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一少站在细长的竹筏上，漫天星辰水天相映，一轮满月挂在远处山角，夜风轻拂，颇为惬意。
阿蓝走到唯一的凳子前，弯腰就要坐下，却被大师抢了先。
他坐在凳子上，拿竹竿戳了戳阿蓝的背：“丫头，后悔了没有？”
阿蓝被他抢了凳子，没好气的瞪他一眼，靠着椅背蹲下，把手伸进清凉的河水里，一下一下的划拉着。
“嗯？”大师坐直身子，转头看她：“问你呢？后悔没有？你这孩子，尊老的觉悟怎么这么低呢？长辈问话都不知道回答一声吗？”
阿蓝懒懒的看他一眼，心想就你这不知打哪来的江湖骗子，也好意思自称长辈呢。
估计是镇子里的人们给他脸太多了。
不过看在他还知道来找自己的份上，还是尊敬一下他吧。
阿蓝点点头：“后悔了。”
大师眼睛一亮，立马精神了：“你看，我当初就说了吧，咱俩交换一下，就......”
阿蓝自言自语般的打断他：“后悔没有把《百妖录》带在身上，不然就能知道那一悲一喜两个贱人的底细了。”
大师：“......”
大师看着阿蓝在水里划拉的手，冷哼着说了一句：“本来想好心提醒你一下的，现在想想还是算了，年轻人，就得多吃点亏，才知道尊敬老人。”
阿蓝挑眉，看着大师：“嗯？什么？”
大师气道：“没什么！”
阿蓝：“哦。”
大师：“......”
软硬不吃的死丫头，真的好气人。
两人在河里漂了一会儿，因为夜里太黑，妖川又太宽，大师建议在竹筏上呆一夜，天亮了再回去。
阿蓝也觉得这样比较合适，妖川介于人界和妖界之间，其实是一个三不管地区，
妖怪不会无缘无故过来游泳，人类更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跑来送死。
除了猎妖队会趁着雨季过河，几乎没有人涉足过距离妖川三里之内的地域。
大师天南海北的闯荡，自认为什么妖魔鬼怪都见识过，根本不觉得有什么可怕的，而阿蓝，她不害怕完全是因为无知。
就像现在，划拉着水玩的阿蓝，突然惊喜的拍了大师一下：“大师！你看，好漂亮的一条小鱼啊！”
“嗯？哪里？”大师疑惑的转头，往阿蓝的指的方向看。
阿蓝从水里收回手，指着水里。
大师微微眯着眼睛，月光下河水波光粼粼，旱季水势平稳，他扶着椅子，借着月光，看向黑黝黝的河水。
一条两指大的小鱼正在欢快的游来游去，通体蓝色，是那种夜里会发光的蓝，一双眼睛红通通的，仿佛两棵上好的红宝石，尾巴很长，蓝中透着红色，在水中晃来晃去，有点看不到尾的感觉。
大师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拿起竹竿就狠狠的往下一戳。
“噗”的一声水花四溅，竹竿戳在水中，力气毫无着力点。
没有刺中。
大师也没指望戳中，他转身，用力一撑，竹筏突然往前窜了出去。
“啊！”阿蓝猝不及防之下，摔在竹筏上。
“大师！你被鬼追了？”阿蓝完全是随口一问。
没想到大师竟然点头：“没错！是被鬼追了，但是它追的是你，不是我！”
“啊？”
阿蓝顿时毛骨悚然，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感到周围的气温都降低了，河中的水雾仿佛变的浓郁起来，空气中都带上冰渣子了。
阿蓝有些害怕，几步走到大师旁边，两人后背靠着后背，大师掌船，阿蓝则紧盯着身后。
阿蓝：“独臂铁掌震太元大师？”
大师没好气的吼她：“这种时候可以简称！”
独臂大师就搞不懂了，这么长一串名字，阿蓝都不会懒的念的吗？
虽然他很欣赏阿蓝的这种态度。
但显然时机不对啊！
上次对付狐妖是这样，现在对付水鬼也是这样。
哪天大师真害怕，两人会因为念名字而影响交流，进而死在妖怪嘴里。
黄金时间都用来喊名字了，他们不死......啊不是，阿蓝不死谁死！
阿蓝紧张的咽了下口水，眼神左右乱转，就怕从左右两边窜出来一只大水怪，把他们连人带竹筏给一口吞了。
“独臂大师，对方什么来头？”阿蓝微微颤着声音问。
紧张他妈哭紧张，紧张死了！
大师一边撑着竹竿子往不远处的妖界划去，一边回答她：“就一水鬼。”
阿蓝抱着侥幸心理：“既然是水鬼，那应该很常见，也没什么可怕的吧？”
大师冷笑一声，回头瞥了她一眼：“所以我说，你们年轻人就是无知！你们还不服气！”
阿蓝：“......”
她不是，她没有，大师瞎说！
她什么时候因为被批无知而不服气过了。
大师紧迫之间给她解释：“普通水鬼没有灵智，随波逐流，也不会害人，但有些水鬼，不仅有灵智，还相当聪明，会用各种障眼法，还会利用美丽的鱼类和植物，来迷惑生人，进而将生人拉入水中。”
阿蓝一听更紧张了：“拉，拉去做替身吗？”
“呵，”大师笑了：“替身？谁特么稀罕替身？拉下去挖心剥皮，拆骨抽筋，重塑身体！懂不懂啊你！”
阿蓝：“......”
“水鬼的尸体长期泡在水里，纵使有阴气护持，还是不能持久，很快就会腐烂，被鱼类抢食，他们需要不断的给自己的身体打补丁，这里补一块那里补一块，所以他们一般都是集体狩猎，一般在两个到五个之间，捕到猎物了就大家一起分。”
阿蓝俊俏的小脸震惊到变形。
“聊斋上好像没有这样写。”阿蓝呐呐开口。
大师又冷笑一声：“聊斋？你要笑死我吗？”
阿蓝：“......”
突然，竹筏晃了一下，阿蓝差点没站稳，“啊”的一声惨叫，直冲云霄。
大师的耳朵被她震的嗡嗡作响。
“妈的，要被你震聋了！”大师吼道：“你喊什么喊，怕妖怪不知道这里有人是吧？”
阿蓝看着竹筏尾部，一个白面馒头一般的臃肿人脸，浑身僵硬，寒毛倒竖。
白面馒头的五官扭曲变形，阿蓝甚至没看见它的嘴。
它的黑发稀疏，混合着水草，靠在竹筏的边沿，随着竹筏的前进，它甚至颇为闲情逸致的，用那一双扭曲变形的双眼，看着阿蓝，微微弯了一下。
这是，在冲她笑？
阿蓝恶寒，浑身一机灵，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大，大师......”阿蓝感觉自己的声音有点飘。
大师的颤抖着声音，回她：“干，干嘛？”
阿蓝听到大师的声音不对，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竹筏前头也有一个类似的白面馒头脸。
只是前头那个显然胆子更大，像是个干大事的鬼。
它直接把臃肿的手“哗啦”一声，从水里伸出来，不断延长，抓向大师的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