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脸色一变,手中幻出玉笛,问道:“老先生这是何意?”
那老者冷哼一声,丢给琉璃一块白玉令牌:“三年后,琅琊郡玄清门招纳弟子,你带她来,我要她作我徒弟!她这身混沌血脉,除非去魔界找上任魔帝,否则除了我没人能教她,想来你前任主子也是这个意思。”说罢竟直接往屋外走去,完全无视琉璃布的阵法,边走还边念叨着:“凤凰涅槃,玄清遭殃,我那壶酒还未知还能喝与否。”接连两次自己的阵法被轻视,琉璃的表情更是难看至极。拂袖径自往里屋去了。
次日清晨。子书羽这才悠悠转醒。看到头顶的横木一阵恍惚。幽境何时还多了这房子了?勉强用手支撑着身子坐起,这一动又牵动身上的伤,疼得子书羽倒吸一口冷气。“主子,早点已备下,可要现在洗漱食用?”琉璃的声音在屋外响起,随即,便见着琉璃推开门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个盆子,盆子边沿搭着一条毛巾。子书羽旋身翻到床榻另一侧靠着墙,警惕地看着琉璃。
琉璃微挑眉,赞道:“幽境果然名不虚传,现在身手这般灵活。可惜还是很弱。”
乍听到前句,子书羽有些诧异,而诧异之心还未完全升起,又被后半句挑起了怒火。子书羽直接从空间里取出一把自己炼的匕首,狠狠地掷向琉璃,琉璃微微侧身轻松躲过这袭击,却又见子书羽直接运起轻功飞至她身侧抓起那青剑朝她砍过来,那剑灵似也对她不满,锋芒一显,竟愣生生显露出几分剑气出来,琉璃这下不淡定了。子书羽她能对付,那剑灵她可不敢招惹,一个旋身闪到了门边,那盆里的水竟无一滴撒了出来。
琉璃皱起眉,将盆子放下,直视着子书羽:“行了,幽境一事却是我之过错,可现在我也把你完好无缺地送回人界,那本就是大人的命令,是你该受的。”
子书羽当即冷哼一声:“就算是那位大人之令,恐怕你也未完全遵循吧?她还令你认我为主,事主之道便是这般,我可真对你和那位大人敬佩万分啊!”
琉璃沉默了一会儿,倏地单膝跪下:“主子恕罪,臣下只是一时急切,但凭主子责罚。”子书羽瞅也不瞅她,直接往门外走去。琉璃看着子书羽就这么在自己眼前走出门去,心中万分惊讶,又带些复杂,原来她的阵法这般无用?来一个破一个?
子书羽却忽然转过身来,问道:“这前面是什么?”琉璃一愣,抬起头来才发现院中一个木箱子。“臣下不知。”“还有你不知道的?”子书羽冷笑一声。琉璃垂眸不语。
子书羽直接绕过那木箱,手刚碰上院门,立刻被灵力打退了几步。她深吸一口气,转身怒瞪琉璃:“你这是要囚禁我?!”琉璃站起身,拱手一拜:“臣下不敢,此阵乃琅琊郡玄清门一位老者所设……”话未说完又被子书羽打断:“但你能解却不选择解是么?”琉璃再次沉默不语。
子书羽转身走回院子,干脆坐在那木箱上,翘着个二郎腿,手臂搁在膝盖上,托着腮,凝视着琉璃。琉璃也静静地和她对视。
不知为何,不过百天未见,琉璃总觉得子书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身上少了分温和,多了几许凌厉。那眼神就这么波澜不惊地看着你,也让你觉得心惊胆战。
最终,琉璃扛不住压力,先屈服。她往后退了几步,与子书羽保持在九尺之外,低头抱拳,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觉得眼前一晃,猛然抬起头来,只见子书羽从木箱上跳起闪到院门边,十分戒备地盯着那木箱。琉璃讶异地看着那木箱,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子书羽不断朝琉璃使眼色让琉璃上前。琉璃嘴角一抽,直接走上前将木箱打开,却愣住了。随后脸色又迅速变化着,震惊、冷漠、无奈、好奇等等交织,尔后又化为面无表情,退到了一边,躬身道:“主子,一只猫而已。”
子书羽也明显愣了一会儿,不可置信地看着那箱子。她握紧剑,小心翼翼地上前,用剑鞘挑开箱子,只见一只黑猫蜷缩在箱子中,身下好似放着白色软垫,还用爪子按着嘴打哈欠。
这只猫通身黑色,毛色极其纯,一双眼睛左眼碧绿右眼浅蓝,看起来十分慵懒。身材也极好,比子书府二房那只胖成球的猫瘦很多,但又比一般小巧的猫来得矫健。不知是不是子书羽的错觉,有一瞬,她感觉这只猫在凝视着自己,那个浅蓝色的眼眸,似乎突然变得深沉,颜色深得发黑。但一眨眼,那眼眸又变回浅蓝色。这只猫也把身体蜷缩到一起,缩成了个球。
子书羽面色变了又变,最终也如同琉璃一般面无表情,转身走回屋子,快进门时,又停下说道:“把它给我扔了,什么时候你把一切都解释清楚了,什么时候我再考虑要不要收你这个下属。”
琉璃轻叹一口气,伸手揪住那猫的脖子,刚想把它扔出去,却见那猫眼眸已全然变成深蓝色,盯着自己。琉璃忽的觉得自个儿毛骨悚然。邪门了!她堂堂修行了几百年的戒灵还会怕一只毫无灵力的猫?!琉璃将那只猫提到自己眼前,想看看那眼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只猫却伸出爪子在她眉间拍了拍,琉璃吓得直接将它丢了出去——那儿是她刚化形时所成印所在,若往其中注灵,便会立即变回原身。不同灵物这个印所在位置都不同,除了大人,其余人皆不知晓,这猫却怎晓得,莫非是巧合?
那猫被甩了出去,一个翻身又稳立在地面上,伸出爪子,用小篆字体在地上写道“君臣”。琉璃面上一惊,大人刚下山时,确实曾经化名君臣,这猫莫非是大人化身?可大人从不养猫啊?那猫轻轻将地上字迹抹去,指了指自己,又打了个哈欠,眼眸恢复原状,继续缩在一边阖目似在睡觉。这下琉璃不敢扔了。
琉璃上前小心地将黑猫抱起,想放回木箱中,却发现木箱中的白色物什哪是什么软垫,分明便是一整套的白色衣装。那猫从忽得从琉璃怀中跳了下来,优雅地走到石桌旁窜了上去,继续缩成一团睡觉。只是尾巴一直在晃啊晃啊的,琉璃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尾巴一直在屋子与木箱只见来回指着。琉璃试探性地开口问道:“大人是要臣下将这箱衣物送给主子?”那猫又将尾放下,不再动弹了。琉璃明白了所有意思。连应诺都未,便直接扛着木箱进了屋子。
屋内子书羽正翻着一本残损古籍,听见琉璃进来眼皮子也不抬一下。琉璃单膝跪下,行了个标准的古礼:“主子,把您放进幽境确实是臣下自作主张,但大人已然离开,臣下自知无能将您所需学的一切尽数传授,只好兵行险着,剑走偏锋。如今您灵力虽不算上佳,但实战经验丰富,往后也可借此出其不意。臣下自知您意难平,不敢奢求原谅,只乞求主子容臣下跟随,往后再尽下属之职。”
琉璃说的这番话不可谓不诚挚,但在子书羽听来却依旧不是这回事。“你这般说法,到底是真是假?你到底是迁怒于我,还是真心提升我实力?是否我死在幽境与否都与你无关?你根本没想过效忠于我!”子书羽站起身直接将手中的古籍丢到了琉璃脸上,琉璃依旧面无表情,直挺挺地跪着。
子书羽撒完了气,重新坐回椅子上。沉下声,似是很疲倦的样子:“琉璃,我做了很多个梦,太乱了,乱得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去说。”琉璃这才抬起了头,干脆跪坐在椅子前,心中虽是诧异子书羽的突然交心,但依旧不动声色。
“我看到了你,看到了地府那个地官,还看到两个女子,一个一身黑,一个一身白……我好像变成了君孤羽……还看到,看到我抓着一把剑刺进了我的心脏,但我认不出握剑的人是谁……我只觉得……觉得我和他应是有缘,但我亲手葬送了这段缘,可我又不后悔……”似在呢喃,又似在倾诉。琉璃眼眶突然红了,捂紧嘴泣不成声。她当然知道,这段过往,本就是大人的。时隔千年,恍惚间她仿佛又看到琅琊山脚,那全身素白的女子,笑得风华绝代,慢慢走到自己身边:“琉璃笔竟也能化形,往后你便叫琉璃吧。”一瞬,恍若过眼云烟,都消失在记忆中。
“吱呀——”木门忽然被推开,黑猫走了进来,跳到子书羽身前,爪子按在子书羽眉心间,子书羽立刻仿若魔怔一般,呢喃道:“时不我济,卑躬逢饯。远戍未定,惟世无余。”同时响起的还有从黑猫口中传来的君孤羽的声音,两道声音同时念着十六个字,话音刚落,两人的身影忽然变得缥缈。琉璃错愕地看着眼前一幕。漫天流光忽然出现,又将一人一猫包裹其中,天上陡然出现一个巨大的图腾,却是琉璃从未见过的,图腾迅速向外扩张,直至将整个院子笼罩。所有鸟都朝着院子的方向飞来,天水郡中一时人仰马翻。
不远处的小酒馆中,之前救过子书羽的老道士放下了酒,当即在桌面上用酒水画着八卦,迅速推演着,尔后忽然大笑:“天佑玄清!君子命数竟改了,天佑玄清!哈哈哈哈哈!”眨眼间竟消失不见。而许多低阶修灵者却无瑕相顾,感受到纯粹灵力的大量涌动,也直接就地打坐,甚至没有人去管飞去的鸟去了哪儿。而一些金丹强者自是不在意这些灵力。金丹期强者需要纯粹的系灵力,而纯粹的灵力于他们最多也便是润泽丹田。纵然如此,他们也惊叹于这秘境都不曾有的纯粹灵力。京城的强者也感受到了这灵力波动。
司天监监正跪在天启帝面前,激动地说道:“陛下,天水郡出此动静,定是有强者临世。多年前子书逸来时,家师便断言,十年后当有大患,而今正是对到了!命格正在十九。此命格也正是破天启运数所在,请陛下决断!”
天启帝沉吟了许久,问到:“今日正是吾十九儿生辰,莫非你是说天启江山要折在他的手中?”
“臣不敢断言,但有一事必不得假,乱天启者,命数之变,即在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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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是有天大机缘现世!”所有的金丹期之上的强者都随着鸟儿往小院方向奔去,却被困在了图腾之外。几个阵法师想强行破阵,却发现往这阵上注入的灵力越多,这阵越是坚固,只好放弃。几个大化强者想强行打开院门,却不料所有鸟类都朝着他们攻击过来,契约已起不了作用,所有鸟类灵兽都恢复了自由,死守在院子周围。
图腾渐渐消散,小院重归寂静。几个强者想趁此机会进去,却不料一道清冷的声音从院内传来:“孤今日心情不佳,诸位速退,否则当如此二人一般!”话音未落,冲在最前面的两名大化强者直接化为血雨,魂飞魄散。所有在场强者都忍不住倒退一步,还有几个胆小的,直接连滚带爬地逃走了。仍有几个不死心的,壮着胆子又往前一步,其中一人高声喊道:“小老乃天水郡望族王家长老,不知尊者何时来的小郡,小老愿代家主恭请尊者府上稍息!”那道声音这才再次响起,所有人都听了个真切,是个女子,声音极为冷漠:“孤无意与尔等多言,速退!否则皆如那两个蝼蚁一般,命殒当场!”开口讲话的那老者直接被震飞,不到十息,所有人都跑了,院子周围空无一人,只有鸟儿还不住地盘桓在院子上空。开玩笑,能一招让两个大化强者魂飞魄散的人,恐怕实力都远在至尊之上了吧?这谁敢惹?也没人计较里头女子自称“孤”有什么问题了,光顾着逃命去了。所有鸟绕了三圈也都飞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