炼成仙,但岂料这孩子非但心思不在修炼上,小小年纪就懂极为出色的操控之术,尤善操纵动物,一双灰色的眸子看似淡泊宁静,但施起术来却有摧枯拉朽之力,使人毫无知觉,就像提线木偶般任意摆布。
这般天赋,若假以时日修炼高深便是绝顶的摄魂之术,闻父敏锐,嗅到白童子这只奇葩不是一般的流浪儿童,但无奈这孩子玩心比天赋还大,只和虫鱼鸟兽为伍,刚进将军府连话都不说,闻青费了好大功夫才确定他不是哑巴。
最终朽木不可雕,闻父主动放弃了一颗热忱之心培育天界栋梁,白童子爱马便让他牧马,由着他去,闻父放纵,闻青也放纵,于是乎白童子这个永远目中无人的少年越发不知规矩为何物,直到洛玉出现。
“小童子,这马看多了好生无趣,不如看看我,我讲故事给你听啊,不打针不吃药,坐着就是跟你唠”
“……”
“小童子,我从魔界带来了顶有趣的玩意,名为万花筒,你看看,准保看一下就眼花。”
“……”
终有一次,洛玉忍不住找闻青抱怨,“你说这小童怎生的这般无趣,不如我带他去勾栏吃花酒,长长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