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里，在德兴成的铺子里。
几天来花儿一个人儿东奔西忙的，也没有闲着，不停地干着自己的活儿。要过年了，她到市场上买了点儿过年要用和要吃的东西，大白菜呀，韭菜呀，大葱呀，蒜苗萝卜呀等素菜，还有两块豆腐和几个鸡蛋。嘴里还不停地抱怨摇头，“这过年了，东西也都贵了。这要是在村里，自家地里就能长出点儿吃用的。可如今……唉。爹娘在时哪里心思过这种事儿？”
也把自己的小窝好好地布置了一下，洗了洗被褥，擦干净门窗，还贴上了大红的窗花，门口也贴上了喜庆的春联。
这是兄妹两人第一次在老家以外的地方过年，尽量的准备的好一点儿，像样一点儿，让自己有点儿家的感觉，让哥哥，也让自己别感到太落魄了。慰籍一下流浪他乡、游荡无根的心绪。
“哟，花儿啊，可真喜庆，还贴了春联了！”店门也不开了，小二在前边儿无事儿，隔门儿就看见了花儿门口的春联，便向里边儿来看个新鲜。
“这不是要过年了吗？也是我们第一次在外边儿过年，也图个吉利不是？增加个气氛，”花儿一边儿洗着菜一边儿说。
“嗯，挺好的，有年味儿，像是过年的气氛了。这要过年了，我在门脸儿上也贴了一幅对联，这是掌柜的让我贴的。噢，你哥不过来和你一起过年吗？”
“他过会儿可能就能来了，昨天他还说他们那儿没啥事儿了呢。”
“这样比你自己一个人要热闹些。”
“你呢，小二哥？你这几天怎么过？一直都在这里守夜吗还是也回家去啊？”
“一直在这儿守夜了。在这几年，年年如此，每年都是我一人儿过，反正回家也是一个人儿，”说着声音就低了下来，有点儿落魄似的。
“你父母兄弟姊妹呢？他们不在跟前儿吗？”不解地问道。
“就我一个人，父母去世好几年了。”小二低下了头。
“真对不起，提到您的伤心处了。”不好意思地解释。
“没关系，都好几年了，我慢慢也习惯了。我也是主动要求老掌柜让我守夜的，这样会充实些。有事儿做，也不会胡思乱想了。看着邻里同伴们走亲串友的，我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儿，在这里有点儿事儿干就不会太无聊了。”虽然这么说，可看得出来小二还是有点儿落魄的。
“你没有一些要好的朋友们吗？他们呢？”
“这两年我一直在外边儿，很少回去，偶尔回去收拾一下。其他伙伴儿们大多都成家了，有了自己的孩子，很少有往来了。”
“噢，过年，这里也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一般不会的，都是团圆的日子，就是小偷也回家过年去了。没有家的，这会儿也不会出来了。”
两人正说话间，顺子回来了。今儿是年三十，晌午过后，他就准备过年了，回来的路上他买了许多半成品的食物，都是一些肉食，一只白切鸡，一只红烧鸭，一副下水，还有一块肉和一条油炸鱼，只要稍微一加工，就可以上桌开吃。
见到顺子双手拎了许多东西，还都是荤菜硬货。小二赶紧走上前去，帮着拿到房间里。
“谢谢啊，小二兄弟。”顺子顺便说。
“不客气，我又没什么事儿，再说这也是举手之劳。”
“今儿是你值班儿啊？”还在忙着手中的活儿。
“唉，过年这几天都是我值班儿。”
“噢，这个院子里除了我们还有你啊？”
“是啊，我年年都是一个人，有了你们兄妹，今年就热闹多了，也不会觉得孤单了，嘿嘿。”小二有点儿尴尬且不自然的双手也不知该放在哪里。
“难道……？”
“哥，小二哥家里没有人了，就他一个人。和我们一样，也是一个可怜人，”花儿向哥哥解释说。
“哟，那我们就在一块儿过年吧，咱们一块儿喝两盅，这样我们不是更显得热闹吗？过年就讲究一个人多，亲人多，热热闹闹的，反正也没有别人，怎么样，小二兄弟？”顺子邀请他道。
“可…可以吗？我…我可以和你们一块儿过…过年吗？”惶恐不安的小二磕磕巴巴地问顺子。
“当然，为什么不可以，只要你愿意，就是多双筷子的事儿。”看到小二惶恐的样子，顺子惊讶。
小二一下子蹲在地上大声地哭了起来，像是决了口子的黄河大堤，眼泪鼻涕的，犹如洪水泛滥。哭得是那么伤心，那么酣畅，那么撕心裂肺。一下子可吓坏了顺子和花儿，一时不知怎么办了。冷静下来之后，花儿就走过去说，“小二哥，你这是怎么了？你可把我们吓坏了，是不是哥哥说错话了？惹得你这样难过？”
“我…我真是太激动了，不知已有多久没有家的感觉了，顺子哥的一席话儿，令我太感动了，”忘形地拉住花儿的手，非常激动。
“小二……？你……？”赶紧往回彻手，脸上即刻泛起了红韵，又充满了不好意思。
“噢……，”不好意思的脸也红了，“对不起，我…我是太激动了，”赶紧松开了抓住花儿的手。
“没什么，来，坐一会儿！”顺子说。
“好的，顺子哥！说实在的，我没有想到，您有这么大的胸襟。”
“这有什么，又不是什么陌生人儿，就是多双筷子的事儿。再说，我们也算同是天下沦落人嘛。”顺子说。
“我真的羡慕你们，还有德风哥时常关照着你们。”
“是的，德风哥人真的很好。他帮了我们很多，是个难得的好人。你呢，是你自己在这儿找的活儿吗？”
“我父亲原本也是在这里做事儿的，后来爹娘接连去世，知道我们家就我一个人，老掌柜就给了我这个差事儿。我在这儿干了好几年了，老掌柜也很关照我，每年过年我都是看门儿，这也算是解决掌柜的后顾之忧吧。我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报答老掌柜了，再说他待我又不薄。”
“这样挺好，他家远，你家近，再说你也没有什么牵挂，相互帮忙呗！”
“是啊，他这几天期间也多给我几个钱儿，让我多买点儿年货，好好过个年。”
“你都买什么了？”
“有酒有肉，有菜有面，还有一些现成的东西，懒得做饭是就腾腾那些现成的东西吃吃，到了晚上再去各处溜达一圈儿，到处看看，也没有遇到什么歹人。这大过年的，人们也都回家去过年了，是不是？”
“也是！”
“花儿去做菜了，等会儿我们也喝一壶儿，高高兴兴地过个快乐幸福的大年，好不好？”顺子说。
“太好了，”说完立起来就走。
“你怎么走了？别走啊！小二兄弟！”顺子急了。
“顺子哥，我不走，我先去把门儿关好喽，”小二解释，“再拿瓶酒来。”
“酒，我这里有啊。”
“我还有瓶好酒呢，等等就来！”
“你可来啊！”
“我会来的。”
一会儿后，小二一只手里拎了一瓶子酒，一只手里还端着一个小托盘，上边儿有二个凉拌菜，都是下酒的荤菜，一盘儿白切肉，一盘儿猪耳朵，“再添俩菜，咱哥儿俩今儿就解决了这一瓶子！”
“真有你的，小二兄弟！”
“我今儿真的高兴，您说让我跟你们一起过年，我都感动的哭了，我是真的希望有个家，有个温暖的家，热热闹闹的一家人多好！我一个人冷冷清清的也好几年了，今儿总算是有人陪我过年了，我真是太高兴了。”说着就热上了酒。
“你没有其他亲戚吗？”
“没有了，我父亲是单传，一根独苗，爷爷奶奶早就过世了。我母亲是个外乡人，说是小时候要饭，到处躲避战乱，与家人跑散了。后来逃难到京城，又无依无靠的，再后来经人撮合就与我父亲成家做了夫妻，再后来又有了我。”
“噢，是这样啊？”
“那你父亲也是这儿的匠人吗？”
“不是，也只是一个看门的，看店的伙计。一个老实巴交的人。”
“噢，是这样啊。小二老弟，今后你一定会有个家的，老天一定会眷顾我们这些可怜的人儿的。”
“一定会的！”花儿端着菜也过来了。
夜幕降临了，天上繁星闪烁，显得格外明亮。空气中也似乎充满了年的味道，油香味儿，炒菜味儿，纠缠在一起，和着团圆的味道，还夹杂着鞭炮的声响。
花儿做了几个菜都摆上桌儿了，摆好筷子，酒杯，斟满了酒，顺子端起了酒杯，“来，花儿，今儿咱和小二兄弟一起过个热闹的年，希望我们在新的一年里有个好的开始，都能早日达到自己的心愿，一年比一年更好。”顺子站起身来，举起酒杯朝着家的方向，“爹，娘，今儿是除夕夜，我和花儿远在他乡敬你们一杯酒，愿你们泉下有知，保佑我们，待我们活出个样儿，回去安家。”接着把手一挥，洒在了地上。
又倒了一杯酒，“来，小二兄弟，祝你过年愉快，干了！”想起爹娘情绪上有点儿低落，但还是很快就恢复过来。
说完大家一饮而尽，接着小二端起了第二杯酒说，“顺子哥，花儿，今儿真是高兴，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我感谢你们，感谢你们肯邀我来与你们一起过个热热闹闹的年。这个年将会使我永生难忘的，它是这辈子我最美好的日子，它给了我希望，让我知道，这世上还有好人，善人，关心人的人。来我干了，您们随意！”说罢，一仰头喝了下去。接着又擦了擦流下来的眼泪。
“小二兄弟，说得对。今儿高兴，别这样，今儿是三十。”顺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顺子哥，我是高兴，高兴。”
“那我也说两句儿，”花儿站了起来，“我也先给爹娘敬一杯，请爹娘放心，我和哥哥会过好的。也愿您们泉下有知也能保佑我们。”一杯酒也倒在地上，接着又说，“我们大家都往好处想，这大过年的，再说这世上有那么多好心人，他帮我，我帮你，我们相互携手，会有更美好的明天的。对吧？”
“对，对，”小二赶紧接着花儿的话茬。
“来，为了美好的明天，让我们干了这杯酒！”花儿举着手里的杯子接着说。
就这样，三个人凑在了一起，搭伙过年，快乐相伴。在推杯换盏中，结下了兄弟般的友谊，几杯热酒下肚，释放了一年来的来来往往，烦愁和不快。
尤其是小二，几年来都没有这样的感觉了，有的只是还是在爹娘还在世的时候。既遥远又似乎近在眼前。
在推杯换盏之中鼓楼新春的钟声敲响了，响彻了整个京城。那声音，声声清脆，送走过去，迎来了新的一年。听着外边儿的炮仗声，与钟声交相呼应，和着夜空中的烟火，格外耀眼绚丽，为新年夜增添了一抹亮丽的风景。
喝好了，也吃好了，小二和顺子二人就地喝茶聊天。花儿又开始和面、剁馅儿，准备包饺子了。
一切准备就绪，花儿端着揉好的面团和拌好了的馅儿料，摆在桌上。三人开始一边儿聊天一边儿包着新年的饺子，在外边儿的炮仗和烟花的伴随下，有说有笑的迎接新的一年的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