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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小竹林晋元遇刺,大码头寇兵遁逃

是年八月六日,美国在日本广岛投下了第一颗原子弹,三日后又在长崎投下第二颗。十五日,日本天皇通过广播发表《终战诏书》,宣布无条件投降,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同盟国的胜利而告结束。然而,中国境内的日军并未向中国投降,仍在顽固抵抗。广西境内,国军分别于五月底和六月底收复了邕城和重镇柳州,此后日军开始萌生退意,欲逐步退出广西。

打着商业幌子的浔城皇军岌岌可危,总部作战力量悉数撤回云岭。在垂死挣扎阶段,以中村大尉为首的皇军作战部欲作最后一搏,企图将星岩宝藏攫取。中村大尉限令宝之会五日内不惜任何代价夺回紫玉壶。梁汉民则道:“夺回两只紫玉壶始终无济于事,第三只尚不明下落。”中村大尉道:“两只紫玉壶已足够,最后一道门我们采用爆破方法!”很显然,中村的想法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在梁汉民看来,此乃不是办法的办法。

宝之会已黔驴技穷,梁汉民惟有求助于田中佳秀。田中佳秀无奈的道:“我已无法再接近金牛寨的人,还是你们出马吧!”韩正良献计道:“杨家虎有姐杨家怡,其膝下有个十岁左右的儿子,若从她的儿子顾家仁下手,要比诱捕大人更为容易!”梁汉民喜道:“何不早说啊!”鉴于田中佳秀的实际情况,眼下已无法找到更佳人选,韩正良自告奋勇请缨:“让我去试试!”

次日,田中佳秀无意中看到中村大尉的本子上写着:陆保文,杀!王晋元,杀!杨家虎,杀……一列名单尚未看完,她倒抽口气。当她看到最后,署名人为梁汉民,才知道原来是宝之会向中村大尉请示的格杀令!随着二战格局的变化,田中佳秀也开始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她知道日本的战败已成定局,考虑到自己还在中国,是去是留尚未抉择,其实也由不得自己,但要想全身而退,唯一的办法是不能再得罪中国人,因此其想法也有了很大的改变。

两日不闻音讯,云岭的日本人已经坐不住了,中村大尉不得不出马,亲力协助宝之会的每一步行动。梁汉民将探回消息告诉中村大尉:“时下金牛寨实力大增,为之前的两倍有余,皇军已是强弩之末,硬拼显然不是道理!”中村大尉道:“不管它多少兵马,我的只需要紫玉壶!你的提供的格杀名单对皇军毫无意义,只可以在行动中附带执行。”之后,皇军与宝之会的混合体再次进驻猴头谷一带,声势颇为浩大。

中村大尉常独自探至野猪岭一带,拿着望远镜朝金牛寨那边观察。而潜伏于金牛寨附近的只有韩正良一人,中村大尉通过望远镜可对韩正良的一举一动看得一清二楚。没有大尉的命令,队伍一律不得靠近野猪岭,梁汉民只能焦急的等待,希望奇迹尽快出现,他知道这是守株待兔式的行动,成功是有着很大的偶然因素。

没有随队的田中佳秀返回独龙,却是寝食难安。肖娴以为她愁于去留的抉择,便开导她:“女人终要出嫁,你就当是嫁到中国来,以后也不是不能回日本。”田中佳秀道:“肖姐不明我忧,时下所想非此问题。”肖娴不解道:“此时此刻难道还能有别的想法?”田中佳秀道:“不是什么想法,皇军已下达格杀令,我是在担心王公子的安全!”肖娴惊问:“什么,皇军要杀王公子?”田中佳秀点头道:“是的,白纸黑字已写下来。”二人同时沉默下来。稍后,田中佳秀取出手枪,检查子弹后,又轻轻擦拭一遍,便起身要走。肖娴道:“你要去哪里?”田中佳秀中看她一眼,也不回话,径直走出别墅。肖娴望其匆匆离去的背影,摇头轻叹。

日本投降的消息传回中国,国民无不为之欢呼。金牛寨中只有一人高兴不起来,便是石小芬。她一直记住自己在方孝铭遗体前立下的复仇誓言:一定要亲手杀死田中佳秀!眼看日本人已经投降,日军败逃势在必然,而田中佳秀肯定也会随军回国,这让她一走,此仇恐怕一辈子也别想再报!石小芬不想将自己的心事跟任何人说,哪怕是常与她玩耍的几个小孩。那一夜,她几乎没合过眼,手里的枪被她反复摩挲,枪壳锃亮闪光,每一道光都闪射出浓烈的杀气!她想起前两次失败的暗杀,第一次是在留香亭茶庄,准备下手之际,田中佳秀突然有人传唤离去。第二次在别墅大门外,却让肖娴发现了并阻止。这是第三次,她想,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了,只许成功,不准失败!在金牛寨,除了韦氏和王晋元,其他人的劝说很难让石小芬入耳,她第二次暗杀田中佳秀的事情暴露后,韦氏曾一把泪一把声的劝她不要单独行动,为了安慰韦氏,她口头上应诺,心中的复仇感却越发强烈。懂事的凌巧茗也曾劝道:“石姐姐,你不要再一个人去杀鬼子好么?方哥哥走了,我们不想再失去你!”石小芬感觉一股暖流遍渗全身,却笑道:“姐姐知道啦,好妹妹放心吧,姐姐去为方哥哥报仇,只是杀一个鬼子,不会有危险的。”而此后,凌巧茗总是要黏着她,一刻不见也慌了神。

思虑三日,石小芬决定开始第三次刺杀行动。午饭后,她休息了一个多时辰,起床后立即去找凌巧茗:“好妹妹,跟姐姐去玩不?”一听说去玩,凌巧茗乐不可支,问道:“姐姐要去哪里玩?”石小芬道:“姐姐带你去玉冰河边游水,如何?”凌巧茗高兴道:“好啊!”一边玩的顾家仁闻声跑来,嚷着要跟去。凌巧茗怒道:“我们去游水的,男儿家不许跟去!”石小芬道:“家仁别去了,待会姐姐买糖回来给你吃。”顾家仁高兴的跑开了。二人出到寨门外,有兄弟问:“石小姐又要去哪?”石小芬道:“我带巧茗去河边游水。”那兄弟没有怀疑什么,只嘱道:“可要注意安全!”

二人到了玉冰河边,凌巧茗除掉衣衫便要跳下水去,见石小芬没动作,便催道:“姐姐快点啊!”石小芬道:“你先在水边游会儿,水太深别出远了,姐姐还有点累,休息会儿再下去陪你。”凌巧茗信以为真,扑通一声跳进河里。石小芬仍不放心:“别游远了,就靠岸边玩,注意安全!”凌巧茗拍着水花道:“姐姐快下来呀,好凉快哟!”稍后,石小芬道:“姐姐内急了,先去方便一下,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凌巧茗道:“姐姐去吧,快点回来!”

石小芬一走就没见回来。凌巧茗感觉她去了好久,便想上岸去找,突然河对面出现一男子,举止猥琐,正笑眯眯的道:“小姑娘,你一个人游水吗?”凌巧茗一见到那男子,吓得忙缩回水里,惊恐地望着对方。那男子除去外衣,缓缓的摸进水中,轻笑声说道:“小姑娘别怕,哥哥不是坏人,哥哥陪你游游水。”凌巧茗大声喝道:“你别过来,别过来……”那男子怎肯罢休,仍旧缓缓的挽动河水,看样子便要游过来。凌巧茗惶恐大叫:“救命啊,救命啊……”清脆的喊声传到金牛寨门外,有兄弟道:“不好,小姑娘出事了,快去看看!”三名兄弟一起向河边冲去。那男子见对岸有人冲来,赶紧上岸,抓起衣衫便跑。凌巧茗上岸穿好衣服,对三人道:“石姐姐不见了,可能又是去杀鬼子了。”一兄弟惊道:“快回去通报王总!”

王晋元赶来,问明了情况,急道:“快备马!”一兄弟道:“王总,要不要派人去找寻?”王晋元道:“不必了,我知道她在哪!”上了马,王晋元独自一人向独龙奔去。

石小芬骗过凌巧茗,只身去了独龙,在留香亭茶庄寻不到田中佳秀,她径直去了肖娴别墅,肖娴告诉她田中佳秀已出去,但不知去了哪里。石小芬不相信她的话,寻遍了别墅也未见人影,忿忿而出。肖娴拦道:“石小姐,柳夫人过几日也回独龙,不如到时候再找她来解决你们之间的恩怨?”石小芬道:“过几日?我等不及了!说不定田中佳秀明日就逃回日本。”说罢头也不回便匆匆离去。肖娴望着其背影摇头轻叹。

王晋元刚出金牛寨路口,突然发现不远处竹林边有个熟悉的身影,仔细看去,原来正是田中佳秀,不禁暗叫:“不好!定是石小姐与她在纠缠!”他飞身下马,急朝小竹林跑去,但是,一直只看到田中佳秀一个人,周围并无任何人。田中佳秀也看见了王晋元,心中一阵狂喜,待他走近,便不顾一切扑拥上去。王晋元喘着气问:“石小姐呢?”田中佳秀稍松手,一脸狐疑的问:“怎么?王公子要找她?”王晋元道:“她不是去找你么?唉,吓我一跳!”田中佳秀道:“我知道她不会原谅我,王公子,不如你将我捉去送给她吧?”王晋元道:“佳秀小姐,我们不怪你,只恨一些无恶不作的日本人,石小姐一时想不通,慢慢会明白的!”田中佳秀道:“不管怎样都是我派人去杀死她的心上人,换是谁也难以放下仇恨!”王晋元道:“先别说这个吧。且问佳秀小姐为何要到这来?”田中佳秀道:“你的处境很危险,我就是为此而来,中村大尉已接受了梁汉民提出的格杀令,要对你和金牛寨高层人员实施刺杀计划。”王晋元笑道:“格杀令?对我有用吗?难道他们已埋伏在这里?”田中佳秀道:“的确如此,但不知埋伏在什么地方,我在这本来就是想暗中保护你,却是没料到你真的会出现!”王晋元环顾四周,并未发现有所异常。

却说韩正良在河边见到小姑娘游水,本想捉住她,岂料来人迅速,急得他落荒而逃。未逃多远,又见对岸路上有人骑马往独龙奔去,便拼命跑起来,欲想追上那人。当他奔至龙田大道时,远远看到那人下了马,径向对面的小竹林走去,他不作多想,迅速朝野猪岭跑去。

中村大尉用望远镜也看到了骑马的人和韩正良,稍后却不见了骑马的人,却见韩正良急促返回。中村大尉迎上去问:“你的发现什么情况?”韩正良上气不接下气的回道:“快……大尉……有金牛寨……的人去了……小竹林那儿……”中村大尉道:“哟西哟西!你的,快回去通知梁汉民!”韩正良缓过气来,问道:“梁先生?他在哪里?”中村大尉道:“猴头山那边!”韩正良不禁长呼一口气,心想如此遥远,岂不要跑断了老子的腿!

中村大尉向小竹林探去,距百步之外,取出望远镜一看,不禁大惊,但见田中佳秀正抱着王晋元,看样子十分亲昵。中村大尉当即醋意大发,狠狠的骂了一句巴嘎呀噜,便向二人潜去。

王晋元与田中佳秀正说话,全然不觉有人走近,待二人松开,似要分别之际,中村大尉突然在不远处的竹林中跳将出来,手中的枪对准了王晋元。田中佳秀吃惊不小,忙将王晋元护于身后,大声喊道:“大尉先生,请别开枪!”中村大尉并未向前走来,喝道:“佳秀小姐,你的请让开!快让开,不然开枪了!”田中佳秀道:“王公子,你快跑,快跑啊!”王晋元却推开田中佳秀,喝道:“中村雄野,请你不要伤害佳秀小姐,有事冲我来!”中村大尉哈哈笑道:“我本来就不想伤害佳秀小姐,王公子,如果你的肯交出紫玉壶,今日我不但不杀你,还会让你和佳秀小姐,你们的好事继续下去,如何?”王晋元怒道:“休想!你可以拿我的命,绝不能碰拿紫玉壶!”中村大尉恼羞成怒,面目狰狞的道:“既然你的不答应,今日我就送你归天!”说罢举枪便射。田中佳秀双眼一眨不眨,紧紧盯着中村大尉的手,见其手指一动,她闪电般扑向王晋元,呯的一声,子弹射进田中佳秀的后心窝,鲜血喷涌而出!中村大尉咯噔一下,迅速朝王晋元又开一枪,但这一枪,愣是朝天射去,身体却向后倒下!原来王晋元身后突然响起枪声,比对方稍快一点,那一枪穿额而过,中村大尉倒地即亡。开枪的人正是石小芬!王晋元抱着田中佳秀大呼:“佳秀小姐,佳秀小姐!”石小芬并不近前,只看一眼便走开。王晋元道:“小芬,快牵我的马过来!”但见石小芬走到马前,跃身上马,竟朝金牛寨奔去。王晋元狂喊:“小芬,你快回来!回来……”怀中的田中佳秀微张开眼,气若游丝,缓缓的道:“王公子……别喊了……没用了……能死……在你……的怀……里……佳秀……也知……足了……”说罢头一歪,双手摊垂,脸紧紧地贴到王晋元的胸口。王晋元大喊:“佳秀,佳秀你醒醒,你醒醒!”任他如何摇晃,田中佳秀兀自一动不动。

王晋元横着抱起田中佳秀,一步一步的向金牛寨方向走去。好不容易走到大道上,突然,右侧身后的野猪岭上黑压压的一队人马正冲他奔来。王晋元站在大道上,转身面对那群即将扑来的敌人,突然仰首放声大笑,如雷贯耳,嘹彻旷野。

为首的梁汉民大喝:“兄弟们,此人就是王晋元,快捉住他,赏银一千大洋!”众人蜂拥而上,被踩踏过的稻田一片狼藉。

王晋元将田中佳秀的遗体轻轻地放置下来,双手各拔一枪,怒目而立。敌人越走越近,眼看只有两百来步,忽闻枪声响起!所有人大惊止步,皆不知枪声来自何方。王晋元也莫名其妙,但观四周,并无来人。片刻,就在野猪岭的另一侧小道上,突然出现两队人马,一前一后,后者正在奋力追击前者!

梁汉民等人回过神来,欲继续上前擒拿王晋元,登时又傻了眼!金牛寨数十人马似乎从天而降,像一条巨蟒旋风而来。梁汉民令道:“快撤退!”那日曲道:“会长,退不了,后面两伙人也向这边逼来!”梁汉民道:“都是什么人?”韩正良看了一下,叫道:“是皇军!”梁汉民道:“皇军在前在后?”韩正良道:“在前,后面的不知道是什么人。”梁汉民令道:“快通知皇军,往鹿田方向撤退!”

韩正良冲上去,见前面的正是桥本少尉,便大喊:“桥本先生,快往鹿田方向撤退!”桥本智弘领会意思,对大岛武一郎道:“前面是我们的人,让我们往鹿田方向撤去!”大岛武一郎一挥手,队伍迅速右转,紧随梁汉民的队伍奔逃。

率众赶来的是姚全和莫德龙。王晋元道:“后面追杀的是哪路人马?”姚全仔细一看,喜道:“是野战队!”王晋元令道:“快追击!协助野战队!”姚全举枪大喊:“兄弟们,杀鬼子啦,冲啊!”众人齐呼“冲啊”,战马奔腾,一时尘烟漫天!

王晋元抱起田中佳秀的遗体,慢慢的走回金牛寨。至半道,有兄弟推着车子赶来,王晋元便将遗体放好,与众一道推车返回。

桥本智弘追上了前面的队伍,未见齐员便问:“中村大尉和田中小姐呢?”梁汉民道:“田中小姐本不随队,大尉先生离队探敌,暂时不知去向。”大岛武一郎道:“先别管了,如今要往哪里撤去?”梁汉民道:“大岛先生莫急,先撤回鹿田再说。”队伍逃到猴头谷,但见后面紧追不舍,韩正良道:“会长,过了猴头谷可是一望平川了,何不趁此险隘大还一击?”梁汉民觉得在理,便征求道:“大岛先生,可否趁这有利地形痛击敌人?”大岛武一郎往两边观望一下,点头道:“好,快布置队伍!”

武队长的野战队与平定军合师后,队伍显得更为浩荡,不知情况的人,皆以为是国军与日军又在打仗。追至猴头谷,敌人好像突然消失了,武队长下令暂停,疑道:“小心埋伏!此段两边山坡险峻,鬼子不可能不打伏击!”姚全道:“不敢确定,先派小队试探!”武队长道:“好!一排听令,命你们上前探路,不可强攻,遇敌即退!”一排得令,悄悄向前探进,至山坡附近,两边高地突然射来枪火,众人立即卧倒,边还击边撤退。莫德龙怒道:“他娘的,还真埋伏下来!”武队长道:“此两边可有路绕过去?”莫德龙道:“有是有,但比较难攀爬,此处本是猴头谷村的天然屏障,易守难攻!”姚全道:“我看先不急,鬼子不敢在此呆得太久,他们耗不起!”武队长点头道:“有道理,且等等再说。”

大岛武一郎用望远镜望了又望,发现敌人在远处候着,并无进攻之意,便问梁汉民:“这些人不像国军,到底是什么部队?”梁汉民愤然道:“他娘的!都是一群土匪!”大岛武一郎大吼:“巴嘎呀噜!统统的灭了他!”桥本智弘道:“大岛先生,司令部有令,不可顽抗,能撤退尽量撤退!”随即掏出地图查看,找到当前位置,又道:“我们距沙海大码头尚有二十九里,加快速度撤退,顺利的话,不需一个时辰就能抵达,天黑前即可登船!”大岛武一郎道:“沙海码头有我们的船?”桥本智弘道:“由邕城,贵城一带撤离的皇军必经沙海,每日有数批船只经过,大岛先生,时间紧迫,不能再等了!”大岛武一郎站起来,紧握望远镜对着一望无垠的大地环览一遍,唏嘘叹息:“可惜啊,如此大好河山竟非我大和民族所拥有!”

韩正良将梁汉民拉到一边,悄声道:“我看日本人有撤退之意,怎么办?”梁汉民道:“能怎么办?走一步算一步呗!”韩正良道:“难道……我们也要跟去日本?”那日曲急道:“谁说要去日本?我不去,死也要死在中国!”梁汉民道:“不不不,没有人说要跟他们去日本,可大岛先生并没有说要回日本?”韩正良道:“日本已经投降了,不回日本,他们能去哪?!”梁汉民道:“你认为该如何?”韩正良道:“一直都是我们为皇军卖命,这回该让他们为我们做点事!”梁汉民惊道:“你想怎样?这是关键时刻,可不能把小命搭进去哩!”韩正良道:“你去怂恿皇军,让他们跟那群土匪死磕!”那日曲立即附和:“是啊会长,韩兄弟的主意不错!”梁汉民想一下道:“可桥本先生正在劝退……唉,我试试看。”

梁汉民上前道:“大岛先生,大日本皇军连国军都不怕,何惧一群山贼土匪!不如先灭了这伙贼人再说?”此话让桥本智弘大为震怒,拔枪指着梁汉民:“你的休得挑起事端!”梁汉民赔笑道:“桥本少尉息怒!我认为皇军要顺利撤退,必须先除掉这伙土匪,否则让他们纠缠着,几时赶到沙海码头将变得遥遥无期。”桥本智弘在大岛武一郎耳边嘀咕几句,但见大岛先生点头微笑,接着令道:“梁汉民,皇军命你立即击退来敌!”梁汉民大惊,赔笑道:“大岛先生说笑了,我梁汉民哪有如此大本事?非是惧怕他们,但对方人多势众,恐非皇军出击不能退敌!”桥本智弘喝道:“你想违抗皇军命令?”大岛武一郎道:“罢了,不攻打可以,你等须在此守着,一个时辰之内不准撤离!”梁汉民点头道:“嗨,嗨,大岛先生!”

韩正良机谋失算,心中颇为懊恼,心想你等着瞧!日本人撤退之后,韩正良道:“以我不足二十人马抵抗百余匪军,不须片刻将尽成冤魂,大家快逃命吧!”梁汉民担忧道:“皇军刚走,岂敢擅自抗命?”韩正良道:“会长不想抗命,你且守着,我等先退了去。兄弟们,快撤!”梁汉民一看不对劲,赶紧跟着队伍一起跑。韩正良故意将撤退的声势搞得更大些,似乎生怕敌人不知道。

探路的兄弟回来通报:“队长,敌人像是撤退了!”武队长令道:“一排继续探路!”一排兄弟顺利通过关隘,远远招手示意。武队长发令:“兄弟们,追!”大队人马迅速向前推进。过了猴头谷村,探路分队返回通报:“鬼子已朝沙海方向逃跑。”武队长即令队伍加快追击速度。

日本皇军刚过鹿田不多远,突然发现身后敌兵追来,却不见任何人阻击。大岛武一郎怒道:“该死的梁汉民!”桥本智弘急道:“大岛先生,您继续撤退,待我率分队在此阻击敌人!”大岛武一郎察看一下地形,摇头道:“此地不宜阻击,你等且战且退!”桥本智弘领命,即令一小分队原地驻足。

野战分队径直冲上来,与鬼子阻击分队展开了激战。双方较量几回合,各有伤亡,桥本智弘突然令队伍撤退,野战分队不敢贸然跟进,观察片刻,未见有伏击,遂继续追击。阻击分队见敌人又追上来,便停下来拉开阵型,大有殊死一搏的架势。忽然,野战分队分成两列,分别冲出路边,向两侧包抄。桥本智弘大惊,急令再撤。野战分队见敌人不敢恋战,重新合二为一,冲上大路乘胜追击。

后面的大部队人多臃肿,速度远跟不上前面的分队。武队长无奈的道:“太遗憾了,鹿田至沙海仅一道相通,真是天不助我!”莫德龙道:“武队长别叹息,很快就到沙海了,我们把鬼子赶下南江去!”队伍马不停蹄的追赶,忽然又见前面激战起来。

鬼子阻击分队采用时停时走的拖延策略,既不让敌人超越,也不给敌人靠近。此办法有利有弊,利的是让大岛武一郎有足够时间逃脱,弊的是让敌军大部队轻易追赶上来。经过几次正面交手,阻击分队的人马所剩不多,尚能抵抗一时半会。

距沙海尚有三里余,大部队追上了野战分队,欲分散包抄,不料阻击分队只是虚晃一枪,随即一路撤退,再不停下。至沙海郊外,遇上一片民房,村人杂乱,已不适宜大战。武队长遂下令停止战斗,只缓步跟踪。

大岛武一郎率队退入沙海街区,虽集市已散去,但队伍仍大肆掳掠,见钱抢钱,见物夺物,甚至连一只小鸡也不放过。街区居民惶惶不安,或关门锁户,或四散外逃,一时间儿啼妇嚎,鸡飞狗跳,不尽凄惨!

沙海治保队迫于无奈,遂出面干涉。大岛武一郞厚颜无耻的道:“大日本皇军大老远来一趟中国不易,怎么说也该让我们吃个饱饭回家。”柏队长道:“作为战败国之军人,做出如此卑劣之举,还有脸面说出此等话来,真是令人汗颜!”大岛武一郎道:“大日本帝国只降了盟军,并未降于中国,中国终将还是大日本帝国的附属国!哈哈……”柏队长愤怒至极,真想一枪结果他!

却说宝之会的人退回鹿田,梁汉民尚想追随皇军,提出向沙海继续跟进,韩正良阻止道:“日本人大势已去,此刻该是我们清醒的时候了!没有日本人的保护,大家应想想往后的路该如何走?”在那日曲建议下,众人暂时返回梅花村。走进大宅,一种苍凉之感油然而生!宅内随处可见的蜘蛛网,窗上台凳上积了不少灰尘,随手一抹便是厚厚一团。韩正良道:“眼下,宝之会的开支也捉襟见肘,基本开销挺多可维持一两个月,若是能要回石门庄那一千五百大洋,一年半载倒是没有问题!”梁汉民低叹一声,双手一摊倒在沙发上,微闭起双眼,一语不发。

久未见队伍返回,王晋元担心道:“不知此仗打得如何?陆民,你且去探个究竟。”陆民沿着龙田公路一路探去,根据战斗痕迹,他一口气奔至沙海,但见大部队已渗入沙海街区,正与鬼子发生巷战。姚全道:“陆兄弟速去通知平定军,不必增援,巷战对人多一方反而不利!”陆民道:“暂时没有增援,仅我奉王总之命前来打探。”姚全道:“如此就好!”

莫德龙与桥本智弘周旋于菜市场,市场内空旷透明,各靠柱子掩护,你一枪我一炮的往来着。战了几回合,莫德龙示意一侧巷的兄弟往对方身后靠去。桥本智弘十分机警,虚晃一枪后迅速跳入一条巷子内,待众人赶去,他却从另一头消失了。桥本智弘估计时间差不多了,便寻出口欲逃向沙海码头,但几经周转,不是遇上敌人就是找不到正确的出路。

被唾骂的大岛武一郎令队伍稍作收敛,便向沙海大码头聚去。江面上并未出现船只,过往的几条看上去只是商船。大岛武一郎命人拼命的挥动“膏药旗”,不多时,一艘桅樯上已降下半旗的商船顺流而下,缓缓地向码头这边靠过来,泊岸瞬间,众鬼子兵欢呼雀跃,连声高呼:“天皇万岁!”

商船靠近码头,一队鬼子持枪走上船头分两边站立,一人上前问道:“你们是什么部队?”大岛武一郎上前道:“我们是浔城日本商会组织成员,有部分是皇军!”那人道:“快上船!”大岛武一郎率先上船,后面的鬼子兵蜂拥而上,商船差点儿倾斜入水!待鬼子全部上完,船欲将离岸,大岛武一郎大喊:“请稍等,还有人!”那人道:“不能再等了,下游还有皇军等待上船!”

且说桥本智弘一时寻不到出路,好不容易遇见两个鬼子兵,三人扭成一绳,与平定军继续展开对杀。三人逢路口即退,平定军与野战队却已从各街口出现,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他们尽量不太靠近敌人,也不随意开枪。如此误打误撞,三名鬼子竟逐渐接近码头,一人大叫道:“少尉你看,到码头了!”而此时商船已驶离码头,徐徐而去。三人冲下码,朝商船放声大呼,船上的鬼子只挥动膏药旗,并未返航。桥本智弘猛一回头,堤上的敌人已追过来。他把枪往水里一丢,做了个擒拿的动作。莫德龙正想冲下去,姚全拉住他,嘱道:“你们在上面掩护,待我下去干掉几个倭贼!”说罢飞身凌空而下,直挺挺的立稳在码头上。

三名鬼子同时扑上来,姚全并未还手,躲过几招狠毒的攻击,突然飞起一脚,只听啊呀一声,一名鬼子腾空而起,像一道弧线飘进江里,只扑腾几下便没了动静。岸上二人大惊,分左右扎马步而不进攻。姚全耳目两用,眼观前耳听后,双拳紧握,站在中间缓缓转身。二人随着姚全的节奏跟着旋转,一圈过后,双方仍不出手!忽然,姚全弯下身去,似乎是弄鞋子,身后的鬼子兵伺机欲扑上来,未及得近身,姚全突然翻后倒地猛抬腿,脚尖如剑一般刺向后上方,那鬼子兵扑上来,咽喉处正与脚尖吻在一起,两手一垂,声也不吭便一命呜呼了!桥本智弘大惊失色,哇哇大叫着挥拳进攻。因为对方手脚凶狠,姚全一直无法还手,双方周旋几圈,谁也不轻易进攻。桥本智弘自知难逃死路,只想着找个垫背的,眼看姚全连折两员,心中不免阵阵恐慌。他双眼露着凶光,眼里布满红色血丝,甚是令人生厌!只要对方不出招,姚全不会轻易出手,只是静静的摆着招式,眼珠随对方的移动而转动。桥本智弘暗中运气,双臂及脖子青筋毕露,突然凌空一脚飞起,紧接着横扫千军,上中下处处见招!姚全先蹲后跳,再一个点地侧翻,身轻如燕,避开对方几招凌厉的进攻。桥本智弘愈战愈勇,拳脚交替,密如雨点。姚全暗惊:如此功夫怎会出在日本人身上?我自不能大意!堤上的莫德龙等人看得心惊,连呼小心!桥本智弘招招占了上风,令姚全根本无法还手,惟有招架或躲避。几十回合下来,桥本智弘已显力不从心,这种得势不得利的进攻让优势慢慢发生转移。姚全的灵活不但日本人领教了,场外的人也大开眼界,鬼子打斗几十回合竟无一招半式伤到他,足见其功之炉火纯青!桥本智弘像只被耍的大猴,突然发了疯似地全身扑上来,他想抱住姚全一起跳进江里。姚全卧地一滚,对方扑到地上又迅速弹起,就在这一瞬间,姚全双脚尖直插对方小腹,桥本智弘“啊”的大叫一声,双手捂住小腹就地翻滚,滚几下忽然掉进江里,再没能爬上来。堤上顿时掌声大起,欢呼喝彩。

残阳如血。大队人马由沙海返回,迎着晚霞缓缓前行。武队长一脸肃穆,使人感觉仿佛是打了一场败仗。兄弟们则一路议论着姚全的精湛武艺,不少人想讨教功夫秘笈。而此时的姚全,同样是一肚心事的样子,莫德龙与其并行,见其一路不语,问道:“姚兄弟在想什么?”姚全道:“我在想,明明宝之会的人是跟着鬼子,追着追着却不见了人影,你说他们躲到哪去了?”莫德龙道:“我也觉得奇怪,难道在猴头谷的时候他们就分开?”姚全道:“按理说,日本人不会那么早让他们分开,再说分开之后理应对我们进行阻击,但一路上都没有!”陆民听到二人谈论,跟上来道:“这个很容易理解,梁汉民自知日本人时日不多,不能再把赌注押在日本人身上,所以趁早离开。”二人表示赞同。莫德龙眼睛一亮,喜道:“如此可以肯定,他们在猴头谷至鹿田路段与鬼子分开,我们何不趁机回鹿田将他们擒下来!”姚全摇头道:“不可能在鹿田了,他们在鹿田犯下的血案尚未得到交代!或者,他们是回了一下鹿田,但终是不敢久留。”

不觉已回到鹿田,天已黑下来。莫德龙道:“武队长,不如带兄弟们一起回金牛寨吧?”武队长道:“不了,我们得先回去通报情况,兄弟们,来日方长!”至猴头谷,两队人马各分道而去。

梅花村内,范金的大宅里一片黑暗,众人坐在厅里,一盏昏暗的油灯发出如萤火虫的弱光,四周的窗户被封了个密不透风。整个下午,众人粒米未进,饿了就去吃几瓢井水,天黑下来后,实在难忍饥饿的那日曲道:“你们等着,我上街去买吃的回来!”说罢大步走了出去。韩正良道:“会长,鹿田是不可能再呆下去,三日之内,必须想好去处!”梁汉民叹气道:“天下之大,尚有老夫容身之所吗?”一兄弟道:“会长,猴头谷村不是还有您的姨侄女么?无处栖身,何不先借住一时,以图东山再起!”梁汉民叹道:“实在没办法,也只能如此苟且偷安。”

诗云:

爱也滔滔,一发不可收;恨亦悠悠,君心知与否?

生死关头,洒血染君袍;天地为证,命只为君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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