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想当初父母本欲在锦城随便寻一家普通人家的男子与子娴相配,两人相濡以沫方可落的浮华半生闲。只是,一女不可侍二夫,自己的心已许给了皇上,又怎么能远嫁准格尔旗?加之母亲的死……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所以必须留在紫禁城,并且得到皇上的浓宠。
也不知走了多久,待子娴停下脚步之时眼前是一汪绿潭,无所谓的寻了一处围栏坐下,浅闻着自己身上散发的芍药花香益发浓烈,不觉有些刺鼻,忙取下腰间香囊在手中把玩。
“怎么独自到这里来了?”忽然传来一句声响,子娴受惊手指微微颤动,香囊随之落地,在光滑的石面打了个滚儿落到了水中。
子娴回头,对来人怒目而视,才发现是卢卿墨熟悉的声音,顿时将欲脱口的话吞了回去。这是自上次出宫后第一件卢卿墨,子娴心中似有些许道不明的隔阂,见他含笑并不好讲什么,只佯装生气道:“大半夜里你怎的吓我?”话闭才要去捡香囊才发现池子极深,自己根本无法够着,并趁着夜黑将眼角抹了抹,勉强换上淡淡的笑意。
卢卿墨面含笑,戏谑道:“你不是一向胆大,怎会被我的一句话吓到?”见子娴躬身,瞧了瞧道:“什么重要的东西掉水里了,我帮你捡?”
子娴转身拍了拍手,“算了,不要了!”强忍住心中不适,同样向卢卿墨取笑道:“你怎么也出来了,不是在陪索布大汗喝酒吗?还有那么多大臣与闺中小姐……”话到此处故作停顿笑道:“我听说皇上有意为你择一位夫人。方才在后台我好生瞧了一回,今夜前来赴宴的闺中小姐个个如花似月,天生丽质,你为何不趁次机会好生挑一挑。”
卢卿墨并不理睬,在子娴身旁坐下,笑道:“你与她们又不相识,怎的就知道她们天生丽质而非徒有虚表?”
子娴浅笑,“女子无才便是德!难道你想找一位才华横溢的夫人,将来在家与你讨论四书五经、孔孟儒学,或是孙子兵法?”
“有何不可?你不也是自小研读史书,什么《六韬》、《尉缭子》、三十六计恐怕比我还清楚几分!”卢卿墨一语道破,见子娴面颊微红不觉笑意更深了些。
此事源于芍药谷子娴外公的府邸,因为姥爷极其喜欢看书,特在府中建了长宽各二十丈距离的‘藏金阁’,当中无论汉书乐府、诗词佛道,还是闺房轶事可谓应有尽有、包罗万象。子娴在这样环境中长大,岂有不学不看的道理。
卢卿墨继续道:“我记得曾听你姥姥讲过,一次你躲在阁中三日三夜只为看完《三国志》,都快成痴儿了!”
提起亲人子娴又觉思念,屏去了笑意道:“《三国志》的内容几乎记不得多少了。如今想起倒觉得遗憾没有深深记下,只可惜后怕再无机会看那些好书了。”
“若是喜欢我,可以从宫外带些你喜欢的书进来!”
子娴摇摇头,“不用了,也没了以前的兴致看那些冗长的故事。况且也不想被人误会,若是有人瞧见你往眷音阁送东西又该惹出闲话。若是因为我毁了你的前程,不值得!”
卢卿墨撇眉,伸手将子娴手指握在掌间,直直道:“我不在乎……”话未讲完子娴挣脱缠缚,喝道:“但是我在乎!我不想惹人闲话,害皇上误会,也徒害了你的清誉!如今你是臣,我是君之妾,有一日我们或许连朋友也做不成。你不要再对我好,我也受不起!”说罢低眉不敢看卢卿墨,泪珠静静滑落。
卢卿墨大惊,未料到子娴有此一说,停顿片刻沉声道:“今夜你吟的歌,是专为皇上而唱的吧?‘葱葱叶柳傍娇河,廊外唐君相对首’是你口中的‘唐公子’与我们相遇在老太公府邸的长廊之下;‘夜影东走。娉婷袅袅下,豆蔻梢头游。春风十里过芍药,卷上珠帘不知谋’是我们离开的前一日皇上夸奖你的‘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还有跳的舞都是那日在芍药谷山间我们见过的那支……今晚你所做的一切,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只是为了唤起皇上在芍药谷的回忆是不是?”
子娴起身缓行了两步,同样正声道:“既然听出来了又何必要问?只是你只说对了一半。”
卢卿墨脸色微变,又有几分欣喜道:“无论你是对我或是对皇上吟唱,结果只有一个,那便是唤起了我们共同的回忆。只是我以为你会喜欢这样安安静静的过一辈子,哪怕是下嫁于托尔淮小王子也会淡然接受。”
子娴道:“我只是想要你们记得那些美好。无论紫禁城的后宫还是准格尔旗的部落,一样有女人誓不罢休的争斗!”
卢卿墨瞧着子娴眼眸,似要望尽她的心,“是你太善良了,你根本不知道这后宫有多么凶狠难卜!”
子娴淡淡一笑,“在哪里活不是一样的活。如今我倒是瞧得分明,有些是倒不是一味退缩可以的。”话闭又轻轻唱道:“话来西巡,夜影东走。娉婷袅袅下,豆蔻梢头游。春风十里过芍药,卷上珠帘不知谋……”
风风韵韵的歌声徘徊于耳际袅袅不绝,良久,子娴止音,眼角已泪湿。
卢卿墨突然回头,双手紧握子娴双臂,有些激动道:“子娴,我带你出宫吧?”
子娴错愕,微愣片刻回神向四周望了望,忙争扎却又摆脱不了束缚,慌乱里大了些声音喊道:“卢大人做什么,这里是御花园,请放手!”
卢卿墨哪里肯听,见子娴越是挣脱越紧了紧手上的力度,不觉大了声音道:“难道你不知道我对你的心吗?当初就是一个赌约输了你,因为绉桓说他会好好照顾你,不让你受委屈,可是如今瞧瞧你过的什么日子……