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向神医,你看现在都已经宵禁了!这王府这么大,要不你今晚就住在王府。主要是本公子怕王爷的病情会反复,请神医暂住王府一晚,照料王爷的病情。”慕容景轩向来轻佻,如眼下这般严肃稳重倒是不多见。
就在向晚意和慕容景轩僵持不下之时,耳尖的慕容景轩俊眉轻蹙,不多时,一阵马蹄声自远而近。
向晚意回头,便看见一身白衣的慕连城翻身下了马。
慕容景轩悄无声息地往边上退了一步,与向晚意保持一定的距离。尽管动作很轻,也很随性,可心思细腻的向晚意却还是发现了。
“什么风把慕少将军吹过来了,真是稀客啊!”
众所周知,慕家向来自诩清高,从不结交权贵,今日慕连城亲上献王府,怕是谁家也没这么大的面了。南宫迅此时本就在风口浪尖,若是再与慕家扯上关系,恐怕会引来更大的麻烦,比如某些人的猜忌。
“慕容公子说笑了,实则家中亲眷重病,听闻向神医妙手仁心,所以想请神医过府一诊。”
慕连城没有明说,慕容景轩心里却清楚,这病重的亲眷可不正是白天还与六王爷搂在一起的白衣公子么!
慕家人向来深居简出,世人也只知,慕家大公子慕连城骁勇善战,二小姐慕晴雪巾帼不让须眉,却不知慕家还有个倾国倾城命不久矣的大小姐慕晴晚。
慕容景轩之所以知道,还是因为早些前,慕容景轩刚开始接手慕容家的时候,曾特意让手底下的人集中调查过京中大小的官眷。
“如此甚好,那就有劳少将军护送神医回去了!”
向晚意眼角不可察地抽了抽,方才不知是谁死皮不要脸非要自己留下,这脸变得也是够快的!不过既然慕容景轩肯放人,向晚意自然不会多留,又寒暄了几句,便和慕连城离开了。
倒是慕容景轩一直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望着向晚意和慕连城离开的方向。直到向晚意和慕连城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夜幕中,慕容景轩还是没有移开眼。男子眼眸很深,脸上也没有一丝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
另一边,向晚意随慕连城离开之后便直接朝城郊医馆而去。向晚意骑着慕连城先前骑过来的马,慕连城为其牵着马。
“慕小姐情况如何?”慕晴晚的病有点棘手,向晚意没有把握,不敢贸然下药。白天她给慕晴晚开的药,只是普通的滋补汤药。可现下,慕连城大半夜还亲自跑到王府来接她,可见,慕晴晚情况并乐观。
慕连城将白天慕晴晚喝过药之后的情况和向晚意的小丫鬟给慕晴晚扎了一针的事,以及扎针后的情况细细说给向晚意。饶是向晚意要有心理准备却还是吓了一跳,半夏虽然天赋不高,可毕竟是孩提时便跟着圣女姑姑的人,其医术可见一斑。由此看来,慕晴晚这病恐怕还真不是病那么简单!
回到医馆,向晚意遣了所有人,只留半夏在身边。向晚意摸了摸慕晴晚的脉门,眉心拧成一个川字。床上的女子面色苍白,气息微弱,生命体征正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消失。
“姑娘,我真不是有意的。实在是慕家小姐这病太蹊跷了!”
“慕小姐这病的确特殊,不过还好,她这个样子与你扎的那几针,关系不大!”说罢,向晚意兀自取出随身携带的金针,封了慕晴晚的气海关元。
半夏却傻眼了,“关系不大”那就是有关系咯!
“姑娘,这慕小姐是不是……”就快不行了?
半夏的眼睛红红的,这诊错病医坏人的事,她可还是头一遭呢!自己招牌坏了不打紧,可要是坏了姑娘和圣女姑姑的招牌那可就造孽了!
向晚意揉了揉半夏的发顶,道:“慕家小姐体内蛊毒不除,这一关她也是迟早要过的!你别太放在心上。”
“蛊?”
“可,可我怎么没看出来?”
“姑娘,此时是否要告知其亲眷,就,就外头那两位慕将军?”……
就在半夏不知所措时,一阵暗香飘过,小姑娘不偏不倚地正好歪在了向晚意的怀里。
“告知是肯定要的,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向晚意喃喃自语,倒不是她追逐名利,实在是圣女姑姑有命,自己这个做徒弟的不得不从。想要接近那个人,她就不能失手!
向晚意还没来得及将人安置好,房间里已然多了一个人。
来人身长八尺,眉目如画,着一身玄色衣裳,神情悠闲,举止倜傥。
向晚意初见这张脸时便以心动,如今时隔多年,再见时,亦如初见!
“兄长,好久不见!”
男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虽有些疏离,向晚意却已知足,因为她知道,这个男人生来便是清冷。
“晚儿长高了!”
来人便是北宁国的送亲使者,六公主北辰冰一母同胞的兄长秦王北辰烨。
向晚意打小便是孤儿,七岁之前一直以盗窃为生。直到有一天,她偷到了雪孤圣女的头上,圣女见她天资极高,便将她带回了雪域高原,还收了她做关门弟子。
雪域高原很冷,没什么人住,只有圣女姑姑和姑姑那个已经叛离门派的便宜师伯空空道人。那年,空空道人见圣女姑姑收了关门弟子,大约是心生羡慕,便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最后在北宁皇宫里拐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威逼利诱,硬是让那少年拜自己为师。而那个少年便是北辰烨……
她与北辰烨做了许多年的邻居,自小便以兄妹相称。可自打初见,她的眼里心里便只有北辰烨。北辰烨性情冷清,向晚意却知道,这样的人一旦爱上了,便是非那人不可!
二人一番寒暄之后,向晚意便领着北辰烨朝内室走去。
“这慕家小姐的病委实蹊跷,瞧着倒像是蛊毒,晚儿不擅此道,这才连夜请兄长过来帮忙。”
向晚意早就听说北辰烨奉旨护送胞妹北辰冰入京。是以,向晚意昨夜便飞鸽传书请北辰烨相助。想来,慕晴晚也是命不该绝,否则也不会在北辰烨进京这个节骨眼上遇见自己。
说话间,北辰烨已在床前落座,气定神宁地给床上的病人把脉。然后从怀中取出随身携带的一套银针,开始给床上的女子施针。
许久,向晚意方问道:“如何?”
北辰烨眸子深幽,淡淡地说道:“这下蛊之人若不是本领未学到家,便是那人压根没想要这姑娘的命。”
“她可是慕家大小姐……”向晚意从小到大日子虽过得苦,却一直随性而为,并不知道内宅的那些腌臜事。
北辰烨生于皇室,什么段位的下毒陷害没见过。打断向晚意的话,只见怪不怪地说道:“晚儿还小。”
向晚意一直知道北辰烨出身北宁皇室,出身高贵,可日子却并不好过。北辰烨的母妃颜氏出身落寞世家,背后并无强大母族;颜氏容貌亦不出挑,是以并不十分得宠。多年来,北辰烨一直谨小慎微,活得战战兢兢,唯恐护不住自己母妃和妹妹,防不住自己的那些所谓的手足兄弟。皇家子弟尚且朝不保夕,更何况只是将军府的小姐!
只是,将军府不是只有一位一妻一妾么,妾无所出,将军夫人育有一子二女。这般简单的家庭怎么也有勾心斗角的腌臜事呢!
向晚意甩了甩脑袋,将军府的事,轮不到她一个外人来操心。于是便往床前一蹲,仔细瞧着北辰烨解蛊手法。
北辰烨方才一直专注于慕晴晚身上的蛊虫,此时见向晚意蹲在床前,似乎对蛊感兴趣,便耐心地将慕家小姐所中之蛊其特性、毒性,出处以及解蛊方法一一讲解……
也不知过了多久,北辰烨终于解了慕晴晚体内的蛊,方净了手,便对向晚意说道:“蛊毒已解,但身体还有些弱,得慢慢来。”
男子又看了眼东方泛起鱼肚白的天边,说道:“我该走了,你照顾好自己!”说罢,便抬步往外间走去。
向晚意却是不知怎的,情不自禁叫住了北辰烨:“兄长!”
“嗯?”北辰烨微微侧头。
“我们何时能再见?”嘴边的话,向晚意终究没有问出口,只牵强一笑,缓缓道:“兄长慢走!”
而后,回应向晚意的便只有一阵清风和空气中残留的那点儿暗香……
与此同时,一直“守”在门外的那两位慕将军也开始幽幽转醒。
向晚意不紧不慢地帮慕晴晚掖了掖被角,然后起身,开门。
此时天光已渐亮,门开的那一刹那,便有一抹晨光洒落向晚意身上。女子彻夜未眠,白皙的脸庞少了两分红晕,多了几分楚楚动人。
“神医,我姐姐怎么样了?”慕晴雪凑近向晚意,说话的同时还时不时地往内室瞄。向晚意见状,莫名地感到前所未有的落寞,七岁之前,她跟着那个人走南闯北,那人待她如亲闺女一般,可惜彼此情分不深,五岁那年两人便走散了。后来她又遇到圣女姑姑。圣女姑姑教她读书识字,授她一身本领,可对她却始终透着疏离。是以对她而言,至亲的关怀便如世间之珍宝一般,求而不得!
一旁的慕连城早在向晚意开门的时候便退至一旁。大抵是因为昨夜“睡”得不错,此时慕连城看上去依旧丰神俊朗。
向晚意心里羡慕,虽然慕晴晚身体不好,虽然被人算计了很多年,可眼前的兄妹之情,手足之谊却是假不了的!也是皇室权贵当中及其难能可贵的东西。
“二位不必担心,慕姑娘已无大碍。回去以后,清粥小菜将养一段时间后,方可进补。三月定能恢复元气。”向晚意顿了顿,看上去一脸的欲言又止。
向晚意脸上的小表情成功引起慕连城的注意,直言道:“神医有话不妨直言!”
向晚意张了张嘴,却并未说什么,一番纠结之后,只道:“慕姑娘醒了以后,二位便可带其自行离去,日后有任何不适,随时来找我便是!”
说罢,便朝慕晴雪和慕连城点了点头,抬步离开。向晚意的这般做派,自然有她自己的小心机。她在赌这两个人对慕晴晚的感情,也在赌,慕连城对自己的感觉!慕家兄妹是好人,可向晚意却不是什么好人,她自己心里清楚,她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向晚意离开时恰巧与慕晴雪擦肩而过,慕晴雪对气味儿向来敏感,立马便察觉向晚意身上的药香与空气中残存的一丝暗香格格不入,明显分属两个人。
昨夜,她与兄长在此守夜,中间不仅睡着了,而且还一觉睡到天亮,这还是前所未有的。可以肯定的是,昨夜她和慕连城定是被谁下了药。可那人是谁呢?为何要隐藏自己的身份呢?
慕晴雪盯着向晚意的背影好一会儿,直到慕连城从后边拍了拍慕晴雪的肩膀,道:“怎么了,看什么呢?”
慕晴雪回头,看着满脸疑惑的慕连城,想起自家哥哥初见向晚意时炽热的眼神,只好暂时压下满腹疑问,不管那人是谁,对方并没有伤害自己和自己的家人。既如此,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慕晴雪轻轻勾了勾唇,摇头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今天是北宁使臣觐见的日子,虽然接待的事情皇上已经交给七王爷全权处理,但京城的治安终究还是我的职责所在。所以,我恐怕不能和兄长一起,等姐姐醒来了。”
慕连城拍了拍慕晴雪的肩膀,道:“无妨,雪儿只管做自己该做的,晚儿就交给为兄好了。待晚儿好一点,为兄便先行带她回家,我们在家里等你回来!”
“嗯!”慕晴雪欢脱地点了点头,然后骑着快马一刻也不敢逗留地离开医馆,朝着城外的驿馆疾驰而去。
听说七王爷不似六王爷那般好相与,也不知道那个性情古怪的面具男会不会为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