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家长不会是凶巴巴地逼着你学习吧!”张静芸似乎想到什么,没头没脑地向肖牧彬问出一句。
这时候,靳子跃第一时间察觉到傅沁的脸色微微有变化。
“没有。”肖牧彬的神色还是有些萎靡,低垂着头,玩弄着自己的笔袋拉链,“我妈对我很好,但是很烦。”
“为什么?”张静芸疑惑,曲着手臂往前探了探身子,“照理说,妈妈对你很好,不是应该很满足了吗?”
何止是满足。
如果自家老妈脸上的表情多生动一点,靳子跃就已经很满足了。真不知道她那种淡然的性子是怎么磨炼出来的,从小到大,就一直是风轻云淡的,除了严厉的面容和暴躁的脾气,多余的都因为记忆当中历时太久被时间蒙尘。
傅沁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抄写着最不费脑的笔记和公式,时不时放慢步调,屏息凝神。
“不是的。”肖牧彬面露难色,手里无意识地捻着拉链,细细说来:
“我妈妈……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她做什么事都很周到,小时候,我犯了错也从没有责骂过我。甚至每次我考砸的时候,她总会温柔的鼓励我。”
“这样的妈妈请给我也来一个!”张静芸右手握拳高举,做振臂状。
“但是,正是因为妈妈对我很好,所以每次考砸的时候,总觉得特别对不起她,一定让她很失望吧。”肖牧彬的眼皮微合,喃喃道。
“为什么这么说?”张静芸不是很能理解,摊开手问道,“虽然表达的方式不一样,但哪个妈妈会对自己的孩子失望啊。”
“可是,我如果成绩一直不理想,久而久之,她也会觉得付出在我身上,没有任何作用的吧。”
“所以每次她表露出那种温柔的表情,我都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接受,也许她的温柔是准备留给那个符合要求的‘肖牧彬’,所以现在的我,看到她就只会心烦。”
靳子跃静静地听着。
啊,真是幸福的烦恼。
张静芸还想说什么,只是上课铃声已经响了。
肖牧彬也很快调整心绪,拿起最近的考试卷。这堂是语文课,攥着试卷一角的手,微微有些发硬。
靳子跃瞥见,成绩是116分。
已经是挺中规中矩的分数了,只是对自己的要求不一样,相对的心态也会发生变化。
与其说是妈妈的温柔让他觉得愧疚难当,不如说,他在人为地增强自己的心理负担。
像自己这种没有任何思想觉悟、也没有任何生活高光的人,如果有这种温柔的老妈,每天系好厨卫裙就洗菜做饭,脱下厨卫裙就寒虚问暖,那人生就更圆满了。
啊说到底自家的老妈也没什么不好,就是每次听闻别人家的老妈,内心总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语文的试题讲解课一般都要耗时几节课,被成绩打击得昏昏欲睡的学生,除了错题,已经没有多少心思还捆绑在这张充满黑历史的试卷上。
胜在萝莉老师也会活跃气氛,让整节课不至于太过于惨淡。
下课的时候,孙盈盈呼唤道:“语文科……啊不,傅沁先休息,助理来一下。”
众人哄笑。
靳子跃才刚刚打算趴头睡觉,就被传唤声拎起来,不得不拖着身子跟在孙盈盈身后。
刚进办公室,靳子跃就听见李雪敏嗑在桌面上在吐泡泡:“啊!烦。”
“怎么了?”萝莉老师放下教案,问道。
“还不是那个相亲的对象呗。”李雪敏仿佛没有看见跟班的靳子跃,无所顾忌。
看来安培拉星人也有死穴啊……靳子跃竖起耳朵,贼兮兮地听着。
“那男的不是很温柔么?”孙老师不解道,“你国庆前前说初印象还行?”
李雪敏稍微抬起头,用肘子垫着摇晃的脑袋,愤愤道:“谁知道那男的道貌岸然,现在想起来各种作风都是装模作样。”
她把办公桌前的植物推过来,说道:“他还送了这玩意,帮我想个办法处理掉。”
孙盈盈苦笑道:“你不要的话干嘛不拒绝啊?”
李雪敏嘟囔:“那时候还觉得凑合,现在想起来,我那时候真是秀逗了。”
靳子跃看她恨得牙痒痒就觉得好笑,女魔头也有今天,顿时心情倍感舒畅。
只是这个没有弧度的笑容依旧被眼尖的李雪敏捕捉到,她皮笑肉不笑地端详着靳子跃,摸了摸下巴,不用说都知道,又在酝酿什么阴谋诡计。
就在靳子跃下意识想跑路的时候,李雪敏招招手,说道:“劳动委员,过来。”
“跑不掉了……”靳子跃默默把眼泪往肚子里噎,“敏、敏姐……”
像极了服务态度一流的侍者。
“来来来,给你一个小任务,看到这盆栽了没,好看不?交给你养了,放在教室的柜子上,一周想起来的时候浇一下水就好。”李雪敏一连嘱托,笑眯眯地双手合十,丝毫不给靳子跃拒绝的机会。
“老师……这不妥吧……”靳子跃明白了,这是直接甩包袱啊。
“没什么不妥的。”李雪敏大手一挥,“最近大家学习压力也大,偶尔养养花花草草可以帮大家缓解一下情绪。”
何等大义凌然又无耻的嘴脸……
“那好吧。”靳子跃生怕她抖出什么内容威胁自己。
“你就别欺负我的课代表助理了。”孙盈盈在一边相劝,“况且人家送你的盆栽,真的不合适吧……”
“我哪有心思养这些,不养死就算万幸了,还不如放班里,眼不见心不烦。”
果然后半句才是重点吧!
“那你是怎么知道他道貌岸然的啊?”孙盈盈收拾作业本,搭到靳子跃手上。
李雪敏不忘郑重地把盆栽搭在作业本上,一边说道:“他的温柔不是给我准备的,而是为他预期的对象准备的,把自己的意向强加给别人,简直活在自己的良好意识里。试探一个人是不是为了某个目的很容易,你顺应一次他的心意,看看有没有得意忘形;再违逆一次,看他有没有大发雷霆,这不就了然了。”
子跃差点想同情那名被怼的哥们。但如果自己没有不可言说的心思,自然不怕这些小把戏。
可怕的女人。
“子跃小心一点。”孙盈盈看着盆栽立在作业本上,有些不放心。
“老师没事,我可以。”靳子跃咧嘴一笑,看着无辜的盆栽,个头不大,但点点青翠确实很讨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