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回
外编团收编告成
平定军首举落败
费尽心机的柳映红最终落得下半体终身瘫痪，痛不欲生！怕她萌起轻生念头，柳湘云一直不离左右，并予无微不至的照顾。在王晋元和蔡一民等人的安慰和鼓励下，柳映红慢慢地接受现实，面对现实。
短短几年，连江亭亭主牟继中痛失侄子、爱女，整个人几近崩溃！侄子横尸街头，女儿尸首无踪，两案皆无头绪，无疑是给当警察局长的儿子狠狠一记嘴巴！
一系列的被动局面让王晋元深刻认识到，弱小才是根本原因！去信请教了母亲之后，冉夫人只给他写来四个字：韬光养晦。他见柳映红情绪已稳定下来，便辞别众人返回金牛寨，潜心于壮大平定军的工作。
地下党活动稍趋平静，上峰组织也似乎收弓藏箭，一连数月没有大动作。作为上峰组一员，柳云梦闲于公务，却忙于私念，她认为无论官职多大，手上没有一定的实力在握，终是任人摆布的兵卒而已。日本人败去，宝之会又消失无踪，柳云梦想到了与宝之会素有瓜葛的石门庄，心想若能将其操纵于手，何尝不是一份肥大补缺！此想法一提出，立刻获得肖娴的赞同。
肖娴道：“石门庄原为石奇南匪窝，几经易主波折，黑白难辨，如今的史大聪原是白马堂巡营队长，可算是白道中人，听说抗日期间极度不愿与日本人合作，仗其有利地形独踞一隅，宝之会也不敢对其有非份之想。我们欲将其握于掌中，须得先安抚其心，使之有归属感，然后有存在感，最后才会有发展前景。”柳云梦道：“其实，史大聪只是石门庄表面上的主人，真正的幕后之主乃叶仲明，兼及实力不菲的后营老板覃国安，若我们偷偷插进一手，只怕会触怒这两人，此事还得从长计议！”肖娴不屑道：“有道是不知者无罪，且不理他背后有谁，只管与石门庄交涉罢了。”
石门山石矿开采有一年多，却因资金不足，规模一直无法扩大。史大聪曾请求覃国安合作共同开发，对方则以种种理由推托，却一直在暗中观望。史大聪深知这棵大树难得傍依，又不好再向叶仲明开口，惟小打小闹的自己玩，起码有一份正当行业，不至于让人说是一群乌合之众。
覃国安知道，没有叶仲明，石门庄根本没能力开采石矿。他不想靠几块石头赚钱，除非有特殊矿石存在，所以他不急着插手，且驻足观望。
史大聪打理了石矿，石门庄的“政事”便交予夏永。夏永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姿态，倒也乐得逍遥自在，后来又增加一句“人不求我，我不求人”，更跃升至另一重境界。二人的密切配合，让石门庄进入了相对独立，相对安全时期，旗下人马也壮大到近百之众。
柳云梦与肖娴亲访石门庄，第一时间没见到史大聪。面对惊为天人的两名贵妇，夏永虽不认识，却不敢怠慢，使好茶相待。待二人自我介绍完毕，夏永问道：“两位找我们庄主，不知所为何事？”肖娴道：“石门庄自你们接手，素来无名无份，今找史庄主之目的便在于此。”夏永道：“此事就不必劳烦我们庄主了，可直接跟在下议论。可否先说说两位的身份？”肖娴道：“我们都是国军旅部的人，柳夫人为浔城国军旅部驻独龙的外编团团长，在下是肖参谋长。”夏永赔笑道：“原来是国军团长和参谋长，失敬失敬！请问肖参谋长，你们想给石门庄安什么名份？”柳云梦道：“咱也不拐弯抹角，就想让石门庄直接加入外编团。夏兄弟不必马上应答，有时间给予考虑。”夏永道：“好说！如此大事，我当然也不可能立刻答应，不过两位放心，我们会尽快商量，尽早答复！”二人留下联络地点，客气告辞。
肖娴将成立外编团的计划告诉黄政奎，并要求他从中协助。黄政奎先是一惊，寻思片刻始道：“此事非同小可，虽我同意，国军旅部未必同意。外编军队非无先例，但皆由上头制定计划并指定某个群体，非你等想当然的事。”肖娴道：“可曾想过，你在独龙有何实力？还有我和柳夫人，虽在上峰组挂个虚职，无非都是让人摆弄的棋子！如果成立了外编团，将由我们直接指挥，情况则大不一样！”黄政奎道：“我说你们妇道人家，整日想着弄权争名的，安份一些可好？”肖娴怒道：“你们男人想要的，难道我们女人就不应该得到？这世界太不公平！黄政奎，我非是跟你开玩笑，望你认真考虑！”黄政奎赔笑道：“好了好了，我的小美人，可否让我想想。”
为此事，柳云梦私下遭黄政奎一顿责骂。柳云梦却赔不是：“对不起黄副，小女任性，老身也劝她不住！”黄政奎心想，好啊，你们娘俩一软一硬的唱双簧戏，是对老夫欺负惯了。事实是，柳云梦拿黄政奎没办法，而肖娴却能驾驭得了他，黄政奎想泄泄火气，也只有找柳云梦。
黄政奎心知肚明，国军旅部是绝不准许他们在西区成立外编团的，他也知道柳云梦无非是想弄出些名堂来，眼下却是怀中美人的请求，不答应协助实在下不了台阶！可是，这明摆着是很矛盾的事，如何处理方能两全其美？黄政奎陷入沉思。
夏永盘算了一下，觉得此事对石门庄有利无害，便遣人往采石场通知史大聪，让他回来一起协商。史大聪问明事由，却担忧道：“会不会又是在利用我们？”夏永道：“利用？加入国军当然要给人利用，哪能白拿人家的好处？”史大聪道：“当年的防暴所，只挂个牌起个号，钱粮枪支弹药什么的，屁也没见一个，若是如此，就不必再谈了，你不也说过吗，有奶便是娘！”夏永道：“那是当然，只是空头银票拿得太多，自己也觉得对不起自己！聪哥，要不明儿我们去一趟独龙，那柳团长看起来莫大诚意，人家看得起我们，总要还点面子不是？”史大聪道：“这事我知道就行，还是你出马吧，须知坚持自己的原则。”夏永道：“也行，待我去会会她。”
黄政奎本已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纪，上头没有文件下来，他也装聋作哑。其实上头并非没有文件，只是正处于关键时期，像他这种元老级人物，国军旅部轻易舍不得让他退下来！想了一宿，黄政奎认为只能如此打发柳云梦，便在留香亭茶庄约见她。柳云梦见面即问：“旅部答应啦？”黄政奎道：“旅部是不可能答的，所以想来想去，我干脆不吱声，不过你放心，仍可让你如愿以偿！”柳云梦疑道：“黄副的意思？”黄政奎呷口茶慢吞吞的道：“这个嘛，名义仍可用国军旅部，成立外编团国军旅部是不会横加阻拦，至少不会公然反对，至于军资方面，那就得自己掏腰包了。”柳云梦喜道：“那就好，黄副只管协助我们外编事项，其他事不劳您操心！”黄政奎道：“云梦呀，我知道你想弄些名堂，但你想过吗？管理一支军队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你一妇道人家，手下的人会服你？自古唯一花木兰，难不成你还想做第二？”柳云梦笑道：“俗话说巾帼不让须眉，我虽老，女儿还年轻，您敢说她成就不了花木兰第二？”黄政奎道：“我承认肖娴有谋见勇，乃女中之杰，但她缺乏一种霸气，领军打仗未必能行！”柳云梦道：“行不行走着瞧吧！但问黄副，届时您能否参加成立仪式？”黄政奎摆手道：“不必了，我相信你们就是。”柳云梦道：“还有，关于枪支弹药方面，您得帮弄些，见面礼总是要的！”黄政奎一怔，转而道：“行行行……”
独龙巡警队，龙德旺接到黄政奎内线电话：“龙大队吗，巡警队储备的枪支弹药尚存多少？”龙德旺道：“上月盘点一次，新手枪和步枪各有一百，子弹各两千。”对方道：“好，你挪一半过来，我等着急用！”龙德旺道：“现在给您送过去么？”对方道：“不着急，明儿我会遣人去取。”放下电话，龙德旺想，这老家伙又在摆弄什么呢？
一切就绪，柳云梦就盼着石门庄来人，二人没事就在留香亭茶庄闲等。肖娴道：“夫人，万一石门庄不愿意，此事岂不是白忙活？”柳云梦自信道：“那要看他们不愿意的理由，若非蛮不讲理，提什么条件都好说。以其目前处境，我尚且持乐观心态！”肖娴道：“这个夏永说话步步为营，可能真不好对付！”柳云梦道：“他们只看眼前，而我们在看远方，得理解他的市侩心态，利害面前，谁都会多增几分顾虑。”
此时，茶庄老板上来通报：“夫人，有位夏先生找您。”柳云梦喜道：“快快有请！”夏永单枪匹马而至，进门即礼：“夏永见过柳团长，肖参谋！”肖娴道：“夏兄弟快请坐。”柳云梦斟茶，问道：“史庄主不来？”夏永道：“庄主忙于石矿，只让我前来协商，不好意思，让两位久等了！”肖娴笑道：“没什么，我俩没事的时候通常会来此饮茶。对了，史庄主的意思如何？”夏永道：“恕我直言，之前我们曾被人利用，常言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庄主的意思，只要是国军的正式外编，我们没理由不答应。”柳云梦一听，心里乐开了花，忙道：“夏兄弟放心，我们吃了豹子胆也不敢打着国军的旗号去招摇撞骗！本是想从民间招募兵力，但碍于人力所限，很难尽快让他们成为真正的军人。而你们不同，若说打仗，马上可赴战场，此优势还是非常明显的。”夏永道：“那是当然，虽说我们的兄弟现在大部分在矿场做事，但平时仍适当安排训练，以应不时之需。”顿了一下又道：“柳团长打算几时将石门庄兄弟编进团部？”柳云梦道：“就等你们回话！番号已取好，名为浔城国军旅部独龙外编团，同时我们已给兄弟们准备了首批各五十支新手枪和步枪，子弹各一千发，外加三千大洋军饷，夏兄弟认为如何？”夏永大喜，心想自己尚未提条件，对方已先开口，当即表态：“成！我先代表兄弟们谢谢柳团长，肖参谋！”柳云梦道：“自己人就不必客气。另外，我还要任命两名负责人，一名副团长，一名总指挥，夏兄弟认为谁更合适？”夏永道：“副团长就让庄主担任吧，我任总指挥，如何？”肖娴道：“就这么定了！团长，成立仪式安排在哪一日？”柳云梦道：“哪一日不大要紧，还是让夏指挥回去商定吧。对了，明日你带几名兄弟过来，先将武器和军饷带回去，同时告诉我们成立仪式的日子，届时我们轻轻松松前往即可。”夏永道：“好，团长，参谋长，我且先告辞，明日见！”
夏永带回的好消息，史大聪几乎不敢相信，一度以为是在做梦，这国字号帽子虽非梦寐以求，却是欲求难求，这不，一眨眼就给扣上了头！夏永道：“聪哥认为，这成立仪式的日子安排在哪一日？”史大聪素来不喜自做主张，反问道：“你认为呢？”夏永道：“柳团长让我们来定，固然是尊重我们，要不，我们给她还个礼，让她来决定？”史大聪点头道：“嗯，是道理！”夏永道：“还有，为郑重其事，仪式当日石矿应停工一日。”史大聪道：“理所当然，你先去办妥了！”
次日，夏永率十名兄弟赴独龙。嘱咐兄弟们将物资先行送回石门庄之后，夏永随柳云梦二人再上留香亭茶庄。肖娴道：“你们确定了日期？”夏永道：“史副说了，为示尊重，须将决定权还给团长，还是你们来定吧！”柳云梦呵呵笑道：“那就请转我谢言啦！肖参谋认为哪日较好？”肖娴道：“先得请人做个牌匾，还要申请任命书，估计需要三五日时间，这样吧，就定五日之后。”柳云梦点点头，又问：“夏指挥认为？”夏永点头道：“没问题。”
黄政奎忽然觉得这俩娘们挺有意思，不由得关注起来，这几日常来别墅光顾。当他一问起此事，肖娴则唉声叹气的道：“唉，诸事胥备，就差钱不够了，夫人，您那家当也卖得差不多了？”柳云梦差点没笑出声来，心里暗赞：真不愧是老娘的女儿！便道：“我那家当可不能卖，乃是托朋友借的钱！”肖娴惊讶道：“哎呦，老黄，你都听到啦？借的钱，啧啧，夫人，有这么个大财主在眼前，何故要向别人借钱？说说看，借了多少？”柳梦道：“给外编团送去的都是借的！”肖娴惊呼：“天哪！那五千大洋都是借的？干嘛不早跟我说？”柳云梦道：“我知道你没钱，至于黄副嘛，可能也拿不出这么多！”心在紧缩的黄政奎立即连连点头：“那是那是，我手头上也没这么多钱。”肖娴一脸鄙夷：“老黄呀，可别睁眼说瞎话！是不敢动你夫人的钱袋子吧？那好啊，以后让那老太婆伺候你好了，我倒想清静清静！”黄政奎道：“不不，肖娴，不，柳夫人，你说，借了多少？”肖娴怒道：“你耳朵聋啦？方才不是说五千么！”黄政奎道：“好好，好说，我想办法凑来。”肖娴道：“还要想办法？真要我骂一句铁公鸡你才甘心？”柳云梦道：“好了好了，黄副几时凑好几时送来，反正我那朋友不急用钱！”黄政奎道：“夫人给十日时间，我一定会凑整过来。”肖娴道：“我告诉你黄政奎，几时送钱来，几时再找我，你看着办吧！”黄政奎本想了解一下收编情况，哪料到被肖娴明将一军，真是寸步难退。
秋高气爽，石门庄又一次迎来转型。百人的方队集合大院内，队形整齐严肃，服装统一。史大聪和夏永站在旗杆下，相互有说有笑。此时来人报：“庄主，人来了！”二人快步走出庄门，但见柳云梦和肖娴各乘一骑而来。史大聪礼道：“恭迎柳团长，肖参谋大驾！”二人落马还礼，缓步向院内走去。看这阵势，柳云梦颇有成就感，微笑道：“两位辛苦了！”夏永道：“为党国事业尽心尽力，不言辛劳！”说罢接过肖娴手中的军旗，命兄弟们升到旗杆上。史大聪道：“兄弟们，从今日起，我们正式成为的浔城国军旅部外编团军人，这位是柳团长，这位是肖参谋，请向二位敬军礼！”众人整齐敬了军礼，二人同时还礼。夏永道：“我们团的番号就是门口牌匾上写的浔城国军旅部独龙外编团，今日之后，我们的队伍就从别人眼中所谓的土匪变成了真正的国军，是安邦卫国的真正军人，希望大家严于律己，听从指挥，勇打胜仗，为党国事业贡献自己的青春！”众人鼓掌。稍后，肖娴展开委任状，念道：“兹任史大聪为浔城国军旅部独龙外编团副团长，夏永为总指挥，此令！浔城县国军旅部，中华民国三十六年九月十三日。”场下又是一片掌声。柳云梦道：“兄弟们，抗日战争虽已胜利，但是我们的国家还不太平，大家有目共睹，如今共匪又在全国各地猖獗起来，他们的目的就是想攫取国家政权，破坏人民的安定团结！在此关键时刻，我们团要肩负历史使命，听从党国指挥，要为党国和人民的和平安定事业不遗余力的贡献自己一切！谢谢大家！”掌声经久不息。
外编团成立仪式结束后，众人被安排到庄外训练。柳云梦观看了一阵，点头表示赞许。夏永道：“兄弟们底子好，又是常年干苦力的，这点一般的军人还难相比。”柳云梦道：“伙食方面一定要做好，人是铁饭是钢，这是保证战斗力的根本！”夏永道：“谨遵团长指示，我们一定严格落实。”随后，柳云梦二人又参观了石矿，并提了一些建设性建议，午饭后始返独龙。
一忍再忍的鹰王陆保文第一时间获悉石门庄成立外编团的消息，顿时压不住心中的火气，声言要一举拿下石门庄。他没有将想法告诉王晋元，而是找来莫德龙商量：“眼下我平定军已有五六百之众，再不拿下石门庄，兄弟们都以为自个儿在吃闲饭！”莫德龙道：“二哥的想法我等支持！可是王总必然反对！”鹰王击掌叫好：“既然大家支持，我们秘密举旗，先收复石门庄，看王晋元还有什么话好说！”莫德龙道：“秘密举旗？二哥想在几时？”鹰王道：“时不宜迟，就明晚！”莫德龙道：“可我听说石门庄成立了国军的什么团，未必有以前好对付了！可否先想好攻打计划？”鹰王怒道：“小小的石门庄还要什么攻打计划？我便是想趁它刚成立什么鸟团之际将它拿下，否则以后成为国军驻地会更麻烦。不必多言，明晚立即行动！”
鹰王之所以提出秘密举旗，原来平定军已分成四个军区，其中一个驻在云岭，有数十人马，另外三个分别是金牛寨总部，小牛村以及待定石门山纵队，总部人马有三百，小牛村驻兵百余，待定石门山纵队亦有百余，可谓气势烜赫！而待定石门山纵队归莫德龙指挥，所以鹰王便想只靠纵队收复石门庄，根本毋须动用其他力量。平定军设纵队的初衷也是针对石门庄，因此驻地离石门山只有数里，位于小牛村与石门山之间的红门腹地。这里是玉冰河中下游，没有山，却有许多平地拔起的嶙峋巨石，散布于方圆数里的荒野，纵队则借助这些天然巨石为屏障隐驻于此。
鹰王为了提高队伍士气，自己亲临纵队辅助指挥。兄弟们很受鼓舞，纷纷表示要一口气拿下石门山，为举旗立下首功！莫德龙对众人道：“兄弟们，石门山素为石副司令领地，合并后归属我平定军，如今石副司令身陷囹圄，翻身待日，而石门山却让乱徒霸占，我们有责任收复和保护好，时不我待，就在今晚收复它，大家有无信心？”众人齐呼：“有！”鹰王笑道：“很好！我众将士士气高昂，小小石门山，明日就将成为我雄狮纵队驻地！”
日落时分，陆军和柴延悄悄来到中帐，齐声道：“莫总，我等有罪于平定军，请求戴罪立功，率先破敌！”莫德龙觉得二人变化挺大，心里欣慰，喜道：“好，既然两位主动请缨，就封你们为正路先锋吧！”二人谢过退出。又有来人报：“报告莫总，所探石门庄情况一切正常！”莫德龙道：“很好！传令下去，马上进军石门山！”三炮鸣过，队伍徐徐向石门山进发。
距石门庄二里余，莫德龙令队伍暂停，对鹰王道：“石门庄虽小，我们还得采用两面夹击的办法，您率队由此面进攻，我指挥队伍绕到东面攻打，陆军和柴延率先锋队由小南河左侧出发，从正面向石门庄发动攻击！大家听好了，届时以陆军燃放的信号弹为准，同时展开战斗！”鹰王道：“兄弟们，此战志在必夺，尽力争取速战速决！”部署完毕，队伍迅速分成三部分，一部分由莫德龙率领，迂至石门庄东北侧，另一小部分由陆军率领，斜插进石门庄正面的小南河左侧，余部则由鹰王指挥，缓缓向石门庄靠近。
史大聪从石矿场收队归来，见庄内兄弟严阵以待，一问才知情况危急，忙冲回团部办公大厅。夏永正在画着图纸，史大聪上前问道：“敌人来了多少？”夏永道：“尚不清楚，估计不会很少！”史大聪怒道：“他娘的来的正好！老子刚成立外编团，新枪新弹正好派上用场！”夏永道：“兄弟们都回来没有？”史大聪点点头。夏永又道：“天黑之前，务必全部撤出庄外，只留两人把守庄门即可！”史大聪惊疑：“你搞哪门？全撤出去还得了！”夏永道：“聪哥放心，我不是让兄弟们弃庄逃跑，这是战术！”史大聪道：“撤出去藏哪？”夏永指着图纸道：“很简单，你我各率一半人马，分于庄后两侧山坡，待敌人攻进庄内，我们再由两面向庄门前包抄歼击！”史大聪没有异议。庄内兄弟接到敌情警报，迅速抄家伙集中庄后院。史大聪早前在后院大墙下开通了一个秘密应急通道，非常方便进出后山，但平时并不使用，一般人也不知道。夏永对守在前门的两名兄弟嘱咐一番后返回后院，待全部出庄，他将人马分成两大队，由史大聪率一队爬向东北一侧坡地，自己则率余部爬上西南一侧。两队人马并非各聚成一团，而是排成弧线状阵型，一端悄悄向下靠进前门附近，高处俯瞰下去，仿若一个巨大的括号。
天黑下来。陆军柴延二人率分队潜至庄门附近，见庄内灯火通明，且没有异常现象，观察了一阵，又觉庄内太静，陆军道：“好像没什么人？”柴延道：“那些人从石矿回来，早累趴了，此时正好是进攻的大好时机，赶快发信号弹吧！”陆军道：“再等等，不急一时半会！”此时，门前亭堡上射来光束，没有照到众人，晃了几下便熄去。陆军道：“得先干掉亭堡上的人，探照灯一亮，我们将全部暴露！你们在此等着，待我上去干掉那几个王八蛋！”柴延道：“陆兄小心，你上去了，谁发信号弹？”陆军把信号弹扔给他：“谁发一样，看准时机便发！”说罢冲了过去。亭堡上的人没有发现陆军，只听到有微小动静，随即又亮起灯照射。陆军趁其亮灯之际，举枪便射，枪声响过，那人连灯一起掉下亭堡。陆军以为大功告成，哪料到院中的亭堡又照来灯光，紧接着向他连续射击，他躲闪不及，中弹倒下。柴延看得真切，眼见陆军倒下，便燃放了信号弹，大呼：“兄弟们，冲啊！”十几名兄弟迅速冲到庄门前。庄内的机枪突然狂吐火舌，铁栅门被打得叮当乱响。一时进攻不下，柴延命众人分散大门两边，欲以人梯翻墙而过。
候于东北侧的莫德龙见到信号弹升空，立即命令队伍火速进击，却在距庄门不到半里处遭遇强敌，双方展开激烈战斗。平定军密集战火，企图一举冲破封锁，怎料对方的火力也越来越猛，有增无减，皆由山坡上狂泻而下。莫德龙心生疑惑，敌人明明是在庄内，怎会如此快出到外面来？为了保存实力，他命队伍且战且退，先避其锋芒，欲引诱对方远离石门庄。对方没有上当，见平定军有撤退之意，未作进一步追击，反而稍向石门庄缩退。
西南侧的鹰王大队早已逼近石门庄，仅一箭之遥！他们不看信号弹，听到机枪声一起，鹰王立即下令进攻，并身先士卒冲到庄门外。此刻柴延等人已攻进庄内，战斗声却戛然而止。鹰王率众冲进庄门，发现庄内根本无人，忙问：“敌人呢？”柴延上前道：“就两个人，一个被陆军击毙，一个逃跑，可惜陆军兄也阵亡了！”鹰王喝令：“快搜！”众人迅速向四周房子搜去。
众人刚搜得一半，庄门外突然杀声震天！夏永指挥的一部分人马由正门包抄进来。鹰王始料未及，命队伍集中前院反击，双方在庄门内血战起来。鹰王没有看到莫德龙的队伍，猜想其肯定受制于庄外，于是命众人奋力突破，争取先冲出石门庄，再与莫德龙部分会合。然而，庄门外的攻不进去，庄门内的也攻不出来，但双方皆不肯罢休，均在尽力想将对方制伏。
夏永见战斗呈胶着状态，命人死守前门，自己率分队返回庄院后侧，由通道潜回后院。庄内的平定军冷不防身后敌人袭来，一部分调转头仓促应战，一时处于极端被动状态。柴延道：“二哥，我们背腹受敌，再冲不出去就完了！”鹰王当机立断：“集中火力，加紧突破！”几名兄弟抱团冲到门边，才打几枪便相继倒下。柴延令道：“保护鹰王，继续突破！”又有几人抱团突破，看似已冲出门外，柴延急忙拽着鹰王喊：“二哥快撤！”鹰王见状，与柴延一同尾随那几名兄弟冲到门外，门外敌人突然疯狂扑击，鹰王脖子一侧被子弹穿皮而过，血流不止，但他咬着牙继续突破。身后的兄弟相继突围而出，为保护鹰王撤退，又在门前与敌人展开对杀。
莫德龙自知难以突破，命队伍插进小南河侧沿，沿河岸迂至西南面。由于撤上大道时过于靠近石门庄，又让追击鹰王余部的敌人发现，好在对方并未穷追不舍，只是零散的放了几枪。莫德龙挂念鹰王安危，不敢退去太远，便命人前往石门庄探听情况。少时，打探兄弟回报：“庄内外战斗已结束，鹰王部队不知去向。”莫德龙道：“有无发现兄弟被俘？”那兄弟摇摇头。莫德龙道：“想必二哥已撤退，我们也该撤了！”
鹰王率残部退至三里外。柴延见其仍血流不止，劝道：“二哥，先停下来止血吧！”鹰王抹了一掌血，笑道：“这点血算什么？死不了的！”忽闻身后有人追喊：“二哥，二哥！”柴延道：“是莫总指挥！”莫德龙冲到跟前，见鹰王脖胸处满是鲜血，大惊道：“二哥受伤了？赶快停下来止血！”鹰王正想说话，突然一个踉跄，差点扑到地上，已然昏厥过去。莫德龙上前扶着他，缓缓地平躺到地上，命道：“柴兄弟，你率众在前面守着！”便令人取来药箱，找到了伤口迅速撒上止血药粉。
对鹰王的伤口稍作处理后，莫德龙令队伍撤回红门驻地。一路颠簸回来，鹰王的伤口又开始出血，再上药粉似乎已无作用，虽然血流不快，但是不停渗出。众人一时束手无策。商议不下，莫德龙果断道：“马上送回总部！”柴延担忧道：“若是再颠簸回总部，恐怕更难止血！”一兄弟建议道：“要不先将伤口扎紧，止住了血才能走动。”莫德龙看了一下，摇头道：“不行，伤口在脖侧，根本扎不住，不可将整个脖子扎紧了！”众人又陷入一片迷茫。眼看血流不止，兄弟们的心揪成了结！此时的鹰王尚有意识，但脸色苍白，语不成句。莫德龙心想，不能再等了，必须马上送回总部救治！于是命人推来车子，率十余兄弟亲自护送鹰王回金牛寨。
王晋元闻讯大惊不已，看到昏迷中的鹰王，一肚子火气发不出来，只道：“赶快救人！”云中月和曹坤龄都在云岭，医疗队都是些新手，面对如此部位的伤口，竟是束手无策。较有经验的是原为独龙医疗站的外科医生米琳姑娘，她检查完毕，忧道：“情况不容乐观，子弹虽是穿皮而过，但已破及脖子动脉，若是止不住血，恐怕会危及性命。”樊英娇近乎哀求道：“米姑娘，你得想尽一切办法止血！”王晋元道：“你们几个赶快商量对策！大家先出去吧，让医疗队静一静。”众人悉数退出。
莫德龙没有推诿责任，在王晋元面前跪下，自谴己过：“王总，都是我的错，我没有劝阻二哥，反而助其计划，恳请军法处置！”王晋元抚着脸，心情十分沉重，面对其引咎自责，一时不知骂什么才好，只道：“你先起来吧，此事待杨司令回来再作讨论。”莫德龙站起来，将经过详细说了一遍。王晋元道：“我一直知道二哥想收复石门庄，可他，他也太鲁莽了！收复石门庄说难不难，说易不易，但非强攻蛮打所能奏效！平定军发展到今日，实属来之不易，二哥以为时机成熟了，以为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收回石门庄，他是想得太简单了，唉！”
来人报：“王总，米琳姑娘让您去一下。”王晋元迅步返回医疗室。米琳道：“血是勉强止住了，但鹰王失血过多，恐怕，恐怕还会有性命之忧！”王晋元道：“可就麻烦了！国外有输血救人的成功例子，这个你们知道不？”米琳点头道：“我知道，可我们也没尝试过，我还知道，不同类型的血液混合起来也很危险！”樊英娇急道：“米姑娘，你快试试，就用我的血！”说罢挽起手臂举到米琳面前。米琳道：“樊小姐，这样做太冒险，我们毫无经验，还是先别用此下策！”王晋元道：“也好，等等看吧，也许二哥能挺过来！”
次日一早，王晋元和樊英娇还在医疗室傍边的休息室打盹，一医疗员匆匆进报：“王总，情况危急！”二人吓了一跳，忙冲进医疗室，但见鹰王脸色蜡白，气息微弱，摸其手脸略显冰凉。王晋元急道：“快传米琳！”不多时，米琳赶到，稍作检查后即道：“王总，没别的办法了，快召集兄弟们过来，我先试配一下血型！”王晋元道：“就近吧，先看我的，能用马上用！”樊英娇也挽开了手臂。米琳在二人手上各取了滴血，分别与鹰王血液试溶，结果樊英娇的血液较为理想，于是迅速尝试人对人输血。
此时兄弟们也纷纷聚集过来，主动将自己的血液滴入各自的瓶子中。检验后，米琳道：“只有两个人的血液可用，从结果所看，陆民兄弟的血液比较好，其他人先退去吧。”
眼看差不多了，米琳欲将输血管拔出，樊英娇制止道：“不急，我再输一会！”米琳道：“不可以了，待会令你晕倒过去！”于是将针拔下。陆民上前道：“该我了吧？”米琳道：“请稍等，不必过急！”鹰王的脸色略有好转，手脚也没那么冰凉了。众人稍稍缓了口气。
半个时辰后，轮到了陆民输血。陆民含着泪道：“我已失去亲哥，不能再失去二哥了！米姐，你尽管抽血，越多越好，我能挺得住！”朱晓倩送来糖粥，糍粑等糕点，让陆民多吃些。陆民噙着泪，一边输血，一边不停的吃喝。
经过两个人的输血救治，鹰王脸上有了生色。众人纷纷舒气。米琳却道：“目前尚未到乐观之时，所输血液暂时起了作用，但要看它有无排斥反应，一旦有排斥，或将很难挽救病人性命！其实我们是拿病人的性命来赌，赢输皆半。”一番话让樊英娇的心挤到了喉咙，她含泪默默祈祷：“我佛慈悲，保佑表哥逃过鬼门关！”石小芬安慰道：“英娇姐，你去歇会儿吧，二哥不会有事的！”便扶着她走出医疗室。
诗云：
一掷千金收石门，稳坐稳操外编团。
急功近利切不可，成事不足招损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