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回(李伟爱著)
亡命之徒受青睐
济世良医遭暗戕
休息一日,柳云梦从连江返回上峰组总部,当她得知王潇已被捉拿,突然有点后悔,言语中夹着自责:“是我太冲动了!不然用他要挟敌匪就范,岂不是手到擒来!”卢达哭笑不得,他原来便有此意思,奈何柳云梦说干就干,来不及再作指示,她的行动却已结束。他没责怪什么,反而笑道:“也好,这会儿也让共匪知道我们并没冷落他们!”
郭倩容闻讯赶到上峰组总部,本是想质问卢达为何如此草率行动,却见到柳云梦也在,便把矛头指向了她,语气咄咄逼人:“柳夫人操纵日军游刃有余,却在一小撮共匪面前败的一塌糊涂,难道是对他们动了恻隐之心!”柳云梦心里顿时像火烧一般,强压怒火回应:“郭夫人什么意思?”郭倩容道:“难道我的意思还不够明白?国军乃世界一流的精英军队,像如此低级的失误绝无仅有!”卢达圆道:“此事也不全赖在柳夫人身上,本座也难咎其责!是我没有周密计划,导致了行动失败。”郭倩容道:“国军旅部对上峰组可以说是言听计从了,此次也没说什么,就觉得你们在用人上有所欠当。”柳云梦很想与她大吵一场,忽然觉得没有必要,便干脆走开了。
郭倩容瞥一眼柳云梦背影,轻蔑一笑:“看得出卢座对她尤为信任!”卢达道:“柳夫人也是国军旅部推荐的人,本座当然不会怀疑,所谓疑人不用也。”郭倩容道:“此人对组织未必尽心尽力,也许你尚不得知她另有目的,乃是一直在暗中追寻紫玉壶!”卢达道:“人人皆有私欲,全心为公者天下有几人?夫人不必多说,凡进入上峰组织者,皆经本座严格把关,至于你们私人之间的磕磕碰碰,本座不应插手,即便插手,也只能充当个和事佬而已。”郭倩容道:“当然!我只是在提醒总座,并非让你作出责罚。好了,先告辞!”
郭倩容刚出大门,忽见两人押着一大汉走回总部。卢达问:“什么人?”押解的人道:“从云岭擒下的,听说此人与凶杀案有关。”卢达道:“这是警察的事,请送去警察局。”郭倩容突然觉得此人似曾相识,却一时想不起,便道:“正好,且送到我那儿去吧,待我先作审问!”二人便押着那人随郭倩容而去。
郭倩容遣蔡一民传来何队长,让他隔着窗户看了那人。何队长惊道:“此人极像号称鹿田三爷的那日曲!夫人,他怎会落在您手里?”郭倩容道:“是上峰组的人所捕获。你先问问他,看他到底是不是那日曲。”何队长进去问道:“叫什么名字?”那人抬眼看了何队长,却低下头不答。何队长怒道:“问名字也不说?想大刑伺候不是?”那人突然开口了:“我就是那日曲,要杀要剐请便吧!”何队长走出来,对郭倩容道:“此人承认就是警方追捕多年的杀人凶犯那日曲,应当交给警察局处理!”郭倩容却道:“人已在手,不怕他逃得了!你先别张声,此人对我还另有用途,待事完之后,我会交还警察局。”何队长点点头,先行退去。
蔡一民道:“夫人留下此人有何用处?”郭倩容道:“眼下密查组已名存实亡,行动不能再按老套路了。我一直想打听宝之会那伙人的下落,这个那日曲出现,岂不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此事你该知道如何办吧?”蔡一民点头道:“明白了,夫人。”
二人走进关押室。蔡一民道:“那日曲,你可知道这位夫人是谁?”那日曲望着郭倩容,轻轻的摇摇头。蔡一民道:“她就是县长夫人郭夫人,是你的大救星,别不识抬举!方才那人是警察局的何队长,欲将你捉拿归案,是夫人替你求的情!”那日曲一脸疑惑,突然跪下叩首,呼道:“谢谢夫人大恩!”蔡一民扶他起来:“走吧,外面坐着说话。”
郭倩容好茶相待,令那日曲不胜感激。蔡一民道:“说说吧,你们宝之会的人都在哪里?”那日曲道:“梁汉民回了他老家百乐乡之后,宝之会便解散了。后来我又找到了韩正良,我们没别的本事,就在云岭同庆等地靠贩卖一点烟土过日子,昨夜在云岭一不小心被人抓住。”蔡一民道:“那韩正良呢?”那日曲道:“他侥幸逃脱,估计也很难再找到他,因为我被抓了,他一定会躲起来。”蔡一民道:“那么,梁汉民你应该能找到吧?”那日曲道:“如果他一直在老家的话,那是当然。”郭倩容道:“若是让你去找梁汉民,会不会有
问题?”那日曲道:“谢夫人信任!我一定会把他找来!”郭倩容道:“好!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回乡后的梁汉民遭人鄙弃,他怕好事者发奸擿伏,更惧闻闲人訾议,便独自搬到村外的山岭边蛰居,杜门谢客,即便亲朋戚友,他也不希望有人前来搭理。他不觉得自己有多坏,只觉得世俗的眼光把自己看偏了,他想着有朝一日东山再起,来个荣归故里,看那群人是否还用这般审视的眼光来看自己!那日曲的到来,无疑给他带来了天大的惊喜。
得知那日曲有惊无险中获郭夫人赏识,梁汉民喜道:“这就是命中的贵人,知道不?我们的时运开始逆转啦!”二人抑不住兴奋之情,开罐畅饮起来。那日曲道:“这郭夫人找我们到底所为何事?”梁汉民道:“还用问吗?除了紫玉壶,难道还有别的东西?”那日曲道:“可是,我们忙碌了这么些年,终究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今时今日如此模样,就算看见紫玉壶摆在眼前,也未必能拿到手。”梁汉民道:“你傻的!郭夫人当然不会让我们拿着紫玉壶直接送给她,她需要的是让我们协助她,明白不?”那日曲道:“可如今我们一无所知,夫人问起来,拿什么跟她谈?”梁汉民陷入了沉思,那日曲自顾饮酒。稍后,梁汉民忽道:“没错,得先打听打听!”
梁汉民去了石门山才知道,石门庄已经易主平定军,不禁感慨:“世事真是变幻莫测!”那日曲道:“管他天下姓甚名谁,我们要的是钱财!”二人离开石门山,直接去了九鳌山找史大聪。
见到那片低矮的新建瓦房,梁汉民有一种同病相怜之感,不敢相信史大聪的下场比自己好不了多少,一个劲的摇头。虽说是国军外编团,但院门只挂着一张手写牌匾,上书“浔城县国军旅部独龙外编团驻地”,连个站岗的士兵也没有,若无牌匾,旁人还以为是普通的民工宿营地呢。史大聪闻报,很快出门迎接。梁汉民客气道:“在下刚刚得知史兄弟当上外编团副团长,失敬了!”史大聪不屑道:“梁先生休得取笑!快快请进!”
院内没什么新鲜感,二人随史大聪进入所谓的团长办公室,但见夏永正在忙着沏茶,梁汉民招呼道:“夏兄弟别来无恙?”夏永为二人上了茶,笑道:“什么风把梁先生给吹来啦?”那日曲抢道:“是贵人风吧!”众人哈哈大笑。夏永道:“来者即贵人,敢问两位有何贵干?”梁汉民道:“贵干谈不上了,来看看老朋友总可以的。”夏永笑道:“梁先生隐居了这么长时间,没事会出山?骗别人可骗不了我夏某人!”梁汉民道:“咱也不打哑谜,谅你们也猜得到,还不是为那几只破壶。”史大聪道:“你们找紫玉壶算是找错门了,我这儿破砖败瓦倒有不少。”梁汉民道:“史兄弟别误会!我只想打听一下紫玉壶的下落,非是向你们讨要。”夏永道:“紫玉壶不在金牛寨还能跑去哪里?除非他们已卖掉。”梁汉民道:“可我们一路打听过来,觉得它似乎不在金牛寨,两位当真毫不知情?”史大聪道:“梁先生非是不知,我们素来对此物不感兴趣,对于我们来说,自己洒血挥汗创造的财富尚且守它不住,岂敢奢望那些痴妄之财?”梁汉民道:“史兄弟啊,话不是这么说,你们的处境我深能理解,老夫同样是个失意落泊的人!不过你们想过没有,金牛寨如此轻而易举的霸占了石门庄,又是谁在帮他们?打死我也不相信你们会拱手相让!”二人沉默一阵,夏永道:“聪哥,按梁先生所言,难道是金牛寨用紫玉壶换取石门庄不成?”梁汉民一拍大腿:“这么想就对啰!”史大聪道:“怎么可能?柳团长和肖参谋从未在我们面前提过与紫玉壶相关之事!”梁汉民道:“不一定是她们,难道不允许还有别的人么?”二人异口同声惊呼:“别的人?”梁汉民道:“对!你们仔细寻思是否有别的人?”史大聪道:“难道是上峰组?或者是郭夫人……”梁汉民道:“咦,别扯远了!就想想周围的。”史大聪摇头道:“想不出来!”夏永道:“难道是龙大队?黄镇长?”史大聪道:“龙大队不大可能,除非真的是黄镇长?不过,梁先生应该比我们更清楚,这黄政奎之前有没有参与过争夺紫玉壶一事?”梁汉民摇头道:“闻所未闻!”夏永道:“如此说来,当真是柳云梦?当时是她让我们来这里修路,不出两三日石门庄就出事了!没错,一定是她出卖了我们!”梁汉民道:“没有证据我们只是推测,夏兄弟也别把话往死里说,柳云梦毕竟是你们的顶头上司,手下兄弟还要靠她周济呐。”史大聪有点坐不住了,嚷着要找柳云梦理论。夏永道:“认怂吧聪哥!这时候纵有千万条道理也无济于事!”史大聪愤然道:“柳云梦一开始便是处心积虑的挖井让我们跳,哼!”夏永道:“也怪她不得,当日不是我们贪她那点钱,何至于落得今日的下场?”梁汉民道:“两位休再自怨自艾!事已至此,还是想想明日该如何走吧!”他安慰几句便告辞。
路上,那日曲问:“这个柳云梦是谁?竟然有如此大的本事!”梁汉民道:“以前我不清楚,日本投降之后才知道她是混于日本人组织总部的国军特工,如今她到底有几重身份,谁也不大了解。”二人返回独龙,随便吃了些东西,吃完后便找个僻静的地方休息。那日曲道:“今日不进城么?”梁汉民道:“光天化日进城,我是没问题,你不怕警察抓?”那日曲点头道:“还是先生想的周到!”
晚上,二人从小道进了城,径直来到俏佳人玉器店。恰郭倩容在,那日曲便作了介绍。郭倩容道:“梁先生一路辛苦了!这大老远进城,怕是走了不少时间?”梁汉民道:“能为夫人效犬马之劳,是梁某的荣幸,何言辛苦!我俩早上出发,当是游山玩水而来,下午已到后营,只怕白日进城让警察辨出那兄弟,便等了天黑才进城,这不,让夫人久等了,非常抱歉!”郭倩容笑道:“没什么,这玉器店是我开的,一民兄弟长驻店里,我没事一般都来看看,现在也不算晚。对了,两位可吃过饭?”那日曲道:“我们一路吃来,不饿!”蔡一民道:“两位千万别客气,要不我先带你们去吃饭吧?”郭倩容点点头。梁汉民道:“其实真不饿,既然夫人盛情,那,那就简单吃点。”
蔡一民带着二人上到琼楼,问道:“两位想吃中餐还是西餐?”梁汉民道:“还是中餐吧,西餐太破费。”蔡一民笑道:“这里的消费看似挺高档,几块大洋也能吃到非常丰富的晚餐。两位请随我来。”梁汉民边走边东瞧西看,觉得城里人实在太幸福了!不一会,三人进入中餐厅,蔡一民递上菜单:“两位喜欢吃什么随便点!”二人看了一下菜单,皆摇头,梁汉民笑道:“认得字,却好多不晓得什么菜,还是蔡兄弟你来吧,随便几个就好。”菜很快上来,都是二人从未见过的。蔡一民道:“两位请慢用,我就不吃了,可以陪你们饮杯酒。梁先生,那兄,我敬你们一杯!”二人忙举杯相敬。蔡一民敬完酒,便出到餐厅外等候。那日曲嚷道:“吃这顿饭才知道,前面的日子算是白活了!”梁汉民道:“这回要跟着夫人好好干,好日子还在后面等着!快吃吧,别让夫人久等!”
饭毕,三人回到玉器店,郭倩容已沏好一大壶热茶,并亲自给大家斟茶。梁汉民受宠若惊,连呼道:“夫人,使不得……”郭倩容笑道:“梁先生别介意,你们一路奔波不辞辛劳,我斟杯茶又算什么!”梁汉民边饮茶边道:“不怕夫人笑话,梁某在人前人后就是个汉奸,老家的人都把我当瘟疠看待。”郭倩容笑道:“谁的人生没一些污点?美璞有瑕,瑕不掩瑜!梁先生不必总介怀于昨日,谁也活不回过去,还是放眼未来吧!”梁汉民道:“夫人字字珠玑,在下谨遵教诲!”郭倩容道:“梁先生可知道我为何要找你?”梁汉民道:“在下斗胆猜测,是不是关于紫玉壶?”郭倩容哈哈笑道:“看来没找错人!”梁汉民道:“依夫人猜测,紫玉壶又是在哪里?”郭倩容道:“听说紫玉壶多次易手,眼下确实猜测不到,还是听听先生的高见吧。”梁汉民心想,幸亏早作准备,便道:“这两只紫玉壶的确几经易手,不过最终还是落在了金牛寨,但不久却发生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金牛寨用它们换回了石门庄,目前在谁的手里,尚不得而知,但我敢保证已不在金牛寨!”郭倩容怔道:“原来先生知道如此详细!那么可否推测到会在谁手里?”梁汉民道:“估计会在上峰组的人的手里。”郭倩容又是一怔,犹在自问:“上峰组?”梁汉民道:“不知夫人是否了解上峰组的人?”郭倩容回过神来,忙道:“我想到了,此人应该是柳云梦!”梁汉民道:“夫人与我想到一块去了。”郭倩容道:“听说梁先生曾去过星岩,可有此事?”梁汉民道:“何止去过,宝洞的前两重门都打开了,就差第三重门无法打开,很遗憾,与宝藏失之交臂!”郭倩容道:“你是说,这洞里有三重门?”梁汉民道:“事实上是四重,不过前面一重可以用人力推开,形同虚设。当时打开了前两重门,大家都很兴奋,紧接着又很沮丧,因为那两只壶再也打不开第三重门。”郭倩容心想,莫非我手上这只就是那第三只?于是道:“好吧,今晚就到此,明早我带样东西过来,大家看了再作商量。”
次日早上,郭倩容带来了一只紫玉壶,梁汉民细观了许久才道:“十之八九便是那第三只紫玉壶!”郭倩容暗喜,平静的道:“先生能确定便好,这只我先藏着,待那两只弄到了,咱们一起去打开宝洞大门!”那日曲道:“既然如此,我们抢也要把那两只抢回来!”郭倩容道:“明抢自是不可能!现在大概确定了紫玉壶下落,此项艰巨任务则非两位莫属!你们先去接近柳云梦,想法摸清紫玉壶的藏处,再下手就不难了。”那日曲道:“可她在独龙,而我在独龙会很危险,随时可能被抓去!”蔡一民道:“夫人,我可以教他一些化妆术。”郭倩容道:“很好!那兄弟不必担心,就算被警察抓住,本座也会保你无事,只是添些麻烦罢。”说罢掏出几扎大洋,又道:“这是三百大洋,足够二位半年以上的各项开销,若另有需要,可随时回来通报。此外,我希望你们抓紧时间,这些钱非是让你们花上一年半载!”梁汉民道:“明白了夫人,谁都想三两日便能成事,我们吸取以前的教训,绝不敢拖泥带水!”郭倩容道:“好,你们进城就直接回玉器店找一民兄弟,有情况及时通报!”郭倩容交代完便离去。
教会了那日曲一些简单的化妆术,蔡一民道:“你俩不能再着这身打扮了,该变成商人的模样,待会儿我们去选几套衣裳。”
郭倩容赶到上峰组总部,得知柳云梦已返回独龙,便问:“姓柳的又回独龙做什么?”卢达道:“是这样的,我们计划将云山逮捕下来,毕竟他是共匪头目云游的亲哥,看云游是否置亲兄弟于不顾!”郭倩容道:“卢座是想让姓柳的亲为此事?”卢达道:“非也,是协助舒芹小姐,怎么说舒芹还是个小姑娘,多少有点不放心。”郭倩容道:“其实冉若珠才是最可怕的!卢座是否因为她是亲戚而难以下手?上回让她侥幸逃脱,我现在还后悔着!”卢达叹口气,缓缓的道:“不瞒夫人,这纠结多少会有点,不过真到那一步,本座也不会手软!兵法云,擒贼先擒王,眼下能制伏云游,余贼则会不攻自破!”
柳云梦想好好休息几日,遂将逮捕云山的行动交予肖娴。舒芹接到任务当日下午,肖娴也到了云岭,二人立即对行动计划展开磋商。舒芹道:“现在的云先生一般不外出看病,而云府被平定军控制着,若想在云府拿下他几乎是不可能!”肖娴道:“他还经常到山上采药材么?”舒芹道:“按理说应该经常去,不过他去的不远,多在凤栖山或其周边地带,而凤栖山也属于平定军的控制范围,亦非行动的理想之地。”肖娴道:“那么,何种情况下他会出诊?”舒芹道:“或是特别急的病吧!”肖娴思索着道:“特别急病……”舒芹道:“就算外出,平定军也会派人跟随他、保护他。”肖娴道:“且不着急,若要万无一失,务必先想好办法!”
想了一宿,肖娴终于有了好办法,便对舒芹说来。舒芹赞道:“这办法很好,不过地点不能在云岭,一是离云府太近,利于对方发觉后围追。二是这里的人云先生大多都认识,很容易让他识破。”肖娴道:“那么在同庆如何?”舒芹道:“行!时间最好在晚上!”肖娴点点头。
梁汉民二人悄悄潜回独龙,几经打听,找到了柳云梦居所,便在附近的小旅店住下来。两日后,郭夫人来了急令:密切监视柳的举动,近日有逮捕云山的行动,总部会派人协助你们。那日曲道:“柳云梦要逮捕云山?”梁汉民道:“此事与柳云梦无关,那是上峰组的事。”二人马上行动。从旅店出来,沿小街北行百余步,进入一片居民宅区,一看房子就知道,这里住的都是比较富有的人家,再行不远,就见到了一栋孤立的特别漂亮的大房子,它与周围的民房隔着很大距离,所在的位置也是小街的尽头,连接小街的是一条北伸小道。二人站着看了一会,梁汉民道:“就是这栋别墅!”那日曲道:“我们如何才能盯得住她?”梁汉民道:“去看看对面这排房子有无出租的,最好有楼上的。”那日曲沿街一路看去,果然发现有招租的房子,便上前拍门。房东开门问:“这位先生想租房?”那日曲道:“正是。请问房子在哪?”房东指着二层道:“都空着,先生是否要看看?”那日曲喜道:“当然。”房东带着他从侧边的露天步梯走上二层,开门进去后,那日曲点着头道:“正合适!”房东道:“先生觉得合适便好,每月租金一块大洋,至少要租五个月。”那日曲道:“没问题,我先租五个月!”随即掏出五块大洋交给房东,房东高兴的交上钥匙。梁汉民上到楼来,行至厅前的窗边,但见斜对面正好看到别墅的大部分,便晃着脑袋欣喜道:“很好,很好!”
春夏之交,看病的人挺多。云山道人忙了一日,看着最后一名病人离去,便站起来伸腰蹬腿。曹坤龄端来茶水:“云伯伯请喝水!”云山道人接过茶水笑道:“坤龄呀,你也累坏了,回去躺会儿吧!”曹坤龄微笑道:“我不累,能为病人解除痛苦,我觉得很开心喔!”
晚饭后,云山道人洗漱后便熄灯就寝。半夜里,他在睡梦中被拍门声惊醒,忙穿衣下床。一兄弟前来通报:“有病人求先生急诊!”云山道人道:“什么病人,快扶进来!”那兄弟道:“说不清楚,您先去看看吧。”云山道人走到院门,见来人只是一个人,便问道:“病人呢?”那人几乎是哭求:“云先生,快去救救我媳妇吧,她,她可能难产了……”云山道人道:“在哪里?”那人道:“不远,就在同庆。”云山道人马上回屋带上药箱,几名兄弟随后跟着,与那人一道向同庆策马奔去。
不多时,众人来到一户人家门前,立刻听到屋里传出女人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云山道人对随从兄弟道:“女人生孩子的事,兄弟们就别进去了。”几名兄弟只好守在门外。云山道人进到屋里,那人便将门关上。屋里站着两名束手无策的中年妇人,明显被床上的一幕吓得失魂落魄。云山道人放下药箱,快步走到孕妇床边,刚想掀开被子,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人被一黑麻袋罩住了,正想呼喊,忽感一物抵住脑门,耳边有声音沉沉的道:“想活命就别出声!”他知道中计了,反抗已经无济于事,只好任人摆布。很快,他感觉自己被绑了个结实,然后让人给抬出到房子外。自始至终,床上那“孕妇”一直不停的嘶吼。
这伙人正是肖娴等人。舒芹命人将云山道人用车子运走,返回屋里对床上还在叫喊的女人道:“继续喊着,要喊得痛苦些,半个时辰后你们再从后门撤走。”一中年妇人瞪着眼道:“还要半个时辰?”舒芹肃道:“当然啦,难产哪有那么容易!”说罢转身走了出去。等在路口的肖娴见众人顺利出来,便喝马在前带路。舒芹则转道悄悄的返回云岭。
别墅斜对面的二层窗户内,那日曲刚替下守了上半夜的梁汉民,不久就见到小街下有几人推着一架木车从南端匆匆赶来,前面骑马的人还是个女的,又见车上载有黑色的一袋“货物”,他马上想到是云山被捉住,便叫道:“快过来看看,有情况!”梁汉民尚未合眼,闻声即从床上弹跳起来,迅速扑到窗边。
肖娴到了门口,柳云梦已从楼上下来开门:“顺利吧?”肖娴点头道:“非常顺利!”车子进入了别墅,柳云梦令道:“快把人放出来,这样会憋死他的!”一人将黑袋子抽掉,又用绳子绑住了云山道人的双手,便押回室内。肖娴道:“人已到手,如何送去总部?”柳云梦道:“先关着,明儿通知卢座,他会派车子来接走。”肖娴道:“明儿才通知?我担心夜长梦多!不如现在就向总部送去?”柳云梦道:“到底有没有人发现你们?”肖娴道:“还真不好说!虽然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人,但不表明很安全!若平定军包围过来,我们可应付不了!”柳云梦犹豫了片刻,点头道:“好吧,先送去外编团那儿!”
梁汉民忽然想起郭夫人的事,大呼:“不好!那兄弟赶紧回旅店一趟,夫人派来的人可能找不到我们!”那日曲二话不说冲下楼去,直奔小旅店,到了门前,果然见一人焦急的徘徊着,便上前问道:“兄弟可是来找人?”那人面带惊喜而问:“你是梁先生?”那日曲道:“不,快随我来,梁先生在小街那头!”那人道:“请稍等,楼上还有两名兄弟,我先去通知他们。”一会儿,三个人同时下来,跟着那日曲向前奔去。
肖娴仍在前面带路,后面跟着的云山道人被两人一左一右的攥着,出了别墅大门沿北小道直行而去。过了一片小村落,肖娴似乎有点迷失方向,便停下来问道:“是不是从这儿右拐?”一兄弟道:“只要是右拐都没错,前面有路吗?”肖娴借着朦胧的月光,隐约可见到前面是条小路,不过看起来有点荒凉,便决定右拐。行不多远,完全进入无人区,周围全是庄稼地,特别是两边地里人一般高的玉米杆子就像一片小森林,让这条小路显得更幽深。
此时,云山道人需要小解,他们便让他停下来,左右二人与他保持丈余远。就在他正在小解之际,突然“呯”的一声枪响,只见云山道人晃了一下便扑倒在路边。三人同时大惊,肖娴喝问:“什么人?”但周围再无动静。一兄弟上前查看,发现云山道人满身是血,再探其鼻孔,早已停止呼吸!肖娴大惊,忙下令撤退。三人弃尸回撤,一路上竟然未发现任何人!
楼上的梁汉民看得一清二楚,从别墅出去的四个人中,被押着的人正是云山,郭夫人派来的三个人紧随他们一路而去,没多久就见到别墅的三个人惶惶而回,他知道他们已经得手。随后不久,那三人也回来了。梁汉民忙问:“办得如何?”三个人皆点头,一人道:“谢谢两位!我们须得马上消失,此功我会帮两位上奏给夫人!”梁汉民礼道:“有劳几位了!”三人马上出门,一会儿便消失了踪影。
柳云梦做梦也没想到遭人暗算,气得咬牙切齿,欲通报独龙巡警队。肖娴立即阻止:“不行,这一报警就把事情闹大了,既然凶手是冲着云山而来,兴许是仇杀,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我们不如顺势撇个干净!”柳云梦觉得有道理,便冷静下来。
却说那几名平定军兄弟等了很久,屋里面仍然传来妇人揪心的喊叫,也不见云山道人出来说句话,一人建议进去看看,其他人却摇摇头,表示不好意思,那兄弟也就作罢。不多久,妇人的喊叫声停止了,可是屋里却没了半点声音。众人还是不好意思进去打扰。又过了很长时间,屋里依然没有动静,众人开始纳闷了。建议进去看的兄弟忍不住破门而入,众人登时傻了眼,里面除了油灯还亮着,什么人也没有,云山道人的药箱完好的还放在一边。一兄弟大呼:“我们上当了!快搜!”众人搜遍附近各角落,哪里有人的影子?另一兄弟道:“别折腾了,赶紧回去通报!”先前那兄弟道:“别回云岭了,回金牛寨总部!”另一兄弟道:“两边都要通报,你两个回云岭,我们回总部!”众人兵分两路,迅速离开现场。
云岭平定军总指挥翟志昶深夜闻报,迅速作出指示:立即切断同庆至云岭的所有大小通道,严查同庆各处可疑地域,逐步向独龙方向压缩,以配合总部的搜救行动。令一出,翟志昶亲率上百人马兵分数路,同时奔赴同庆。
金牛寨总部闻报,王晋元却异常冷静,他知道绑匪必有目的,马上搜寻估计难见效果,便命几个小分队出兵拦截独龙镇的几个主要出口,自己则亲临巡警队请求援助。
巡警队接到王晋元报案,龙德旺对此案高度重视,即命全警出动,开始了全方位搜寻。半个时辰后,镇区各路搜寻队伍返回通报,竟然未获蛛丝马迹!王晋元道:“看来这是一起蓄意绑架案,绑匪有备而来,让我们不可能轻易搜寻得到!先收队吧,明日再作打算。”龙德旺道:“可以收队,但行动不能停止,还得让人继续小范围搜查。”
云岭平定军一路搜到了独龙,也是一无所获,翟志昶向王晋元通报了搜寻情况。王晋元道:“你们先返回云岭待命,同时加强各出入路口盘查,暂不需要大张旗鼓的搜寻行动。”翟志昶得令,率队返回云岭。
王晋元在巡警队小睡至天亮,跳下床便去办公室,但见龙德旺早已坐在办公室内,神色有点憔悴,于是惊问道:“龙大队一夜未眠?”龙德旺笑笑道:“没什么,习惯了!对了,这一夜搜寻,竟然还真找不到云先生踪迹!”王晋元道:“目前我们只是毫无目标的搜寻,没有任何线索是不可能找得到的。”
二人正谈着,来人报:“大队长,有村民发现了情况,正前来报案。”二人迅速赶去接待室,见一老者惊魂未定的坐在一边。龙德旺道:“老伯发现什么?请详细说说。”老者道:“我不敢确定,不敢近前看,大概是个死人,满地是血,就在镇北郊庄稼地里的一条小道边上。”龙德旺道:“好,烦请老伯马上带路!”
众人赶到庄稼地,找到了老者指认的地方,果然见到一具尸体横卧路旁。王晋元一眼认出是云山道人,不禁悲从中来。龙德旺检查了周边情况,并未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也未找出有打斗过的痕迹,于是命人先将尸体运回巡警队。路上,龙德旺道:“绑架案变成凶杀案,而且发生在很短的时间内,若说云先生是挣脱逃跑,可现场并未有格斗痕迹,此案的确扑朔迷离!”王晋元道:“云先生年高德劭,素不与人结仇,若说有仇人,我知道的只有一个,便是梁汉民,可此人早已销声匿迹,不过两人之间亦非深仇大恨,若说梁汉民要杀云先生,早些年有大把机会,没必要等到现在。若说绑匪为财杀人,也不至于颇费心机的设局诱捕,这背后一定存在着巨大的阴谋!”龙德旺道:“王公子先回去善后,此案待我从细查去。”王晋元礼谢:“有劳龙大队。”
云中月见到父亲的遗体,顿如晴天霹雳,一时哭得撕心裂肺,痛不欲生!杨家怡紧紧的抱住她,一边不住地安慰:“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好妹妹要节哀顺变!”金牛寨兄弟闻讯聚来,激愤之情溢于言表!默默致哀后,众人同仇敌忾,声言要为云先生讨还公道。
中午,匆匆赶回的杨家虎扑跪在云先生的灵榻边,声泪俱下地叩头,云中月上前扶起他,二人相拥痛哭。
柳云梦一夜未眠,一直静静的听着外面的风声。肖娴早上醒来,见其仍坐在厅内,便安慰道:“夫人莫担心,此事查不到我们头上来。”柳云梦道:“我倒不担心这个,我在想,这些日来,卢座交给我的两项大任务,竟然没有一项完成,娴儿,你说这是为什么?”肖娴忽然听到柳云梦唤自己为娴儿,心里觉得奇怪,但没有细究,只道:“夫人可否想过,这个月我们办了三件大事,一件成了,两件失手了,如此想去,或会得出一些答案来。”柳云梦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肖娴问道:“什么意思?”柳云梦笑道:“有道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私事既成功,公事却失手!”二人相视一笑,继而哈哈大笑。
诗云:
三界正邪同存,六道善恶并扬。
野鬼既已出没,良人必定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