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子跃的进场,虽然破坏了演讲,但更大的是激起了看热闹的好奇心。
甚至还有好事的人怀疑是不是请了托。
“阿姨,刚刚您说的三点,我想具体了解一下,请问您可以分享一下平时做法吗?”靳子跃笑成眯眯眼。
“比如?”傅母站在讲台上,居高临下,气势自然不会输。
“您说协助家务和经营,是指什么内容呢?是类似旅馆杂工、看店这种吗?”
傅沁的瞳孔骤然一缩。
“嗯,在她小时候,我们家是开私人租房旅店的,这孩子肯吃苦,又很乖巧,身子板小还抢着干杂活。”已经有硝烟味飘出来了,但女人的处变让她在讲台不至于失了颜面。
“看来傅沁同学小时候就很能吃苦啊,想起来我们小时候生活还不能自理呢。谢谢阿姨解惑,那第二点,现在我们的是非观还不成熟,请问什么可以做,什么必须做,什么又不能做,这一点您是怎么觉得的呢?”
不少家长已经听出了这段询问已经变了味道,诧异之余也低声和同桌的另一名家长讨论:“这学生还挺狂。”
“这是挑事啊。”
还有部分家长坐得靠后,小声询问前排的家长,一听也陷入沉思。
“这个笨蛋在干嘛!”张静芸有些莫名其妙,凑过去傅沁身边,“沁沁,他对你妈妈说话怎么怪怪的?”
“诶,沁沁,你怎么了?”
教室里,女人的声音传来:“我觉得,首先,学习是必须做的事情,适当的家务和额外的兴趣;是可以去试的内容;但是类似结交不良损友,偷懒懈怠这种事情,还是不要比较好吧。”
这走向越来越不对了!再这样下去,这场家长会就黄了啊!
班主任呢,为什么还不出面制止?
靳子跃争分夺秒,继续说道:“好的,我理解了。她从小就那么要强,又是一个严格自律的人;和她比起来,我从小简直调皮捣蛋,净是给我妈添麻烦,甚至还经常撒娇讨打。傅沁现在这么优秀,阿姨一定很骄傲吧。”
见场面有些缓和,大家暂时停住了躁动。
靳子跃笑了笑,略带歉意地看了老妈一眼,但很快又继续说道:
“所以,阿姨也一定明白,傅沁比同龄人早熟、比同龄人经历更多、甚至也比同龄人更早扛起生活的负担,这是她成长迅速的真正原因。”
在场的家长有些疑惑,因为靳子跃的说话很含糊。但是傅母听得出言外之意。
傅沁从小遭逢家中变故,一个人揽起诸多的生活杂务,并不是一个孩子的思想觉悟有多高,而是当年的自己心如死灰,家庭破败近乎难以维系,她被动地承担起所有的职责。
“她愿意为家庭去付出,去维系,并甘之如饴,让我们敬佩。也让我们理解,所有的努力和汗水,用以换取家人的回应,是必要的、值得的。”
靳子跃盯着讲台上的妇女。这是傅母内容的第二点,所谓的必要与否,放在傅沁身上,只是家庭价值观的绑架,以及对安排的服从。即便如此,傅沁依旧在令行禁止,做到了严格的自律。只是这种自律,却无形中剥夺了一个女孩从小的判断和叛逆能力。
“第三点,她确实很有自信,向来从容有度,所以无论什么困难、如何遇到何种难关,她都可以沉着稳重,冷静处理。”
这段话不仅是说给傅母,更是说给蹲抱在墙后的少女。靳子跃心中在呐喊,快想起来,那个不可一世的冰山女,那个死要面子的傲娇,快想起来,这才是你强大的模样!
张静芸原本已经绕过家长的视野,站了起来,却停住了,瞳孔中,映着那个在家长面前侃侃而谈的身影。
(“现在,她在班级中也有朋友,请阿姨相信,再难捱的困难,也有人陪着她闯。”)
……
靳子跃的话,似乎成了最好的配乐,让张静芸,也让在外的所有学生,更深刻地认识蹲在墙后的女生。
或许这种方式挽救不了傅沁在班级同学之间的形象,也无法协助傅沁释怀自己的过往,但是、但是此刻的靳子跃,不可抑制地就像表达。辩护也好,安慰也罢,只是单纯地希望,切勿在这种地方止步不前啊!
傅沁的妈妈正想说话,却发现没有扩音效果。
“抱歉,傅沁妈妈,音响坏了,我让同学处理一下。”李雪敏歉然说道。
傅母表示理解,说:“没事。”
丝毫没有被敲一闷棍的感觉,反而大大方方地接受了。
“耽误阿姨时间了,实在抱歉。”靳子跃见好就收,“阿姨的话让我获益匪浅。在这里,也祝大家周末愉快。”
说罢,就从教室前面退出去了。
留下在场莫名其妙的家长。
还有外面啧啧惊奇的吃瓜群众。
肖牧彬的妈妈此时正偷偷和靳子跃的老妈说道:“姐,你的小孩真有趣。”
在座的家长原本听着似乎要燃起来的火药味,现在想想,是错觉么?
当然,这只是别人家的孩子,用来当当教材激励自家小子还行,剩下的事情,理会得再多,就是多管闲事了。
李雪敏很快调试好了音响,家长会继续。
靳子跃退出课室,张静芸恶狠狠地走上来,瞪着他,又没有说话,良久,才不情不愿地说了句:“讲得还不错。”
没有理会她的别扭,靳子跃发现傅沁不知何时已经静静地站着,只是依旧靠在墙边。
好险,差点成了一发不可收拾的互掐。关键时刻,如果不是突然想到傅沁倔强的模样,内心总是强硬不起来,或许就不是这种收场方式了。
有点忐忑,说到底,这只是他的一次任性,或者说,自作多情。
只是不知道傅沁会怎么想。
念及这里,他又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傅沁。
“第一次听你这么违心地夸我,真是辛苦了。”傅沁左手挽在右肘上,有一种恬静的美感,如果没有那张令人憎恶的嘲讽脸的话。
靳子跃愣了一秒,迟迟没有反击,只是露出诧异,到极度嫌弃的皱巴巴表情。
“只是……”傅沁低下了头,发延挡住了视线,“以后别再做这种傻事了。”
水滴声入耳。
这句话明明只是轻轻一点,却在暗无天日的世界里,惊起一串串悸动的波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