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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山门前假换人质,下寺内感恩老尼

柳湘云失踪一事惊动到警察局,牟耀林调动城中大部分警力展开地毯式搜寻,一日一夜未果。而在琼楼逍遥快活的柳映红并不知道姑姑已被杨家虎掳去,习惯了灯红酒绿的生活,早已颠倒日夜,日子过得毫无规律,这就是她所追求的疯狂!当蔡一民将消息说来,柳映红惊诧万分,追问警方搜寻情况,蔡一民只摇摇头便走了。柳映红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坐卧不安,便对叶仲明道:“我得马上回翠红楼!”叶仲明半身靠在床头上,嘴里叼着雪茄,本是一副悠闲姿态,谁料柳映红一句话让他暴跳起来,大声喝道:“想成为第二个柳湘云的话你可以出去,我不会阻拦你,也不会去救你!”柳映红想不到与自己同床共枕的人竟说出这种话来,当场气的飙泪,伏在窗台上又怒又哭。叶仲明怒火骤消,便慢慢的下床来,慢慢的走到身后,慢慢的从背后抱住她:“你哭什么?”见柳映红不理不睬不言不动,又道:“哭,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警察都是一群草包,明摆着是王晋元干的,满城通街搜捕,分明是在告诉他,王晋元,警察来抓你了,快跑吧!还有你,你有什么好哭的?哭多了脸上的皱纹就会像杂草一样遍布!我们捉了王晋元的母亲冉若珠,王晋元捉了你的姑姑柳湘云,这下两相扯平,你有什么好哭的?”僵持片刻,柳映红突然转过身来,吼道:“你晓得我在哭什么?你以为你很聪明,什么都知道?”叶仲明惊得松了手,连后退数步,第一次见到如此可怕的柳映红,那双好看的大眼瞬间变成欲将吃人的猛兽,正张大嘴要扑过来。女人发浑的时候很不温柔,他只能这么想,因为此地非彼地,此时非彼时,此女人也非自己的夫人韦氏,韦氏几乎毫无节制地迁就丈夫,这是叶仲明认为唯一有说服力的,让自己还能接受她是夫人的理由!柳映红见叶仲明畏缩退避,始明白原来女人该发飙时还得发,有分有寸的发方能维持强势平衡,不至于一边倾斜。二人对视良久,互不言语,最后,还是柳映红先说话:“我可不能没了姑姑!是姑姑把我拉扯大,是这世上我最亲的人!”叶仲明道:“我知道,知道!你别哭好吗?一见到女人哭心我就烦躁。你不必太紧张,王晋元无非是想捞个筹码与我们博奕罢了,他不敢伤害你姑姑,给颗豹子胆他也不敢,所以就凭这点,我有足够办法对付他们。”柳映红急道:“什么办法?快说出来!”叶仲明道:“如今他在哪里尚不知晓,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先等,等他出现。”柳映红一脸愕然:“等他出现?若是他不出现呢?”叶仲明嘿嘿笑道:“可能吗?从现在开始,我们二门不迈,权当什么事也没发生,不出三日,王晋元必找上门来!”听他说得很自信的,柳映红打心里安慰自己:但愿如此!

牟耀林“私自”出警搜寻柳湘云,郭倩容对此十分震怒,召其到琼楼上诘问,牟耀林解释道:“翠红楼报了案,警察局即时受理并出动警力搜寻,因非大案凶案,所以未在第一时间上报,等属下知道后,下面的人已将县城翻了个底。对不起夫人,是否打乱了您的计划?”郭倩容道:“知道就好!记住了,今后凡涉及翠红楼方面的事,必先请示于我!”牟耀林低头道:“属下遵命!夫人还有什么吩咐?属下愿将功折罪。”郭倩容道:“暂时没有,不过得随时待命!先退下吧。”牟耀林应声“是”便退了出去。

郭倩容来到玉器店,但见大门紧闭,心生纳闷,想了一下,便转身往后门绕去。后门半掩着,郭倩容拍了两下,屋里传出禤环的声音:“谁呀?”郭倩容道:“是我!”禤环立即出来开门。进到店内,郭倩容问道:“一点线索也没有吗?”禤环沏茶敬上,无奈的道:“夫人,我们尽力了,不但擒不住王晋元,反而让他掳走了柳妈妈,柳组长都急坏了!”郭倩容不屑的道:“不就是个窑婆子,她算什么,有什么好着急的!我关心的是王晋元,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蔡一民道:“冉若珠还在我们手上,王晋元不可能不再来,叶组长正在苦思擒贼妙计,夫人不必担心。”说到叶仲明,郭倩容才眉舒目展,欣慰的道:“当然,叶组长确非尔等所及,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得好好向他学学。”蔡一民道:“夫人教训极是。但有时候我们却不知听谁的好,柳组长与叶组长似乎有些貌合神离,这可为难了属下的。”郭倩容略显惊诧,忿然道:“柳映红!没有叶仲明她能做些什么?她以为自己也是大功臣了?我之所以让她配合叶仲明,无非想利用她来稳定叶仲明,别吃了好卖乖!”金凤凰二人听得目瞪口呆,不敢再说下去。郭倩容言过知重,委婉再道:“当然,没有些争执也不可能,只要能以大局为重,大家都是功臣。我刚才说的,千万别让柳映红知道!”二人点头称是。郭倩容指着店门道:“还是开了吧。”禤环道:“夫人,叶组长交代,这几日暂不开门。还是不开为好!”

突然,不知谁在门外“嘭嘭嘭”的敲了几,接着有浑厚的男音问道:“有人在吗?”蔡一民正想回应,禤环在唇边竖起食指,长“嘘”一声:“且慢!”然后悄悄的走到店门前,低声问道:“什么人?”那声音回道:“警察局的,刚从连江亭赶回,杨先生有要事禀报夫人!”禤环打开一扇小门,呼道:“小余?是你呀,快进来!”小余没料到郭倩容也在,忙掏出密信双手递给她。郭倩容拆信展阅,越往下看眉头锁得越紧,突然一拍桌子,质问:“到底是谁干的?一定有内鬼!”金凤凰二人不知发生何事,但感觉到事态严重,不敢贸然开口探问。小余回道:“杨先生没有明说,不过他曾暗示我,怀疑是牟继中所为!”郭倩容咆哮起来:“反了!简直是反了!”蔡一民惶惶的问:“到底是什么事?”郭倩容将信往前一推:“你自己看!”二人看后大惊失色,不敢相信,短短三几日工夫,竟发生如此重大变故!小余道:“夫人,杨先生嘱托,要小的带回夫人的亲笔指示!”郭倩容命禤环取来纸墨,略思片刻,便执笔书写:“权当无事,且住牟府,静观其变。”小余揣上信,匆匆离去。郭倩容万万没想到,这边尚未捉到王晋元,那边已经丢了冉若珠,这笔帐,或许依旧与牟继中有关!

晚上,禤环在店内打扫卫生时,意外发现门底缝夹着一封信,显然是外面的人从缝隙塞进来,信只露出一角,不注意的话还以为是废纸。禤环轻轻扯出信件,迫不及待拆阅,信曰:“柳映红小姐,你姑姑在我们手上,明日酉时带上冉夫人前往菠萝坑交换人质,过期不候,后果自负!杨家虎。”禤环大喜,一直绷紧的表情瞬间松弛下来。蔡一民则在半躺着闭目养神,听到禤环兴冲冲的叫着跑进来,嘲道:“捡到钱啦?”禤环持信拍了拍其脸,兴奋的道:“快看看!”蔡一民伸手拨开,嚷道:“去去去!看不看还不是那回事!”禤环怒道:“张大你狗眼看看这是谁的信!”蔡一民这才端坐起来,扯信细读。禤环道:“会不会是个骗局?”蔡一民道:“不会!警察一静下来,这伙人肯定就坐不住了,你马上带信去通报叶组长。”

叶仲明看完信,嘿嘿笑道:“小兔崽子终于坐不住了吧!”柳映红却忧心忡忡,即便仍不知冉夫人已失踪,凭这一日时间,要去连江亭接冉夫人回城,也非轻松之事,而且,郭倩容未必会同意,眼下只能看叶仲明有何锦囊妙计去救姑姑了,于是问道:“冉若珠不在,我们拿什么去换人?”叶仲明哪去理会柳映红的复杂心情,一脸轻松的道:“换什么换!他说换我们就换?”柳映红气得涨红了脸,怒道:“叶仲明,你什么意思?换是你娘你换不换?”叶仲明故意道:“没看到吗?纸上只写后果自负,没说要杀你姑姑,有什么好担心的?”柳映红道:“算了,不跟你争,我找夫人去!”叶仲明扬手拦道:“慢着!你以为夫人会由着你性子?她会答应拿冉若珠来换你姑姑?嘿嘿,你傻呀!”柳映红低着头,心想,此乃事实,姑姑哪能与冉若珠相比,夫人不惜一切代价弄到的人,怎轻易说换就换,我如此一厢情愿,无异于臆想罢?叶仲明道:“别着急,不是还有一日时间么!咱想个办法逮住那群兔崽子,你姑姑不就没事咯?”柳映红不屑的道:“你以为你是孙大圣呢,想逮谁就逮谁!别以为逮住个冉若珠很轻松,非人人像这老妖婆一般傻!”

玉器店内,何队长已等候多时,叶仲明和柳映红姗姗来迟,二人歉意赔礼。各自落座,何队长先道:“各位,我先重申一下,因为你们隶属国军旅部,所以郭夫人单方行动所调用的警力是不公开的,这也是为避去警察干涉军政之嫌,所以牟局长遣我等协助你们,几乎不代表警局,而是私人借调,因此,在行动中大家别随便打出警局的名号。此外,王晋元非普通百姓,王县长在县城也有不少自己的眼线,但他们大多不认识王晋元,所以也别轻易随便对陌生人说起王晋元这个人。好了,现在大家可以正式商讨对策。”叶仲明不开口,众人皆不出声,柳映红实在忍不住,先道:“我觉得应将冉若珠偷偷的带回城,先交换人质,再将他们一网打尽。如此便不必请示夫人。”禤环暗忖:原来柳映红还不知道冉若珠失踪的事。蔡一民接道:“不可!有消息传回,称冉若珠暂时失踪,杨先生正在跟进此事,故柳组长的对策将无法实施。”叶仲明与柳映红同时一惊,还以为耳朵听错了,柳映红急问:“谁传回的消息?夫人知道不?”禤环道:“是警局的小余亲自回来通报,是今日下午的事,当时夫人也在。”叶仲明终于开口了:“此消息不可外泄!若非王府或金牛寨的人救出冉若珠,我们还有机会逮住王晋元。办法惟有如此,由禤环扮成冉若珠,假装与对方交换人质,何队长率众两面夹击,对方腹背受敌,必往山上退逃,钱队长稳踞山脚切断退路,以此形成四面包围之势,让敌人成为瓮中之鳖!”柳映红担心道:“万一对方发现我们作假,如何保障姑姑的安全?”叶仲明道:“由你押着禤环上前,对方肯定也会让人押着你姑姑而来,交换中,禤环趁机牵制住对方,你则保护姑姑一同撤回。”众人对此办法不再异议。

且说杨家虎等人劫持了柳湘云,料不到惊动了警察,一时风声大紧!王晋元想起了卖棺材的尹掌柜,取得对方的信任后,众人便在棺材铺躲藏了一日一夜。尹掌柜也算是豪爽人,眼看警察搜寻的风声稍平息下来,便建议众人转移到菠萝坑自家的老宅里,自始至终并未收取一文钱。菠萝坑在县城西郊,东毗县城,西近山脚,由山水冲刮而成的大坑,似个大菠萝,故名。此地势比街道略高,却终年积水,因而菠萝坑周边数户人家需进县城,还得绕开大坑才行。杨家虎看中此处“险要”,建议道:“此地不错,就在这交换人质如何?”王晋元察看了一下地形,觉得还行,便同意了。天黑之后,蒙亦芳乔装成老太太,将信件顺利送抵玉器店。

翌日一早,杨家虎和王晋元再次察看地形。杨家虎突然想到项羽破釜沉舟一事,心想我们是在交换人质,并非打仗,而面前的大坑却是切断了我方的一半退路,万一生变,敌人只需从南北两面包围,即可让己方束手就擒,不禁倒抽一气!便对王晋元道:“哥哥,我看此处不宜作交换人质之地,换人后,我们需要的是撤退而非与敌拼命,东西两面一坑一山已成死路,北面又是迂回县城,只有南面唯一出口,如此犯正了兵家大忌!”王晋元点头道:“没错,我也看出来了,正在考虑换在哪儿较好。”此时蒙亦芳也走出来,见二人望着菠萝坑发呆,上前道:“我有个预感,像叶仲明如此狡猾的无赖,不可能真心交换人质,得防其使诈!”杨家虎顿悟,自己怎么居然未考虑到这点?若不是蒙亦芳提醒,恐怕会吃更大的亏。王晋元道:“综合考虑,首先是不确定对方是否真正有意换人,这点需要防范。其次是定好了换人的时间地点,眼下已无法更改。再者,必须选择另一个对我们有利的交换地点,如此不管是真是假,我方皆可全身而退。因此我认为,先留一人在此等候,待对方出现,即宣称在第二交换点实施人质交换,并引之前往,如此还能打乱敌人的原有计划。”杨家虎道:“我想到一个地方,即思灵山山门处!此处四面通达,敌人想包围绝非易事,若有本事逼得我们退上思灵山,大概也没能耐擒下我们!”王晋元道:“好,就在山门处!我在此处等候敌人,你们先押柳湘云在山门处等待。”杨家虎道:“不妥!在此等敌人的应是我,还有,与敌人交换人质时,须由英娇或亦芳押柳湘云上前,哥哥在暗处掩护!”蒙亦芳道:“司令说的对,晋元哥是敌人的首要目标,不可轻易暴露!”

交换时间已到。叶仲明率众抵达目的地,见不到对方的人,便对蔡一民道:“往前去看看,再喊他几句。”蔡一民握紧枪,悄悄的往民宅处探去,这些民宅相对破旧,似乎已无人居住。蔡一民没见到人影,便朝前面大喊:“王晋元,我们来了,你快快露脸!”连喊几句还是没动静。杨家虎在暗处已观察清楚,对方只来了四个人,包括冉夫人,由于视线不佳,无法看清楚冉夫人面容。待对方喊完话后,杨家虎跳出来回应:“叶仲明,算你守信用!我方临时改变了交换地点,请马上前往思灵山山门处,待会见!”说罢一溜烟没了影子。蔡一民立即回去通报:“叶组长,对方变更地点,是否顺从?”叶仲明思索片刻,骂道:“这龟孙子比狐狸狡猾!走,去会会他们!”柳映红道:“这么去,何队长和钱队长那边如何通知?”叶仲明道:“通知他们也来不及转移了,此时不去,恐怕再没有那么好的机会!”

夜已降临。思灵山山门处,游客已散尽,只有三两个路过的人。杨家虎安全返回,众人松了口气,蒙亦芳问道:“怎样?见到夫人吗?”杨家虎道:“见了,但是距离较远看不清楚。哎……我怎没想到让夫人喊句话呢?”蒙亦芳道:“算了,待会来了,让她先喊两句。”

对方很快到来。敌我双方一上一下处于山门前,相距二十余丈。樊英娇押着柳湘云往下走去,约至双方中间位置停了下来,便朝对方喊话:“请冉夫人说句话确认!”只见冉夫人慢慢转过身,原来嘴里被布团塞着。蒙亦芳观那身形觉得不像,小声道:“我觉得很可能是假的!”杨家虎也道:“有可能,得让英娇小心点!”蒙亦芳向前走去,时柳映红已押着“冉夫人”走近樊英娇,蒙亦芳来不及阻止,只见二人同时一推,柳湘云与“冉夫人”相向而走,及二人擦肩之际,“冉夫人”突然将柳湘云往后一推,柳湘云如飞似的扑向柳映红。蒙亦芳暗叫:“坏了!”紧接着,假扮冉夫人的禤环扑向樊英娇,等她反应过来,已被对方扑倒在地。危急关头,突然“呯”的一声枪响,禤环应声倒地,但很快又爬起来,迅速往后退去。蒙亦芳闻枪声后闪到一棵松树边,喊道:“英娇,快撤!”叶仲明见对方先开了枪,立即下令还击,霎时间枪声大作。樊英娇刚要跃起,突然肩膀一震,立刻扑倒在地。这可急坏了蒙亦芳,救不了人,只好掏出双枪拼命朝对方射击。此时杨家虎与王晋元也冲了下来,六枪齐发,令对方节节败退!三人紧逼住对方不放,直至救起了樊英娇。樊英娇肩膀中了一枪,鲜血染红了肩部外套,看似伤势不轻,杨家虎只好背起她,王晋元二人押后掩护,一众径向山上退去。

众人上了一段山路,但见樊英娇肩头还在渗血,且脸色苍白,王晋元令杨家虎停下来,谁料樊英娇却道:“别……别停下……再上去……会有人救我……”说罢竟痛昏过去。杨家虎道:“再上去,哪里还有人?”王晋元反应过来:“应该有!不多远便到下寺了,兴许会有人!”杨家虎咬紧牙关,一口气往上奔去,不多时,果然看见一座寺庙。王晋元道:“此为下寺,又名洗石庵,待我上去看看。”王晋元才拍两下门,一老尼开门便问:“施主夜来小寺,所为何事?”王晋元道:“求法师救救我家妹妹,她在山下受了枪伤。”老尼闭目竖掌,口中念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然后命人将伤者抬入庙内。放置好樊英娇,蒙亦芳对二人道:“你俩出去守着,我在此协助法师。”

二人出到庙门外,将门关好,便在庙前的石凳上坐下。王晋元道:“若无猜错,叶仲明很快会带人搜山,此处非久留之地!”杨家虎道:“与其让他上山来搜,不如我们下山去拦击,再想法引开他们,如此也能确保她俩的安全!”王晋元点点头,即拔腿下山。

樊英娇伤势不算很重,子弹打中肩胛骨,半截还留在体外。老尼忙碌一阵,即为其拔去子弹,又敷以止血消痛药粉,然叫蒙亦芳开些糖水备用。如此折腾一番,樊英娇醒了过来,不但没喊一声疼,还朝二人微笑!蒙亦芳见其醒来,欣喜的问道:“妹妹觉得很疼吧?疼就喊出来!”樊英娇露着浅笑,摇摇头,然后对老尼道:“多谢法师相救!”老尼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施主如此坚强,令老尼钦佩!”樊英娇本想下地跪拜,无奈浑身乏力,欲动不能。老尼伸手制止:“施主失血过多,元气大伤,通体无力,需好好休养,不宜多动。”蒙亦芳对老尼道:“不瞒法师,我们是被贼人追杀而逃及此地的,恐怕贼人不会罢休,还将上山搜来,只怕会殃及法师!”老尼道:“两位施主女儿之身,倒也无妨,外面两位公子却不好打理……容老尼想想办法。”

蒙亦芳出到庙门外,发现二人已不知去向,轻唤几声也未见动静,于是顺着原路下山寻找。及至接近山门处,突然听到枪声响起,蒙亦芳顿感不妙,猜想敌人已经反扑上来,也知道此刻迎敌的正是杨家虎和王晋元。然而,枪声断断续续,且声音越来越小。待她下到山门处,枪声几乎消失,时月亮欲将升起,夜不算很黑,但什么人也没看到,她不敢贸然走下山门,只好躲在山门大柱边观察。

王晋元二人本想将敌人引离思灵山,下了山门才知道,敌人已经三边包围,突围不破,只好慢慢退回山门处。蒙亦芳知道是二人退了回来,小声唤道:“晋元哥,我在这!”王晋元回头看去,隐约可见门柱处的蒙亦芳露出半个脸,于是二人迅速退至山门后。王晋元问道:“英娇怎样了?”蒙亦芳道:“无大碍,只是失血太多,身体比较虚弱,还在寺庙里躺着。”杨家虎道:“敌人很快会搜上山来,我有一计退敌,哥哥且与亦芳先返回下寺,有我于此地埋伏,待敌人过了山门,再在背后佯装偷袭,继而引敌人下山,只要引他们回城里,我便能抽身摆脱。”王晋凝思片刻,果断的道:“不可以!这般去做你会太危险,咱四个人生死也要在一起,再说还有老法师,她一定有办法救我们!”蒙亦芳道:“没错,司令,我们在一起便不会相互牵挂着,而且英娇有伤在身,多一个人就会得到更多的保护。”杨家虎并未坚持己见。

三人迅速返回下寺。老尼已站在门口焦急的等待着,待众人进入庙内,老尼便将门反扣起来。蒙亦芳道:“法师,贼人很快就会搜上山来,我们得赶快撤离!”老尼念声“阿弥陀佛”后,平静的道:“你们仨人先入大雄宝殿躲一躲,至于樊施主,我自有办法。”蒙亦芳急道:“那哪行?万一我们被搜到,就会连累了法师!”老尼已在催促:“施主休再多言。抓紧时间,快点!”三人穿过三帝殿,直上大雄宝殿,但见殿内烛光通明,香火烟雾缭绕,除了几尊佛像,并无哪些好躲藏之处,蒙亦芳道:“要不藏到梁上去?”杨家虎朝上看了一下,摇摇头,然后后退数步,站在大殿前四周环顾一遍,喜道:“有了,殿顶上可以躲藏,先上到围墙上,再翻过琉璃瓦檐即可。”说罢身先作了示范,“嘣嘣”几下便爬到殿顶上。二人迅速效仿而上,几下便爬到上面,随即隐藏起来。

叶仲明等人救下柳湘云后,立即率众返回追捕,在山门外发现对方想突围而出,好在何队长,钱队长等人相继赶到,对方突围未果,转逃山上去了。由于视线不好,众人不敢贸然紧追,只得步步为营,小心谨慎地往上搜去。一路上,他们发现了地上的血滴,一直延伸至下寺门前!何队长大喜道:“你们看,血滴到此结束,这伙人一定是藏在寺庙里!”遂上前拍门:“有人吗?”连喊数声,门开了,一老尼姑秉烛探出头来,问道:“大黑夜的,是何方施主?”何队长推门质问:“老法师是否收留了几个男女逃贼?”老尼竖掌回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说诳语,收留不敢,确实有来过。”何队长令道:“人在哪?快交出来!兄弟们,给我搜!”老尼喝道:“慢着!佛门净地,岂容尔等胡作非为!”何队长合掌朝上一拜:“我佛慈悲,我等只抓犯人,不会破坏佛祖金身!”老尼拦道:“人是来过,我也帮受伤的人包扎了伤口,他们急着赶路逃跑,所以没有在寺庙里躲藏。”蔡一民凑到何队长耳边悄悄的道:“或许老尼没有骗人,如此小庙,他们敢躲么?再说这殿上的神佛可灵应了,曾有人在此撒野,结果回去后大病一场,险丢性命!”叶仲明也听清楚了蔡一民的话,便招手示意。待他近前,叶仲明小声说道:“可借上香为由,你等名正言顺的进去搜它一番!”蔡一民点点头,转身回去对老尼道:“打扰老法师了!不来也来了,就让我们为佛祖献炷香吧!”老尼又怎料到对方耍出这花招,一时无法拒绝,只好道:“那……施主请便吧!”心里默默的念道:“佛祖保佑,别让他们发现!”蔡一民道:“兄弟们,都给佛祖上香去!”众人手持燃香,从庵门前开始敬上,依次到三帝殿,大雄宝殿。醉翁之意不在酒,上完了香,他们也查遍了上上下下,结果一无所获。老尼悬着的心得以回落。何队长见众人扫兴而归,正准备收队,突然听到房里传出一声咳嗽声,他大声喝问:“何人在房里?”老尼并不慌神,泰然自若的道:“实不相瞒,小尼重感伤寒,卧床室内,望施主勿加打扰!”何队长心生疑窦,还是忍不住推门看了一下,但见床上的小尼脸色纸白,模样煞是怕人,只好缩退回来,歉意的道:“多有得罪!”便下令收队。老尼低首送别:“阿弥陀佛,施主慢走!”

出了下寺,何队长还想继续往山上搜去,叶仲明则命令:“统统下山!”众人虽然不解其意,仍得从令下山。尚未至山门,叶仲明又令众人原地待命,吩咐道:“金凤凰听命:你二人速返下寺打探,不可惊动对方!”二人得令,转身便消失在夜幕里。柳映红道:“你怀疑他们还躲在下寺?”叶仲明道:“不是怀疑,是肯定他们还在下寺!”何队长讶异不已,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包围下寺,反而撤了回来?”叶仲明嘿嘿笑道:“这你就不懂了!所谓穷寇莫追,欲擒而故纵!让他们先喘口气,咱也得以休息休息。”这么一说,众人都投以赞佩的目光。

敌人一撤,杨家虎等人即从殿顶上飞身而下,然后虔诚的跪于佛前,各叩了三个响头,以求佛祖宽恕莽行。三人从大雄宝殿下来,一齐进房中看望樊英娇。樊英娇脸色稍有回暖,见大家安然无恙,急道:“王大哥,我的伤不碍事了,我们得赶快离开此地!”王晋元点头道:“眼下已是釜中游鱼,是该先逃了罢。贼人刚下山去,大概不会那么快反扑上来!请问法师,从这里还有别的路下山么?”老尼道:“从庵门左边下去数丈,有条小道通往山下,但别走错了,还有一条绕上山顶。”杨家虎有点喜形,忙问:“山顶?从这上到山顶大概要多久?”老尼道:“约一个时辰。怎么?你们打算绕山顶下去?那边可没有路下山!”杨家虎道:“哥哥觉得如何?从这边下去,我们始终逃不出敌人的包围圈!”王晋元看了看樊英娇,樊英娇露出坚定的眼神,劝道:“我没事,王大哥,我们就翻过山顶吧!”王晋元又望着蒙亦芳,蒙亦芳轻轻的点了点头。樊英娇忍着伤痛,在老尼的帮助下坐了起来,接着又下床站了起来,蒙亦芳忙上前扶着,樊英娇笑道:“亦芳姐不必出手,我能行!”于是慢慢的走了几步,除了伤口隐隐作疼,其他感觉都不错。杨家虎道:“英娇,能行吗?要不我们轮番背你上去?”樊英娇道:“先走走,走不动了再让你们背。”王晋元道:“好,事不宜迟,英娇没事我们就马上出发。为了迷惑敌人,我们先佯装从小路下山,然后再折回山上。”又转身对老尼道:“大恩不言谢!法师多保重,后会有期!”众人齐与老尼道别,匆匆下山去了。老尼站在庙门,一手抚念珠,一手竖掌于唇前,默默的目送众人离去。

金凤凰二人在庵前蹲守一会儿,忽见庵门开启,王晋元等人以极快的速度从左边下去。二人料想对方是抄左侧小道下山,于是悄悄的尾随一段,果然见他们沿着小路下山。

叶仲明接到金凤凰返报,冷笑道:“很好!很好!唉,王晋元啊王晋元,你不就是只猴子罢了,安想跳出我如来佛的手掌!哈哈哈……”何队长道:“叶组长,我们下一步如何行动?”叶仲明点起支雪茄,悠然的吹了几口,望着初升的缺月,淡定的道:“下去等!钱队长仍在山门处守着,其余人一字排开守住县城西效,这回除非他们甘心躲在山里,否则插翅也难逃!”随即,大队人马浩浩荡荡而下。

四人下至岔路口处,稍停片刻,便慢慢的沿小路继续下山,下了数丈远,眼看周围已无异常,又等了片刻,才折回岔路口处,并迅速往上登爬。山路陡而蜿蜒,阶台不齐。初时,樊英娇气力尚足,一口气登得两百余步,直抵“碧云天”。此处已基本远离了敌人的视线,众人便稍作休息。此时月亮已升起,缺月的光辉暗淡,加上周围茂密的枝叶遮挡,地上几乎见不到月光,但数丈之外,人影依稀可辨。稍作休息后,众人继续上爬,山道时陡时缓,为了减轻樊英娇体能损耗,蒙亦芳挽住其右臂,从中助其一把力。半个时辰后,众人终于上到九龙亭。对于受伤中的樊英娇来说,略显丰腴的她已完成了一段非常伟大的壮举,虽然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可心里兴奋着。而当王晋元告诉大家,到这里仅得一半路程时,樊英娇终于投降了,自己实在没力气再往上爬。初春的夜寒气凝重,山上的夜更带着刺骨的冷,即便爬山时出了汗,坐下不久也会感到寒意袭人。王晋元道:“后半程几乎无路可走,有些地方还很陡峭,不知英娇是否坚持得住?”樊英娇道:“我现在恢复了些气力,但仍感觉十分疲软。”杨家虎道:“你已经很了不起了!下半程不能再让你爬了,不然我们都成了罪人。”樊英娇道:“背着人是爬不了山的,我又不是不能走,只是没力气而已。”蒙亦芳道:“这好办,用带子绑在你的腰上,让人在前面拉你如何?”杨家虎道:“此主意不错,可带子去哪弄来?”只见蒙亦芳脱下外套,然后从腰间一围一围的解下了一条长长的丝绸带子,令众人十分惊讶。蒙亦芳微笑道:“我喜欢束腰,会觉得有劲。带子解下来,这些子弹就不好放了。”王晋元道:“还有多少子弹?都给我吧。”蒙亦芳递了过去:“喏,还有两盒。”整装完毕,四人踏上了后半程山路。

叶仲明在山下等了将近一个时辰,别说是人,连只耗子也没发现,不禁皱眉大骂:“他奶奶的!难道这帮兔崽子真要躲在山上不下来?一民,你们到底有没有看走眼?”蔡一民道:“我保证绝对没看错!而且那个岔路口对我来说十分熟悉,以前上山经常从那小路下来。”叶仲明道:“你俩马上去与钱队长会合,上至那岔路口处一路搜寻下来!”金凤凰应声“是”,便直奔山门而去。钱队长等人接命,与二人一道上到下寺前,又沿着王晋元等人下山的路线慢慢搜下去。不多时,叶仲明便失望的见到金凤凰等人走下山来,心中很是不甘!

尽管四个人的爬山速度相对缓慢,但他们相当协调,王晋元和杨家虎在前面边爬边拉缎带,蒙亦芳则在身后扶着樊英娇,使得樊英娇只须抬腿便能前进。因为有些坡段实在太陡,他们不得不爬爬停停,遇上险要路段,四个人还得相拥着缓慢而上。山上树木稀少,渐觉山风吹起。王晋元抬头望望皎洁的月亮,即兴吟道:“清风助步登山巅,缺月昱我风霜前,万顷黛绿铺眼底,犹羡鸿鹄翥高天!”樊英娇问道:“王大哥,这首诗是哪位诗人所作?”王晋元笑道:“诗人做不出这么差的诗来,是我兴致来了,随便哼唧几句,聊以咏怀,也给太家消消乏。”樊英娇笑道:“还真不错啊,我听了这诗觉得自己增了不少气力呢!”大家跟着乐了。众人歇了五六次,终于望见了山顶,一时皆兴奋不已!近山顶的路段变得平缓多了,樊英娇几乎不用牵带,自行走起来,让大家感到轻松了不少。

诗云:

闲人勿扰清静门,但见来者非闲人。

绝处险中遇慈救,莫非心中佛缘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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