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北庭、柔然、大月氏,四国联合,消息可靠。
褚人获喝着虎牢关当地的绿蚁浊酒,身后几坛胤元下发犒劳边军的太禧白都已经变了质,他含着酒,迟迟没有入喉,他知道,说不准何时便会有一场大战,到那时,便是血染山河,但西域可败,边军不可失守,他们已然没有失败的本钱了。
褚人获拉过一个士卒,这个士兵长得有些瘦弱,却是申徒潜临走时特地嘱咐过褚将军的。
此人可观大局,能断成败,善阳谋,若有想不出的应对法子,也可与他商讨。
褚人获给了他一杯酒,并未问什么军事上的问题来考量这个人,而是说了一句,“若西域来犯,虎牢关失守,你该当如何?”
那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盯着这杯酒,一饮而尽,绿蚁比寻常酒辛辣的多,辣的他喉咙生疼,甚至流出了眼泪,浊沫从喉咙滑下,使得他声音都略带苦涩。
我当以死卫社稷,横尸庙门,以身许国之志,绝不远窜草间而求活。
褚人获哈哈大笑起来,“比唱的还好听,那我褚人获姑且信了吧,你是申徒将军家的兵,你可能知道申徒潜他为何奔赴西域送死,他为何这么做?”
那人摇了摇头,恕我不能详细讲给将军,但将军早晚会明白申徒将军的用意。
黄杨,东林党领袖黄常的亲弟弟,如今竟在边关。
虎牢关是西北第一雄关,纵深五十里,城门更甚皇城,本就固若金汤的城墙,因嗅到了大战将启的味道,因而有源源不断的青金石运往城门。
军营里,蹄铁声阵阵,已是第三批派去刺探敌情的斥候了。
可有命回来的,至今还没见到,而且听说西域柔然女皇下令盯紧鹰愁谷,因为那是西域跟中原的必经之路,故此还未有一人成功带回情报,大多都把命留在了那里。
可战争的本来面貌就是明知送死还要硬着头皮上去,明明赢跟输区别不大,却还要拼上几十万人的性命搏一搏,伏尸百万只因君王一怒,如是而已。
这些斥候都是从各地最老练的兵马中挑出来的精兵强将,每个人都是耗费大量物资培养出来的,可此行如同赴死一般,校尉标长皆是不舍,挥泪相送。
如今一去近五百人,只有那唯一穿过鹰愁谷带回有用情报的斥候萧祁,却只是坐骑回来了,一匹名叫黑风的骏马,兵力情报就系在马脖子上,人却已经葬身谷底。
不是褚人获想让他们死,就凭这一份情报,便可至少能减去边关近万人的伤亡,他们并不是送死,而是牺牲。
鸿雁长飞,边塞停蹄,满地乱走的黄沙好比将军披挂的黄金甲,大战的压迫,所有人呼吸不得。
褚人获面前,跪着三个小卒。
三个小卒皆是手中拿着一张竹刻。
褚人获颤抖着说了一声,“念。”
最左边的小卒清了清喉咙,照着竹简所写读了下去。
“先锋军旧部,曾任大武神箭营副标长,现任斥候王贤枝昨日已知牺牲,尸身还未找到。”
“先锋军旧部,曾任大武羽林禁卫军参领,现任斥候楚云飞昨日已知牺牲,尸身还未革还。”
“先锋军骑兵团旧部,左团练副使,现任斥候刘昶昨日已知牺牲,尸身还未革还。”
“先锋军旧部……”
三个竹简由三个侍卫读了好几个时辰。
褚人获也在此坐了这些个时辰,几坛绿蚁也已空空如也,褚人获不只是为自己喝的,也是替他们喝的,不知道下面的酒,有没有西凉的酒醇,不知道弟兄们喝着可还舒服。
我褚人获敬你们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