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左等爸爸妈妈收拾好行李,趁他们睡着了之后,她偷摸的把那个索尼随身听,以及五月天的磁带,放进其中一个包里。这可能是她对高中唯一的留恋,她这个家伙冷血到什么程度,毕业后她的志愿和录取情况,除了李诺没人知道,甚至连她的班主任她都没说通知一下。在最后散伙饭的时候,她班主任走过来指着鼻子问她:“你说全班怎么多人,就你林左什么情况,也不告诉我一声。”面对指责,她除了笑笑,也不知道怎么表示好了,反正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从哪个学校毕业后,都不维系同学之间的感情,也没有回去母校,看看老师。甚至同学的各种QQ群,微信群,她都没说过话,最后被人家无情的踢了出去,踢就踢,她并不在乎。与其没有话找话,不如早点把她清理掉,她不太能理解,没有什么遗憾和特殊的理由,既然离开了为什么要回头呢,她不喜欢那种悲悲戚戚的氛围,过去的自己在她看来,总是有点傻傻的。
再过两天,就要去大学报到了,她一遍整理自己的随身物品,一边问爸爸妈妈:“你们订好酒店了吗?”
“订酒店?没有啊。”
“那你们睡哪里?”
“找个地方凑合一宿。”
“不行,要订。”在这个问题上,林左超乎他们意外的坚持。
“太麻烦了,再说一个晚上而已,怎么都能坚持。”
林左不喜欢他们这个口气,为什么明明可以舒服,就非要勉强自己坚持呢,为了钱吗,那点钱,她以后都可以挣回来的。
“你们不订,那我订。”林左顺势就要抄起来电话。
“行了行了,你快收拾东西吧祖宗,我们自己订。”
见到爸爸妈妈妥协,她才继续整理东西,她为何如此坚持,只因为在她当初新生报到的时候,晚上女生宿舍要求家长离开,那时候的她连问都没有问一句“爸爸妈妈,你们睡哪儿”,她父母是在女舍宿舍的大厅里站着等的,最后宿管阿姨看着父母们太辛苦了,给他们搬了个凳子出来,他们才能坐着眯一会儿。转天早上,他们两个人顶着黑眼圈来到宿舍,继续帮她收拾东西,这时候她才想起来,她的爸爸妈妈,并不像她一样,又地方睡觉。她带着抱歉的心情,又不知道怎么去表达,又没有能力解决,这可能是那个似乎长大了,又似乎还是个孩子的年纪,特别无力的事情。
安顿好父母在北京的住处,林左看着自己的小屋说:“我要离开你四年,不过我会时常回来看你,要记得想我哦。”
转天,他们一家三口,拖着一堆行李,坐上了去北京的火车。林左的父母,几乎一辈子都在自己的城市呆着,没有怎么去过外地,要不是陪着孩子去报到,他们不会想着坐火车去另外一个城市,所以他们的行动有点笨拙,他们时常的迷茫的不知道方向,当年的林左就是这么跟着蒙圈的父母,一路跌跌撞撞的来到学校,而现在,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了,怎么坐火车,下了车怎么走,怎么换车,她都做好了功课,她可以带着他们去到任何她想去的地方,而不用父母再用一口外地口音逮着马路上的人就问:“XXX怎么走?”
出了北京站,依旧是那么多人,这么多年,北京的人口数量,从来没少过,也不知掉究竟这个城市的承载力有多少,如果北京城会说话,会对他们这些外地人说“欢迎”吗?
从车站出来之后,要去换乘地铁,林左的城市在这个年代,还没有地铁,她爸爸妈妈也几乎没坐过地铁,在北京站要坐地铁的人,已经排了好几米长,眼看着这像贪吃蛇一样的队伍,林左心里巴不得它可以咬住自己的尾巴,然后大家都不用排队了,可是现实里,除了守规矩,别无它法。
“这人,怎么都不往里走呢?”妈妈开始质疑队伍的速度。
“在动,就是慢。”爸爸回应。
每个排队的人,都在挑战自己耐心的极限,终于,可以进站了。林左一家,可以说不是走上去的,是被后边的人,挤上去的。连同箱子,包,都不用自己费力气。爸爸妈妈怕林左这个小身板被这些汉子们挤扁了,硬生生的把她圈在他们俩之间,虽然是不用埃挤了,可是有种喘不上来气的感觉,一个这么小的空间,这么多人呼吸,氧气够吗,林左脑子里在琢磨这些无聊的问题。
还好,不用换地铁线。
还好,到了西直门。
出站后,要去换公交,当年林左和爸爸妈妈拖着行李在西直门不知道兜了多少个圈,才找到公交站。这次林左一次就找到了,还跟爸妈显摆:“看我自带导航的。”
“导航是啥?”爸爸妈妈打眼瞪小眼的问林左。
林左尴尬的说:“没啥。”她忘了那个年代还没这个玩意呢。
上了公交车,这一路,算是快熬到头了。
公交车上,都是拿大行李的人,看样子都是送孩子去报到的,林左打量着这些人,也在想,有没有和她能有交集的。到了北京林业大学,这帮人呼呼啦啦的都下去了,她的猜测一点都没错,大家拖着一堆堆的行李,同时踏入了北京林业大学的大门。
在主路上,挂出了红色的条幅“北京林业大学欢迎新同学”。不少学长学姐们,已经准备好,帮助新人办理手续。
林左看着这些条幅,和可爱的人们,心里感慨,10年了,我居然又回来了。这里的一草一木她都那么熟悉,连父母都觉得,她不像是第一次来。
这个时候,林左调皮的跟爸爸妈妈说:“可能是我梦里来过。”
爸爸妈妈也知道,自己的孩子,没那个本事,提前来踩点。
“同学,是来办入学手续的吗,来这边。”
一个学姐温柔的问林左,林左点了点头:“是的。”所以说,童话里都是骗人的,大一入校,是不会有带着色心的学长出来主动帮你拿行李,那些搭讪的桥段,大多数都是杜撰的,至少在林左的心里是这么认为的,一帮家长带着孩子来,哪个不长眼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啊。即便再来这么一次,也是一样。
“把你的录取通知书给我,你什么专业的?”
“我信息管理与信息系统的。”
“哦,是信息学院的,在这签个字。”
林左迅速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感觉像签了四年卖身契的感觉,实际上哪儿有卖身契这么友好啊,光付出不求回报,工作以后的卖身契,那才处处都是不平等条约呢。
“你的宿舍楼在那边,不是那个特别高的,是那个矮的,别走错了。”
林左知道,她住的根本就是不是她们学校那个特别高,特别漂亮的宿舍楼,那个人称“公主楼”的地方,明年才属于她。她和爸爸妈妈带着行李,一步步的朝着那个又矮又旧的宿舍楼走去,对她来说,住哪儿都一样,反正都是个过客,再说这里一年的住宿费还比那边便宜了。
上了三楼,林左拿着学姐给的宿舍钥匙,去开宿舍的门,她心里突然有点不知所措,也不知道会先遇见谁。
打开门的一刹那,她发现她想多了,根本没人。
但是,有行李。她已经记不得谁的行李箱是什么样了。她找到自己的床位,把包往床上一放,终于可以歇歇了。而爸爸妈妈并没有休息的打算,趁着宿舍没人,赶紧拆行李,铺床,他们还有好多事情要做了,不给孩子安顿好,他们怎么也踏实不下来。
林左歇着,父母忙活着,这时候,一个跟贞子一样的姑娘进来了。
她愣了一下,林左他们也愣了一下。
贞子迅速的反应过来:“叔叔阿姨好。”
“你好,你是这个宿舍的?”
“对啊,我叫可可。你们叫我可可就行。”
“听你口音是南方人?”
“对呀,我是湖南的。”
“哦,还真听不太出来。”
林左扑哧就乐了,这还听不出来了,一嘴的湖南普通话,后来可可跟她说,这叫做“湘普”。
“可可你好,我是林左。”她收敛起笑容,跟她打招呼。
为什么林左给可可定义成贞子一样的女孩儿,因为她和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刚从水房洗完头回来,一头黑色的长发,耷拉在前头,小脸又煞白煞白的,完全符合贞子的形象。但是实际上,可可是好看的,眼睛很大,皮肤很白,个字很高,待人又有礼貌,反正在林左眼里,除了偶尔犯傻,可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所以可可,从原来到现在,都是她在大学里第一个认识的人,所以这就是她的特殊性,林左的第一。
“其他的人,都没来吗?”林左问可可。
“没有,我是第一,你是第二,别人我都没见过,看样子我们屋子里,要睡6个人。”
林左纠正可可:“不是6个,是5个。”
可可一脸惊讶:“这不是6个床位吗,你怎么知道是5个。”
林左走到门口,给可可指了指门口那张纸说:“这部都写着吗?你,我,还有一个湖北的,一个北京的,一个黑龙江的的,她们分别叫张瑛,王言和杨丽。”
可可头上包着个毛巾也去门口确认了一下,一副了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