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慕晴晚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一醒来便见丫鬟慕兰神秘兮兮地说起今早二小姐慕晴雪听雪楼发生的事。
原来昨夜大房和二房的两位伯娘和慕晴雪交谈一番之后,深受其益。一大早便借着给松鹤居老太太请安的空档,委婉地表达了二人夙愿,希望老妇人抓紧时间给家中女儿想看。
那老太太也不傻,昨日正是指派这二人去给三房楚氏母女俩添堵的。这倒好,隔了一个夜,这两个没脑子的竟然跑来给自己添堵了。老太太一番思忖,立马回过来神,这两人昨夜在三房,定然是让三房那个鬼机灵的慕晴雪给上了眼药,否则,依着这两个儿媳妇的性子,决不能一大早地跑来给自己添堵!
老太太打发了王氏和秦氏之后,立马又着人去听雪楼请慕晴雪到松鹤居相聚。说什么祖母虽有诰命在身,可毕竟年纪大了,眼见家中几个姐儿年纪一日一日见长,心中焦虑不已。
而慕晴雪就一直静静地听着,老太太见慕晴雪不上道,也就不再卖惨,直言让慕晴雪带晴萱晴岚姐妹出席今夜皇帝为两国使臣准备的洗尘宴。
“大伯父和二伯父虽然官阶不高,可这样的场合也理应携家眷参加的。祖母让两位堂姐跟着晴雪,这叫两位伯父的脸往哪搁啊!”
半晌,慕晴晚又笃定地说道:“晴雪同意了吧!”
“可不,二小姐居然同意了。方才出门的时候,奴婢特意跑到门房去瞧了一眼,大房和二房的那两位小姐打扮得呀,那叫一个花枝招展。二小姐也不知怎么想的,居然亲自护送大房和二房的两位夫人和小姐进宫。那几位坐着咱们将军府的马车一路上招摇过市,可气派了!
小姐,你说二小姐她又不是不知道大房和二房的那些人和夫人不和,她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尽帮着外人!”
慕晴晚眼神渐渐变冷,斜睨了一眼还想往下说的慕兰。
慕兰自小跟着慕晴晚长大,深知慕晴晚是个极其护短的人。眼下慕晴晚眼神凌厉,浑身散发着冷漠的气息,倒是吓了慕兰一跳。
即便如此,慕兰还是假装没有看见慕晴晚不善的脸色,吧唧吧唧地说道:“夫人本想让二小姐带上小姐的,毕竟小姐也不小了。加上小姐自小体弱多病,京中的达官贵人大都对小姐避之唯恐不及。夫人说了,若是小姐你能借此次机会,在众人面前露个脸,凭着小姐天人之姿,到时还怕没人上门求亲吗!可二小姐竟然当众弗了夫人的面子,还说小姐你身体不适,若带您参加宴会,到时候殿前失仪,那罪可就大了!小姐,兰儿实在是为您感到不值啊!你和二小姐才是嫡亲的姐妹,她怎么可以这样对您!”
慕兰说完,眼角竟还假惺惺地挤出几滴鳄鱼眼泪。
慕晴晚静静地看着一直在自己面前惺惺作态的慕兰,也不打断,一直到慕兰表演完,敛了情绪,擦干眼泪,慕晴晚才淡淡地开口说道:“你去把慕莲和慕秋叫来,今日你受委屈了,我放你一天假,回去好好歇着吧!”
慕晴晚说罢,自己掀开了被子,起身洗漱,然后坐到梳妆台前,自己梳妆……
慕兰直接看傻了。按理说,自己今日这出挑拨的戏码应当是演得相当成功才是,为何慕晴晚听了跟没事的人似的。莫不是慕晴晚早就知道自己收了那人的好处,看出自己今日这一出就是为了编排慕晴雪来着?可若真是如此,慕晴晚此时应该是恼羞成怒才是,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的丫鬟背叛了她!
慕兰摸不清慕晴晚什么意思,只得悻悻地离开,去叫慕莲和慕秋,然后自己返回下人房呆着……
房间里,对镜贴花黄的慕晴晚满眼的不安。她知道,将军府的这些人没有一个希望他们三房过得好。这么多年,那些人总是明里暗里地给她和母亲使绊子,母亲每每都会倾尽全力护着她甚至瞒着她,就想让她过得无忧无虑一点。
本来,慕晴晚也确实想过就这么无忧无虑,在父母和兄长的呵护下,就这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一切都很美好地活个几年,静静地等着大限之日的到来……
可现在,父兄远在北境,却仍旧叫皇帝所忌惮。自己从小就以为是娘胎里带的病竟然是因为自己被下了蛊!她一直知道将军府的这些所谓的长辈亲人没有一个是好的,一边靠着将军府汲取利益,另一边竟然还对自己下蛊,简直丧心病狂!
此诚内忧外患,危急存亡之秋啊!
不过好在老天给了自己这么一个机遇,她自然不能放过。那些屡屡伤害母亲,又差点害死了自己的人,是时候找他们讨回公道了!至于诚明殿上的那位,慕晴晚心中也有了一番计较,不过就是兵权嘛,还了便是,将军府的荣耀哪有我们一家子的性命来得重要!
理清思路之后,慕晴晚又想起暗室中的那个男子。那人伤势极重,可胜在身体好,想来修养了这么长时间,应该也到了醒的时候了。
而这个时候,清竹苑暗室中,柔和的夜明珠散发的冷光轻轻地洒在卧榻上男子平平无奇的脸上。只见男子右手食指微微动了动,平平无奇的脸上沁出点点晶莹,眉头紧皱,似乎是梦魇了……
许久,男子蓦然睁眼,那双眼睛很好看,如黑曜石般透着凌厉的光,与他的那张平平无奇的脸格格不入。
男子挣扎着起身,快速扫了一眼暗室的布局,一桌一椅,一床一柜一卧榻,角落里还放着几口不大不小的箱子,箱子里竟是一些衣物被褥干粮药品,甚至还有文房四宝……
最后,男子确定,这个地方绝不是他众多落脚点的其中一个……
男子揉了揉眉心,昨夜他和墨成风夜探北宁使者所在的驿馆,本不愿节外生枝,可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伙黑衣人。那些人各个武功高强,身手诡异,他和墨成风两个人势单力薄,最终寡不敌众,他身上多处重伤,还中了迷药。迷糊中,只记得墨成风似乎把他藏到了某处,然后独自一个人以身涉险,引开那些黑衣人。
也不知道墨成风怎么样了?
另一边,慕晴晚简单吃了点东西之后,便在慕莲与慕秋的掩护下,去了清竹苑。一推开暗室的门,慕晴晚看着空无一人的卧榻,暗道不好,赶忙伸手摸上暗室石门的开关,随即只听得“轰隆”一声闷响,暗室落下一道石门,拦下了想要趁机逃离的男子。
慕晴晚关了石门之后,只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正冷冷地瞪着自己,似要把自己生吞活剥了!好汉不吃眼前亏,慕晴晚想也不想,双手抱头蹲到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开始求饶:“大侠饶命,昨夜是我救了你。我也不是故意要把你囚禁在这里的,我是怕您就这样跑出去会吓到我家里人。而且您真的伤得很重,虽然我已经帮你处理过伤口,但是您现在真的应该要卧床休息才是的……”
慕晴晚一口气说了整整一盏茶的时间,无非就是两点:其一,她救了他;其二,她关着他,是为他好!
男子眼眸深深,看了一眼抱着头蹲在地上颤颤巍巍女子,又低头看了看胸前被血水的染成鲜红的布条,缓缓地走到慕晴晚跟前的卧榻上,坐了下来。
这女子倒是有趣,明明吓得要死,却还不忘提救了自己的事。虽然每一句话都在求饶,可每一句话都在告诉自己,自己不能杀她,否则就是个忘恩负义小人……难道她就不怕,自己真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么?
“你是谁?这是哪儿?昨夜的事你都看见了?”男子一连问了慕晴晚三个问题,语气虽然依旧生硬,却没了先前那股冷然的杀意。
慕晴晚闻言,怯怯地抬起粉黛未施的小脸,眼角还噙着盈盈泪花。女子弱弱地说道:“我叫慕晴晚,这里是一品将军府后院,昨夜的事我确实都看见了……”慕晴晚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小到只有她自己能听见了……
慕晴晚不是没想过随便编个谎圆过去,可转念一想,她也不可能囚禁人家一辈子啊!不久后,男人伤势好转,势必会从这里出去,到时也就瞒不住了,既如此还不如坦白从宽!
说完,慕晴晚心虚地低下了头,这个男人也太可怕了吧!慕晴晚确定这样的人她惹不起,眼下想躲却也是躲不了的了,既如此,只能暂时“供”着了!
卧榻上的男子脸上的表情一直冷冰冰,可心里却早已惊涛骇浪。没想到竟然是她!
几日前,他在闹市里救了她,昨夜她竟然阴差阳错地救了自己。南宫迅眼里闪过太多情绪,有震惊,有意外,有担忧,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最后所有的情绪化作一缕青烟,随着一秒一秒流失的时间消散……
南宫迅从看见慕晴晚的脸那一刻起,便没再开口说过一句话。而慕晴晚蹲在地上,双腿早就麻木了。女子悄悄地动了动身子,尽量让自己的腿好受些。
“你先起来吧!”慕晴晚的小动作南宫迅看在眼里,对于这个姑娘,南宫迅并不讨厌。
蹲在地上的慕晴晚如临大赦,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却因为蹲的时间长,双腿长时间供血不足,一个没站稳,整个人便直直地跌入南宫迅的怀里……
慕晴雪闹了个大红脸,挣扎着从南宫迅的怀里跳下来,然后不住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过你别怕,我马上给你重新包扎!”说罢,慕晴晚便转身,从角落的一口大箱子里翻出了纱布和伤药。
南宫迅看了看一脸紧张的慕晴晚,又低头看了一眼胸前早已裂开的伤口,心中软了一片。“怕”?他怕过吗?十岁那年,母妃身中剧毒,差点儿死于非命。父皇流连长乐宫,对母妃不闻不问。从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怕过。哪怕是战场上的刀光剑影,商场上的尔虞我诈,他都没再怕过!
这个女孩,是在紧张自己心疼自己吗?
慕晴晚自然不是心疼南宫迅,她不过是以为自己方才的是担心南宫迅
慕晴晚手脚麻溜地解开南宫迅身上染了血色的纱布,重新清洗了男子身上的伤口,上了药,最后再用干净的纱布重新包扎好。整个过程南宫迅都十分配合,任由慕晴晚摆布。直到慕晴晚处理完南宫迅的伤口,南宫迅还愣愣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那个,我给你带了些有助于你伤势恢复的药膳,你要吃吗?”慕晴晚见南宫迅发愣,生怕自己方才莽撞的行为惹恼了这尊大佛,只好试探性地开口,试着转移话题。
南宫迅不答反问:“慕殇是你什么人?”
“我,我爹。”慕晴晚从实招来,虽然不知道这个男人什么来头,但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她也就没有撒谎的必要了!
“你帮我办件事。”南宫迅说罢,便取下腰间一块墨色的玉牌,递给了慕晴晚。
“你拿着这个,去祥鑫找路掌柜,管他要三百两黄金。”
“啥?”整个将军府的中馈都在慕晴晚手里,慕晴晚自然知道三百两黄金意味着什么,三百两黄金,那可是三千九百两白银呢!。虽说这墨色的玉牌确实价值不菲,可这玩意儿真值那么多钱?
南宫迅大概是看出慕晴晚的顾虑,有说道:“他会给你的,放心!”
慕晴晚拿着价值不菲的墨色玉牌,一脸沉重地回了自己的听花小院。心里飞快盘算着,今日得找个什么样的借口出府一趟才是……
与此同时,暗室里,酒足饭饱的南宫迅躺在卧榻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的某处,眼底还泛着光,似乎心情不错。
可迅王府上却炸开了锅。
“怎么样,找到你们家王爷了吗?”慕容景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今夜使臣接风宴,南宫迅若是到时不在场,还不知道皇帝的其他儿子又要用什么借口攻击他呢。
“找,都给本公子出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