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柏离长得算不上俊美,可也浓眉大眼,唇红齿白,不乏男子气概。即便相识不久,可他沉稳又不乏机变,勇武又不失仁厚,果敢又心思缜密,能达又谦逊不倨,这些她都看在眼里,自己何尝遇见过如此的男子。
当初大光明教徒射毒液时,他立刻挡在了自己面前,出明院时,他怕我无法越过高墙,故意落在后面护我周全,还害得人家拼了全力让身法来得好看些。
还有李随,手刃张千通,余胜蛟与人家一比,简直云泥之别。可问题就在于相识不久,便如此撩拨,是否过于唐突?
或许他们在江湖行走惯的人,本就这样,便如匆匆行走于阡陌的旅人,看到一朵山花开得烂漫,又不能驻足,难免信手摘了,或把弄赏玩,或簪于发迹。可我南宫灵玉便如一朵山花一般么?
是又如何,在欣赏的目光中残破凋谢,总强过默默无闻的黯自枯萎。乱七八糟想了一通,灵玉纷繁的思绪被余胜蛟的话语打断,才回过神,不禁彩霞满面。
余胜蛟盯着彩儿,一字一顿狠狠地道:“彩儿姑娘,果真如此?”
彩儿心道这人怎么但凡牵涉到灵玉就变得跟蠢猪一般,便来了气,嘴上道:“我说了那只是一句玩笑,余少帮主非要这么想,谁告诉你的你问谁去。便是我帮春哥试探,问的也是灵玉姑娘的意思,跟余少帮主没有什么关系吧。”
余胜蛟怒目圆睁,却一时气结,说不出话来。
灵玉正色对一脸怒气的余胜蛟道:“余少帮主怎又如此无礼。彩儿妹妹一再说是玩笑话,你还咄咄逼人,凶人家小姑娘。即便彩儿妹子试探我,也是我和柏兄之间的事情,答应与否全在我自己,何况我还有兄长为我做主,什么时候轮得到余少帮主你来出头。”
曦媚和彩儿听了灵玉的话,对望一眼,面面相觑,仿似都在说,看你干得好事。
灵玉说罢,余胜蛟已是怒不可遏,“啪”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往外边走。
外间的人,早就觉得里间气氛不对,不免都留起神来,可女人间的话头,他们不好进去打断。
叶斐凡听见是宫柳青在一直挑事,可前面没有维护师妹,已惹她不快,此时哪能出去劝阻。
叶斐凡不说话,下来就是余魁辈分高。余魁见叶斐凡装作不知,想必他是由着自己师妹,让她挽回些面子,自然也学着装蒜。
然后便是南宫满,作为主人,他的想法和灵玉一样,不好出面化解。
至于柏离,彩儿又没说错什么,他何苦出头。
顾长沙和李随更是没有出头的理由。
待到宫柳青将话头引向柏离,到灵玉说了最后那段,众人想出面已是不及。众人见余胜蛟离席出来,有的望向余胜蛟,有的看着余魁,有的看着柏离。
余魁大声喝道:“站住!”
余胜蛟听到父亲呼喝,愣了一下,回过头来。
余魁道:“你这逆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岂能由得你放肆?”
南宫满赶忙圆场道:“余少帮主血气方刚,误会了黄姑娘和舍妹的意思,不过是一场误会,余帮主不必动气。”说着过去挽余胜蛟手臂。
余胜蛟一把将南宫满的手拨开,指着柏离道:“哪里有什么误会。此人表面忠厚,装作仗义出手相救,暗地里却蛊惑灵玉妹妹,定是图谋灵玉妹妹久了,或是使了什么卑鄙手段,否则灵玉妹妹怎会对他另眼相看。”
“孽障!”余魁飞身而出,一记清脆的耳光响起,接着他又一脚将余胜蛟踢翻,对外面喊道:“将这逆子绑了沉江。”
叶斐凡起身道:“余帮主,不可。少帮主年轻气盛,又用情过深,一时失了心智,说了胡话。我代你向柏离兄弟告个罪,柏离兄弟定不会深究。”
余魁赶紧道:“是在下教子无方,才致他有这荒唐行径,对柏兄弟无礼。该是在下给柏兄弟赔罪。”说着便对着柏离揖来。
柏离被余胜蛟指着鼻子一通骂,不但不气反觉得好笑,见叶斐凡圆场,余魁告罪,赶忙起身还礼,道:“无妨,不过一场误会,余帮主不必动怒。余少帮主至情至性,正是江湖男儿本色。定是我那两个妹妹玩笑惯了,口不择言,说错了话,惹恼了余少帮主。”
余胜蛟已被长帆帮众绑了,挣扎着道:“休要假仁假义,卑鄙无…。”他还没骂完,余魁飞起一脚,正踢在他脸上,顿时没了声气。
“余少帮主有什么好恼的,”南宫灵玉已从里间出来,环顾众人凌然道:“此事引灵玉而起,便是赔罪也该是灵玉给柏公子赔。我灵玉上敬天法祖,下敬重兄长,内勤持家务,外和睦邻里,从不行作奸犯科,伤天害理之事,虽为一介女流,也自认行得端、立得直,从未惹人非议。别说另眼相看,便是钟情于人,也是灵玉自己的事情,容不得旁人置喙。至于灵玉对谁另眼相看,钟情于谁,那要看这人是不是能让灵玉心动。方才姐妹几个不论说了什么,都是女儿家的私事,玩笑与否并不重要,更无对错之分,因此断不该成为旁人借题发挥的由头。”她说罢从桌上取了一杯酒,走到柏离面前,道:“灵玉在这里给柏公子赔罪!”
柏离急忙也端起酒杯,惭然道:“南宫姑娘何罪之有!”刚才劝余魁时还能憋出几句场面话,此时能把话说顺溜了已是难能可贵。
灵玉道:“本是要答谢柏公子救命大恩,却让柏公子无端遭人诋毁,作为地主,招呼不周,自当谢罪。”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柏离也赶忙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众人见灵玉这一大段说得气势凌人,不由都暗暗称道,尤其江面上知道灵玉的人,都觉得她仿似变了个人一般,哪里还有往日恬静绵柔的样子。
便是南宫满,也从未见过妹妹如此模样。以前他还看好余胜蛟和南宫灵玉在一起,毕竟都是江面上的相互知根知底,两人结了夫妻,两大帮会也能走得更近些。可从今日之事来看,一是灵玉甚有主见,二是余胜蛟实在不成器,两人这桩婚事怕是根本没有可能了。难道他真对这柏离动了心思?南宫满不由心里嘀咕起来,他正嘀咕着,一名飞鱼帮众门口喊道:“禀帮主,距大光明教分舵已一里之遥。”
南宫满向叶斐凡看去,叶斐凡道:“按前面议定的摆开阵势。”
余魁一脸惭色,让帮众将绑作一团的余胜蛟抬了下去,才随南宫满、顾长沙出了船舱,各自去指挥自己帮众。
见宫柳青到了外间,随着叶斐凡、柏离、李随等出仓上了甲板,曦媚、彩儿才出来,一个对灵玉道:“姐姐好气势,吓得春哥话都说不利索了,姐姐将来定能管得住他。”一个道:“那帮臭男人走了,该两个妹妹给姐姐赔罪了。”
灵玉被她俩调笑,顿时没了刚才的气势,却也觉得与两人亲近了许多,道:“两位妹妹再别这样胡说。”
彩儿道:“妹妹们胡说什么了?”
灵玉娇羞道:“妹妹自己说胡说了什么。”
曦媚道:“彩儿妹妹再别调皮了,我们也出去看看热闹。”
只见外面无数船只逐渐闭合成环将岛围了个严严实实。
叶斐凡站在甲板前方正中,宫柳青紧挨着立在旁边,其余各人分立在两侧。
待众船只将岛围牢了,叶斐凡一扬手,小岛不同方向三面红旗迎风展开,红旗附近各冲出一支由十来条船组成的船队,向岛上靠去。片刻之间,三支船队已到了岸边,船上跳下三帮的帮众,手持兵刃,往各处房舍冲去。
柏离紧闭双目,并不关心岛上发生的事情,他估计岛上教徒早就跑光了,什么事也不会发生。其实叶斐凡和三帮的帮主也知道人早跑光了,不过四人还是力主摆出这样的阵势,柏离和李随也就不再反对。
柏离心里想的是刚才灵玉的话,不可能她对我有心思吧,曦媚彩儿已令自己无所适从,再加上一个岂不是乱了套。他正想着,突然听到身后笑声传来,回头看时,不知道三人在说着什么,曦媚一脸娇羞,彩儿在捂着嘴巴低头窃笑,灵玉正凝望着自己。四目相对,只一刹那,柏离赶忙回过头,灵玉清澈眸子里透着的神往已深深烙在他脑海
岛上的帮众搜索了一会,显是没搜出什么结果,不一会,帮众回报岛上已空无一人。
叶斐凡跟其他人交换一下眼神,道:“去黑鲨帮总舵。”
三帮帮众立刻传令下去,数百条船掉转船头,浩浩荡荡往黑鲨帮总舵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