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快晚上十点了,浴室里不多的几个洗澡的人拧着洗澡篮陆陆续续出了浴室的门。我们几个泡在水里,安也仰着头将毛巾盖在自己的脸上。
“我哥坐过两年的牢。”安静的浴室里突然传来蒋回的声音。安也的毛巾滑落到浴池里,我们几个都惊讶的看着蒋回。
“什么?”王离惊讶的看着他问。
“我爸是做工程的,家里条件还算过的去,因为常年在外,我爸很少陪在我们身边,所以他每次都会给我跟哥哥大把的零花钱来弥补对我们缺少的陪伴,我哥上学那会是个老实人,特别特别老实的那种,就像明忆这样。”蒋回说到这里抬头看着我,我低下头去抠自己的手指。
“也是这个高中,那会我哥高三,学校的‘九条龙’盯上了我哥。”
“嗯,我听我妈说过,九个爱闹事的学生聚集在一起的乌合之众,你哥的事我也知道点。”吴天回应蒋回说。
“他们里的几个人勒索我哥,刚开始就一点点的勒索,后来慢慢勒索的钱越来越多,我爸给他的钱根本满足不了那些人的胃口。那晚下了自习,几个人又拦住我哥要钱,我哥被他们堵在花篮边掏空口袋掏了十几块钱,他们嫌少,把我哥揣在地上打,其中一个人骑在我哥身上打他的耳光,也不知道打了多少下,我哥发疯似得把骑在他身上的那个人推倒压在身下,捡起边上的砖头,对着那个人的手就砸,一下、两下、三下。。。四根手指都砸烂了。”
“龙爪给砸折了。”王离蹦出一句不合时宜的话。蒋回白了他一眼。
“我哥本来也是受害者,加上赔偿到位,以及我爸的疏通,最终我们被判处两年的牢期,我爸妈那会非常担心我哥的心理状态,但是随着期满释放看着我哥生活一阶段后,我爸妈也松了一口气。出了牢,我哥性情大变,性格反比以前更加开朗,话也多了起来,我爸想托关系让他再去上学,他说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开始自己摸索做生意,后来就开了这家澡堂。”
“两年牢灾没能消减你哥的意志,反而激发了他骨子里的硬气。”吴天用湿毛巾擦着自己的胳膊。
“我哥的事让我明白一些道理,这世上真正狠的人不是像九条龙那样打架斗殴的小混混,也不是像齐国那样咋咋呼呼的二流子,真正狠的是那些老实巴交默默无闻的人,逼急了,他们连自己的生路都不给。现实里反而是这些老实巴交默默无闻的人才是最坚强的人。”蒋回鞠了一捧水扑在自己的脸上。
“明忆,我在你身上似乎看到了我哥的影子,你应该也属于那样的人吧。”蒋回盯着我说。
我也这样盯着他,没有说话。
蒋回说到这里我已经明白他今天晚上其实并不是真的想洗澡,他怕我早上的事过不去,特地为我准备了这一出,我心里特别感谢蒋回为我所做的这一切,听了他哥的故事,我对早上的事其实也没那么耿耿于怀了,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整个人也感觉轻松了起来。
“我哥用伤害别人身体带来的两年牢灾换醒内心的坚强,其实回想一下,他也不需要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变得坚强,吴天,你觉得呢?”蒋回将目光转移到吴天身上。
“当然。”吴天不看蒋回却看着我说。
“当然!”我也笑着说。
“你他娘贴着我干啥,死远点,弄得我一身的鸡皮疙瘩。”蒋回甩手给安也的胳膊上一个响亮的巴掌。
我们穿好衣服下了二楼,坐在凳子上穿鞋子,蒋回踏着拖鞋,一边用干毛巾擦头发上的水,一边跟收银的蒋哥老婆说:
“嫂子,今天这个水烫的都快脱落皮了,快给我拿五瓶凉水。”
他掏出几个硬币放在收银台面,拿起一瓶凉水一口下去了大半,然后转头对着正在穿鞋的我们说,自己来拿。
“掏什么钱呀,收回去!”蒋哥嫂子拿起钱递给蒋回。
“我哥还没回来呢?”蒋回一边喝着水一边问。
“这没脚底板的谁晓得跑哪里去了。”
出了澡堂我们回了宿舍,一宿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